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识、真理与快乐

陈嘉珉 原创 | 2007-02-25 09:16 | 收藏 | 投票

(一)

知识折腾的一大特点,就是不同的个人和群体都执着于自己的知识和知识标准,认为自己的知识是真理,别人的知识是谬误。事实上世界上没有绝对正确的知识和知识标准,因为作为认知主体的人是不自由的,不自由的人永远不可能得到绝对正确的知识,永远不可能认识绝对真理。人的不自由首先是受到外在因素的限制,任何人都不可能彻底地调查和了解那怕是很小的认知对象,从而获得完全正确的知识。人对客体的大部分知识来自别人,而“别人”的知识又来自“别人”。中国有句口号叫“实践是检验真理的标准”,那么什么又是检验实践的标准呢?实践永远是人为的实践,人可以根据需要来虚构和制造实践,人也可以根据需要来检验实践,说某个事件是事实、某个事件不是事实。在这个人云亦云、是非繁杂的信息社会,人被淹没在强大的无处不在的信息海洋里,被信息左右而不得自由,绝大多数人根本找不着“靠岸的地方”。即使最有知识的人,他也是通过“别人”的千万双眼睛看世界,他的所谓“真理”也是“道听途说”。在现代传媒社会,实践不是在事实那里,实践是在传媒那里。那么谁来检验传媒呢?还是人——一些有特权的群体和个人。

认知主体除了受到外在人为因素的限制,还受到内在主观因素的限制。每个人都有一定的世界观、道德观、利益观、价值观,每个人都是戴有“心灵枷锁”的“生命怪物”,由此导致对同一件事情会做出多元性的判断。被相同自利本性支配着的不同利益需求,决定不同的道德和价值观念;不同价值观的个人和群体看待事物,就像苏轼诗句所说“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他们不可能看到绝对正确和相同的方面。即使属于同一个利益群体的人,他们对同一件事情所作出的知识判断也会有分歧。有时某个集团甚至强大集团,它的非常一致的知识判断在某个时期的利益角度看来是正确的,但在另一时期的利益角度看来却又是不正确的。例如中国政府在一九四九年以来的前三十年里,按照“正义道德”、“阶级斗争”、“资本主义”、“科学社会主义”等一整套的知识、原则和规范来判断事物,认为“计划经济”是社会主义区别于资本主义的根本特征和优越性所在,是无产阶级天经地义的“正义事业”。可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三十年之后认识又完全改变了,把“计划经济”彻底抛弃了。

虽然没有正确的知识,但我们对知识却可以采取一个正确的态度——不执着于“正确”的知识。“真理”是人为和无常的知识定义,信息的来源和多少不同,人们的利益需求不同,“真理”性的认识也不同。拥有“真理”并不等于拥有快乐,满脑子“谬误”也不等于不快乐。因此无论我们的知识是“真理”或是“谬误”,我们都应该快乐起来——这就叫“超越知识”。

(二)

作为认知主体的人,由于受到外在人为因素和内在观念因素的限制而不得自由,因此不可能获得绝对正确的知识。那么我们可以假设,如果一个人完全排除外在人为因素的限制和内在观念因素的束缚,从而成为一个彻底自由的人,他有可能认识“真理”吗?他还是不能,因为“人”的认知能力十分有限。即使一个人完全超越了道德观、利益观、价值观的羁绊,成为一个完完全全“大公无私”的人,不戴任何一副“有色眼镜”看世界,而且展现在眼前的事物全部都是真实信息,不是通过别人眼睛和媒体的再现——他还是不能了解这个世界的真实面目。不管一个人的天赋有多高、能力有多强、本事有多大,以及作为人脑延伸工具的计算机及其网路技术有多么发达,从而给人的认识能力开辟无限广阔的空间——人对某个事物的认识始终还是十分有限。

我们不要以为借助科学的工具就能轻易认识事物的真相。工具的增加和改进在使人在成为工具奴仆的同时,也使人更加远离真相,如计算机网络技术聚积的知识海洋就使人更加茫然无知。因此人不管在大脑和五官之外有无认识的辅助工具,都没有办法穷尽某个事物的全部信息,也没有办法知道这个全部信息的边界在哪里。如我研究董仲舒思想十多年,但仍然不能确定已经获得了董仲舒思想的“真理”性认识,因为我不知道“董仲舒信息”的边界在哪里。如果“导师”要安排我写一篇研究董仲舒的论文,并推荐五十本必读资料,说读完这些资料就可以或必须在某个时间之前动笔成文,那么这个“边界”是清楚的。但这是人为规定的形式边界,不是“董仲舒信息”的真实边界。因此我不能说这篇论文得出的结论就是真理,它只是我的“偏见”。人们通过不同渠道,用自己视界极其有限的耳朵和眼睛,把不同的、或多或少的、真真假假的信息(Information)转化为自己的知识(Knowledge),必然会得出不同的、甚至大相径庭的结论,可谓“横看成岭侧成峰”,可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比如有人认为美国的布什总统是“战争罪犯”,伊拉克的萨达姆是“民族英雄”;或者相反——这是他们利用自己十分有限的认识能力、戴着观念的“有色眼镜”、根据十分有限的已知信息而得出的价值判断。

人的认识能力的有限性导致人性的最大弱点之一,就在于不喜欢细致考查已知信息的“多少”和“质量”而同时乐于信谣、传谣,于是时间过去十百千年之后,历史才告诉后人,前辈们从前的知识所依据的信息,有许多是挂一漏万、荒唐无稽甚至谬误千里的。例如我和我的同伴们当年在“文革”中,高喊“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胜利万岁!”、“打倒刘少奇!”、“打倒邓小平!”等等,把喉咙都喊哑了,为什么?因为根据我们那时的认识能力所得到的知识判断,“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是天底下最最“正义”和“正确”的事业,而那些被打倒的人是天底下确定无疑的大坏蛋。可是时间仅仅过去二十余年,二十余年后的今天,十五岁的小孩都知道,我们那时奋勇献身的“大革命”就像一场儿戏。那么我们今天依靠有限能力所认识的“真理”,在二十、三十年之后,一百年之后,又有多少是“真理”呢?我们根本无法知道。人在世上短暂的一生中唯有快乐最重要,因此人不能执着于知识来折腾今天的生活,牺牲今天的快乐。

(陈嘉珉,200633日)

人生折腾-超越知识:http://www.chinavalue.net/AuthorIndex_Boke.aspx?id=5890#2200

个人简介
周易管理哲学家,传统文化学者,武林诗人,价值中国最具影响力百强专家,国家体育非物质文化遗产大成拳第三代传承人。著述经济、哲学、历史、命理、堪舆、玄学、武道诗文一百二十余部(含读书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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