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救孩子——让孩子放下沉重的书包
欢迎收看今天的周末聚焦。2009年的“小升初”，也就是小学升初中的招生分配工作已经接近尾声。按照《义务教育法》的规定，义务教育阶段的小升初入学应该遵循“免试、就近”原则。而事实上，由于重点中学和普通中学的差异仍然存在，为了上到更好的学校，小升初还是被一些学生和家长称为“没有硝烟的战争”。今天我们就这方面的话题展开讨论。
嘉宾介绍：
孙红艳 中国青少年研究中心少年儿童研究所所长 副研究员
胡星斗 中国问题学创始人
主持人：
近几天有等待小升初的孩子家长开始忙碌起来。我们近一段小片。
小片：
学生家长：几个证书，获一等奖，二等奖、三等奖的证书。
小升初学生：把你所有关于舞蹈方面的那些证书，拿一个复印件给他就行了。
解说：按照北京市教委今年的规定，5月23，24号两天，一些具有文艺，科技体育等专业特长的学生，可以到本区内，索报志愿学校参加专业测试，成绩优异者将被学校提前录取，这就是使得那两天北京很多重点中学门庭若市，为了抢夺生源，各大中学纷纷将专业测试时间定在了同一天，很多家长和学生为了蒙争取更多的机会，纷纷轮拨赶靠，北京的姜女士就在23号当天带着孩子折腾了好几所学校
记者：当时小升初的时候带着孩子一共走过多少所这样的学校？
姜女士：我走的可能还不是太多，也走了三所吧。特别茫然的，特别盲目，我觉得就是家长在给孩子小升初的这条道路上，都是特别不畏艰险的。
解说：和不畏艰险的姜女士一样，除了北京，南昌，青岛等地的小升初学生和家长在专业测试的那几天也都带着（一落落）的证书忙碌不断。
小升初学生2：有我3S获奖的证书，这是我钢琴考级的证书，还有我作文获奖的证书，优秀队员和三好学生的证书。
小升初学生3：我有青岛市华杯赛决赛的第一名，初赛是满分，希望杯也是初赛满分，是青岛目前为止第一个满分的。
学生家长2：我觉得孩子的童年特别特别得少，而且也很可贵，我们基本上周六周日都没有休息的时间，他也不愿意，可是没办法现在也是。
1、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是从什么时候小升初开始变了味？
胡星斗：原因是多方面的，主要原因是择校竞争激烈。而择校竞争激烈又是因为教育资源分布的不均匀，优质教育资源供不应求；教育资源分布的不均匀是因为官本位的财政体制，不平衡的教育投入，以方便官员的子弟入学，进入名校；而且择校费、培训费可以减轻政府的财政负担，似乎是由社会来出资办名校；一些重点中学不但硬件条件好，而且集中了大量的优秀教师，其高考升学率高，小升初当然就竞争激烈；现在是唯智育的教育、应试教育之风，愈演愈烈。就像经济领域只问GDP，不问官员的德行，不问正义与是非；我们在教育领域只看升学率，只看证书，不注重品德的教育、学生心灵的健康。可以说，整个中国是唯经济唯智力的竞赛体制，绑上了利益的战车。
前苏联30年代最早搞奥数竞赛，东欧50年代举办了第一届国际奥数竞赛，当时只有前苏联、东欧社会主义国家参加，可以说，奥数是计划经济时期的教育，重视的是集中训练、层层选拔、选出尖子人才，牺牲大多数学生的兴趣。专家认为只有5%的儿童适合于奥数教育和高强度的智力训练；过多的数学训练，高难度强化训练会让多数学生产生厌学情绪，也戕害少年儿童的身心健康。我国在上世纪80年代就有各种数学大赛，全国小学数学奥林匹克创始于1991年。