重思时间的尺度

姜奇平 原创 | 2013-10-14 11:56 | 投票
  

  重思时间的尺度

  ——《当下的冲击》荐序

  《当下的冲击》来得恰逢其时。作者说他写这本书是要“下一个结论”。这个结论就象一枚定海神针,有助于把我们从眼花缭乱的外部世界中摘出来,仔细思考一下周围发生的一切,对我们究竟意味着什么。

  网络时代让我们每个人坐上了过山车。

  我们被当下冲击得七零八落,在天旋地转中不得要领。

  《当下的冲击》来得恰逢其时。作者说他写这本书是要“下一个结论”。这个结论就象一枚定海神针,有助于把我们从眼花缭乱的外部世界中摘出来,仔细思考一下周围发生的一切,对我们究竟意味着什么。

  人类上一次遇到类似情况,是康德写《纯粹理性批判》的时候。那一回,人类也象今天一样,处在大变革之中。就象伦敦奥运会开幕式展示的那样,辽阔大草原上的32只羊、12匹马和成群的农夫,瞬间就被工厂和烟囱所替代。

  农夫当时的困惑,需要有人“下一个结论”,康德象从天而降的第欧根尼,从时间高度——与上帝差不多相同的海拔高度——上,概括了工业化的实质。

  时间和空间,就象阴阳一样,是离道这个“一”最近的、也是最后的范畴。生活中的一切,抽象到这个高度上来总结不同,一定能想到根上。

  今天,信息时代到底发生了什么,或者说,发生的变化后有什么新范式,给我们这些来自农业时代、工业时代的数字移民,带来颠覆性的冲击?用作者的话说,这个冲击就是“当下的冲击”。

  什么是当下的冲击?

  书中举了一个例子:影片《记忆碎片》中的男主人公每隔几个小时就会丧失记忆,但随后基本上要立即重新拼接出自己的存在(以及某件谋杀案的真相)。他将线索和发现纹在自己身上,将自己变成了包含提示的拼图。如果他能够拼出原貌,就能知道自己是谁以及发生了什么。他和编剧一同面对这一障碍,尝试构建出一种叙事感,而又无须耗费那么长的叙事时间。从某种程度上看,他所处情景的各种状况必须在单一时刻一起出现。这就是当下的冲击的典型样子。

  《当下的冲击》分析了冲击的各种表现形式,它包括:“它不安定;破坏了我们用来构建意义的叙事结构;让我们患上不断上紧发条的强迫症,放大了一个具体时刻的影响力;让我们在原本没有关联的事物之间硬扯关系;它不在乎有始有终,只在乎永恒的当下,最终驱使我们不得不在混乱状态下重塑秩序。”

  所有这些冲击,可以说都是由变化的速度带来的冲击。如作者所说:“我们不再测量从一种状态到另外一种状态的变化,而是测量变化的速度以及速度变化的速度,以此类推。时间也不再是从过去到未来,而是体现在衍生物上,不停变化着,就可能认为变化是唯一恒量。再到加速度等等。我们要不是考虑到一个并不一定正确的事实一一变化也在不停变化着,就可能认为变化是唯一恒量。”

  “变化的属性也在发生变化”,这就是时间范畴所发生的变化,也就是我们这个时代最根本的变化。由于这种变化,“保持竞争优势的时间变短了。这不仅仅发生在科技领域,而是遍布所有产业”,要我说,还遍布人类所有公共领域和日常生活中。

  当下的冲击反映的范式变化

  按这样一种观念,反思人类斯芬克斯之谜。我是什么(而非IT是什么)的答案,映射在时间这面镜子上,就会出现三种答案:永恒时间(上帝所在),等长时间(金钱所在),当下时间(体验所在)。