90年代后期特别是新世纪之后，随着教育产业化的开展，奥数、小升初培训、证书等愈演愈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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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持人：那么全国取消了小升初的统考之后呢，各地教委也相应地出台了各种政策来减轻学生的负担，但是在我们的身边比大人累，比大人苦的孩子却比比皆是，接下来我们就要一起去认识一个小同学，一起看一看家住在北京，今年上小学五年级的孙宁远同学和他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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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说：他叫孙宁远，今年11岁，小学五年级学生，对他来说这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早晨，从6点40分开始，小宁远要在10分钟内完成洗脸，刷牙，换衣服和吃早饭，他才不会7点一刻那班开往学校的公交车。
解说：经过40分钟小宁远准时到达了学校，开始了他一天的校园生活。
孙宁远：我觉得去学校是一种放松，在家里跟学校我感觉还是学校比较轻松，去学校就跟当娱乐了似的。
解说：放学对于小宁远来说，是另一种学习的开始。
孙宁远：我点一份巨无霸的套餐，把那个可乐给我换成咖啡。将近2年都是上完学就去继续上培训班，而且就是还得喝一大壶咖啡才能提神，要不然就是太劳累，就困了。
上课老师：好，先把讲义打开，咱们想到第一个（圆），最大的两个，好，听明白了吗？
孙宁远：听明白了。
上课老师：好，明白的同学举手。
孙宁远妈妈：今天听懂了没有？
孙宁远：听懂了，就是还有一道题我再想想。
孙宁远妈妈：不懂的代问一下家教吧。
孙宁远：行。不过很难的奥数题，真的能难倒我那家教老师。
孙宁远妈妈：老师都不会啊。
孙宁远：对呀。
孙宁远妈妈：数学博士啊。
孙宁远爸爸：都学了什么？
孙宁远：今天是数学学的是统计图。
孙宁远爸爸：语文呢？
孙宁远：语文今天学的是西门豹治邺。
孙宁远爸爸：讲的什么呀？
孙宁远：就是说那个。他有的时候太偏激了，对我施加压力太大了，然后呢偏得规定做完这些奥数题目，而且他惩罚得也很严厉。
解说：为了能够让儿子进入重点，老孙还让儿子学习了一个特长，（次中一号）。
孙宁远：最开始不喜欢，感觉有点那什么，也是有一点枯燥，后来我吹出来那声音就跟放屁似的，然后噗噗的。
孙宁远爸爸：我们属于那种家长不牛的，那么就只能逼孩子了呗。逼着孩子变成所谓的稍微牛一点，能够看看有没有机会有一张门票，有这张门票我们好能去一个稍微好一定的学校。10点5分，按照新的作业表，10点半开始计时，还可以再玩会儿。
孙宁远：哦，太好了。
孙宁远爸爸：然后看看你的那什么，看看你的作业本，咱们尽量争取让你能有点时间玩会儿，我来抄题。
孙宁远：今天能玩半小时吗？假如快的话。
孙宁远爸爸：呸，今天玩半小时，那你就12点睡觉，你要觉得行，你就试试。
解说：老孙抄的是今天奥数培训班上小宁远学的奥数题目，为的是让儿子重新做一遍，加深印象。小宁远做完了老孙抄写的奥数题结束了一天的学习。可老孙还在电脑前忙着和其他家长交流起了小升初的经验。
2、跟小宁远一样的家庭不占少数，为什么孩子家长都会这样疲惫，去学一些他们并不喜欢的奥数或兴趣班？它背后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胡星斗：这么多的奥数班、兴趣班主要是利益的推动和权力的推动的结果。利益的推动方面，各种培训班、竞赛活动都是为了牟利，择校费形成了庞大的利益集团，据调查，北京奥数市场一年20亿的价值，有的中学一年的择校费上亿元。可见，随着教育产业化，升学也都商业化、牟利化了。再就是权力的推动和错误的政策，如推优生、特长生、共建生的政策，导致择校愈演愈烈，家长学生都身心疲惫。
3、孩子不是出于兴趣去学习，或者用绑架者两个字形容，在上课之余还要绑架孩子去学习不喜欢的东西，会给孩子未来的什么影响？
胡星斗：对孩子的未来造成的影响是严重的，大家都抱着“不能让孩子输在了起跑线上”的心态，硬着头皮、“绑架”着孩子学习。而过早的超强度智力开发，不仅导致厌学、孩子心灵疲惫，而且可能损伤孩子的智力。有这样的实例，一些小升初接纳了大量优秀学生的中学，其高考成绩在近年来却直线下降，这不能不引起国人的高度重视。再就是我们的这种唯智力的教育，忽视小孩的心灵健康、身体健康、人格完善，忽视了德育、公民教育、生活教育，忽视了做人的教育，一些小孩的性格乖张，除了学习好，不知道尊重父母，善待同学，也没有任何生活能力；有对比调查的结论：中国的中小学生比日本的中小学生的身体素质差很多。有的小升初择校失败的小孩顿生挫折感、仇恨感，甚至有的孩子声称要“报复”，我们的教育是让孩子们体验失败的教育。大量的课外培训、竞赛也让家庭经济负担不堪重负。
主持人： 我觉得家长不是不知到这些危害，那为什么还勉强孩子去学呢？我们近一段小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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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宁远爸爸：它是一个衡量你的尺子，那就为了把多余的人刷掉，所以它这个尺子就变得越来越苛刻，那你为了能通过这尺子，你就不得不适应它，所以你就越学越苦了。
解说：孙宁远爸爸说的尺子就是奥数。其实在很多了解奥数教育的人都知道，奥数本来只应有极少数的学生选修的科目，现在变成了众多城市少年儿童的恶梦，从小学一二年级，甚至从幼儿园阶段开始，懵懵懂懂的孩子就开始在家长的带领之下，杀向这座千军万马也过不去的独木桥。明知道只能成为极少数孩子的陪练，但是很多家长却还是抱着一丝渺茫的希望，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通过奥数这块敲门砖走向自己欣宜的好学校。
彭女士：因为有时候家长的目标和孩子的目标有时候真的是不知道是不是一致的，这个就是我们也不确定，但是每个人都在做的事情我们都会这么去做，总是这样想，大家都在做的事情，可能都会认同。
解说：在一些大城市，重点中学开办小升初奥数选拔班已是公开的秘密，有的学校为了逃避教育部门的检查，把选拔培训交给社会培训机构，这是一家培训机构在网页上公开的有关举办奥数比赛二试的重要通知和说明，通知说该机构举办竞赛班就是为一些重点中学选拔优秀学生，而选拔依据就是学生在他们举办的奥数竞赛中获得的单科和综合奖证书。
学生家长：听说它们之间有合作，那么如果我的小孩参加奥数比赛在其中能够获得奖励，特别是比较高的奖励，那么他就有可能被推荐上示范中学和重点中学的这种资格。
解说：虽然国家《义务教育法》规定，小升初实行免试就近入学，教育部门也三令五申，小升初禁止择校，但记者了解到，目前学生仍有两种途径可以获得进入重点中学的通行证。一种是参加与示范重点中学直接挂钩的奥数英语培训班，家长们形象地称这种班为“占坑班”，一种是参加社会知名培训机构开办的奥数英语等培训班，通过选拔进入竞赛班，最后由培训机构择优推荐测试。
学生：今天明天有英语，有奥数，然后明天还要考一个希望杯。这周有两次。
解说：没有奥数等培训和竞赛证书几乎就没有进入重点学校的资格，这让不少当初没报奥数班的孩子到五年级时不得不临时抱佛脚。