  《当下的冲击》用大量篇幅比较这三种时间观(或内在自我观)。让我们体会当下的冲击,其冲击的痛点和痒点在哪里。

  农业社会的时间,是自然存在的尺度。作者说:“尽管中国人发明的精确水钟比本笃会时钟早了好几个世纪,时钟和计时观念并未像在欧洲一样在亚洲文化中广泛传播并居于主导地位。”中国古代的时间背后是生生之德,这个“德”在上古是指血缘。通过血缘这种自然基因信息,人可以获得跨越一生时间的永生。它对应的,是上帝寿命这种无所谓长短的时间。“对于这些将时间视为他人之物的人们而言,能将时间拆分开来的计时器无法产生同样的影响,无论是好是坏”。农业社会的时间,是按实体功能状态变化为尺度量出的时间。

  工业社会的时间,是社会存在的尺度。作者说:“由于钟楼的出现,日常生活的节奏如今已被机器主宰。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开始越来越遵守精确规划的固定套路。以历法主导的文明推崇的是上帝,而在机械式宇宙观里,速度和效率是重中之重。”在工业化中,人们常说“时间就是金钱”。金钱就是等长的社会必要劳动时间的尺度。“大规模生产和工业时代的核心就在于将远方人们的时间压缩在商品中,以便在本地使用”。工业社会的时间,是按做功的速度为尺度衡量出的时间。

  而信息社会的时间完全不同,是意义存在的尺度。从表面看,人们在当下的冲击下,会做出这样的反应,“但凡不是眼下正在发生的事,就算不上重要,对正在发生的一切则要一网打尽。”人们“总是忙得不亦乐乎”,典型的感觉是,“所有事情都在同步进行。没时间,真的没时间”。深层的原因在我们自己,将技术影响与主体体验分离。在当下的冲击中,“我们发明了起点和终点,以此给我们的体验划定界限,减少处于中间状态的过渡感。最终,戴上隐形眼镜和将大脑更换成纳米机器人这两个概念之间已经没有时空差异”。人们在当下的冲击中,忘记了做事本身的意义,“最终却剥夺了‘当下’贡献价值和意义的能力”。信息社会的时间,是“速度变化的速度”意义上的时间,只有做事的目的和意义,才能调节做功的速度。

  “当下的冲击”好还是不好?

  人们看完这本书,也许会疑惑:“当下的冲击”好还是不好?

  因为按照作者的分析,当下的冲击使人变得不正常,严重的甚至会产生“数字化精神病”(digiphrenia)、“分形偏执狂”等症状。似乎这种冲击是“不好的”。但实际上,当下的冲击是中性的。

  就象菜刀,很难说它是好的还是不好的。用来切菜是好的,用来当凶器可能是不好的。这要取决于主体,而不完全取决于客体。

  当下的冲击也一样:“电脑并不会受到‘当下的冲击’,只有我们人类才会,因为我们才是唯一生活在时间里的”。

  当下的冲击的各种表现显得“不好”,只是说它们代表的范式不适合主体了,不能拿旧的尺度去衡量新的现实。问题在于人能不能适应这种变化。正如作者所言:“我们会思考人类应该如何调整自己的步伐与期许”,“最重要的是,这意味着,当面对任何一种‘当下的冲击’时,我们都要接受对自己所存在的那个时刻的责任和支配权”。

  我谈点个人感想。我认为“当下的冲击”是一种“文明的冲击”。这种冲击来源于信息技术革命激活的客观世界的复杂性。这种复杂性好不好,可以通过主体的体验来检验。怎么叫好,好的标准是什么,这本书没有指出。我个人认为,通过体验把握住意义,复杂性就是“好的”;如果失去了意义,“让各种需求夺走我们的注意力”,甚至带来焦虑,复杂性就是“不好的”。

  我们每个人当然希望把当下的冲击变成好事。举例来说,作者说“‘涌现’代替了上帝之手,神秘地将混沌系统转变为一个自组织系统”,这就是好事。又如,“由于我们正越来越多地与其他人联系在一起,正越来越依赖于通过建立联系来展示意义”,这也是好的。

  作者实现了他的承诺,通过这本书,为读者创造了一个安全的思考空间,免受外界打扰,可以恰如其分地评价变革的实质,有助于使我们的内心获得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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