学生：我就赖我爸爸妈妈，说你们怎么才知道奥数这么重要啊，然后就说他们来着，然后后来可是说也没用，晚了，好好学呗。
解说：孩子们抱怨，家长们也是有苦难言。
学生家长：觉得孩子累，可是我的孩子不学，别的孩子学，那么在测试方面，奥数占的比例又比较大，我们也没有办法。
4、现在有一个现象，考取名校奥数一定要过关，这是一个准确的衡量方式吗？
胡星斗：奥数与创造性的关系不大。中国奥数、奥林匹克物理竞赛、化学竞赛几乎每年囊括世界的冠军，但是我们至今没有一个本土的中国人获得诺贝尔奖、数学最高奖菲尔茨奖；而美国人不重视奥数，他们却摘得43%的诺贝尔科学奖，一半的菲尔茨奖。奥数的结果，我国离获得学术金牌诺贝尔奖、菲尔茨奖反而越来越远。因为广泛的奥数训练摧残了祖国花朵的身心，是唯智育，不重德育、体育、美育，不重公民教育，不重视人格的完善、心灵的健康的教育。以后各类竞赛可以搞，奥数可以搞，但不得用于择校，不能成为择校的衡量方式。以后国家应当发展大量的特长类专门学校，如音乐学院、奥数学校，让有专长的学生进入这些特长类学校，培养特殊人才。普通中学不得择校，不得以特长生等名义招收学生。
5、为什么《义务教育法》有规定，小升初实行免试就近入学，教育部门也三令五申，小升初禁止择校，情况还是如此？
胡星斗：择校是万恶之源，必须依法堵住择校；现在的问题是有法不依，违法不纠，我们呼吁严格执行《义务教育法》，查处择校热、择校费；按照《义务教育法》明确规定小升初“免试、就近”；不允许选拔和淘汰学生；不得将学校分为重点学校和非重点学校；不得设重点班和非重点班。非义务教育阶段的重点高中不得办初中。但是现在变相的违法十分严重，什么示范学校、星级学校等，事实上就是重点学校，政府对于重点学校在招生、教师待遇等方面还有一些特殊的政策；现在的择校成为人情关系大战，腐败的高发领域，托关系，走后门，递条子，完全被权力、关系左右，照顾都照顾不过来；各地仍然在搞推荐生、文体科技特长生，而特长生的免试往往走过场，重在收费；现在各地仍然搞竞赛经济，搞各类社会培训，目的是挣钱；以后必须严禁择校，严禁推优。创办各类特长学校，以满足特殊人才培养的需要。总之，就是要落实义务教育法，执行义务教育法，实行免费、免试、就近入学。
6、回到我们今天的话题《小升初：如何让孩子放下沉重的书包》？
胡星斗：关键是禁止择校。义务教育属于公共产品，不适用市场经济的市场选择，义务教育不能适用市场买卖关系；未来国家要统一学校的硬件，平衡教育资源，进行学校标准化建设，促进中小学的均衡发展；财政要平衡投资，财政要规范化、科学化，而不能因为官员的子弟在哪个学校上学，哪个学校就获得大量的投入；我们还要逐渐改变应试教育，改革高考制度；国家要统一全国教师的待遇，鼓励教师流动，各地教师的收入待遇相近，如日本那样，最富裕地区与最偏僻山村教师的待遇几乎一样，教学质量相当；要取缔普通中学的特长生等招生制度，特长由孩子自愿学习而得，不能作为普通中学入学的敲门砖，普通中学不得招收特长生，特长生可以进入专门学校或学院；要取缔推优生，它违反了义务教育法的平等原则；要改变急功近利，片面追求升学率的现象，不得以升学率衡量学校的业绩；严禁小升初考试，不仅禁考文化课，普通中学也应禁考专长，除非专门类学校才可以专项测试；既可按学籍、户籍，也可按实际居住地统一派位入学或抽签入学；除非外来人口子弟，否则不允许借读，以防止弄虚作假——以借读生的名义而实际上是择校生；鼓励群众举报非法择校。
教育改革是目前中国的最大事，救救孩子们吧，救救中国教育。
（以上部分言辞不属于电视访谈内容）
2009-6-2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