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转基因作物斗士马克·莱纳斯的倒戈

刘成渝 转载自 新浪网新浪科技 | 2015-05-30 13:31 | 收藏 | 投票
 
反转基因作物斗士马克·莱纳斯的倒戈
 
 
2013年03月17日 15:25   南方都市报 微博    我有话说(10人参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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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很多年里,马克·莱纳斯一直打着环保的旗号到处摧毁转基因作物。
  现在,他却反过来告诉世界和他过去的同行们,他做错了。
  那么是什么让他改变了想法?
  在《蝇王》里,当罗杰决定杀死猪崽的时候有这样一句描述,好像是说他“带着一种强烈的被遗弃感”做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具体的措辞马克·莱纳斯已经记不太清了,但在1月3日上午,当他走上讲台准备发表演说时这正是他当时的感受。前一天晚上,当面对那些农民和农业专家,也是他的听众时,他还在想:“这些人完全不知道我准备说什么。”他们大概认为这将是一次乏味的演讲,已经准备好被我这个胡言乱语的“生态战士”所激怒了吧。他们并不知道,他已经决定站在从前敌人的面前———忏悔。
 
  上世纪90年代中期,莱纳斯属于一个反资本主义的激进组织。他具有相当的影响力,是《企业监督》(Corporate W atch)杂志的创始人之一,撰写了第一篇揭露转基因生物(G M O)和生物技术巨头孟山都的邪恶的文章。在那之后,这家跨国生物公司变得臭名昭著。他是一个不法之徒,他和同伴们坐着面包车来到农庄,乘着夜色挥舞大砍刀破坏转基因作物。他很愤怒。他相信,那些参加牛津农业会议的人都在用贪婪毁坏这个世界。而现在,他准备站在聚光灯下,向这些从前的敌人们低头。对于这一天的到来,他一直感到紧张。他害怕,当这次演说一结束,在这个世界上他将不剩下一个朋友。
 
  当零星的礼节性掌声停止后,莱纳斯开始发言。“女士们,先生们,首先,我想要道歉,我认为你们是最适合的对象。坦率地讲,我要为多年来破坏转基因作物的行为说对不起。上世纪90年代中期,我帮助发起了抵制转基因食品的运动,从而将一种可能有利于环境的重要技术妖魔化,为此,我感到抱歉。作为一名环保主义者,我坚信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有权获得健康的营养丰富的自由选择的食物,从这个意义上说,我不可能选择一条更具破坏性的道路。我现在追悔莫及。”
 
  50分钟后,听众们在震惊之后,回报以热烈掌声。张贴了此次演说全文的莱纳斯的个人网站由于访问量太大而瘫痪。在T w itter上,他目睹了来自世界各地的评论:葡萄牙、西班牙、智利、阿根廷……数百万人都看过了他的演讲稿。“这是一次彻底的摧毁,不仅对于反转基因食品运动,也对倡导有机化运动造成重创,”他说,“对于很多人,这是一个大惊失色的时刻。他们意识到,自己被欺骗了,被那个他们所信任的人深深地欺骗了。”那么他最大的恐惧是什么,朋友们都会离他而去?“嗯,”他露出一个悲哀的笑容,“恐怕这已经成为事实。”
 
  莱纳斯39岁,和他的妻子玛丽亚、他们的两个孩子8岁的汤姆和6岁的罗莎,还有宠物狗斯科特,住在牛津郊外一幢现代风格的平房里。他面貌英俊,衣着时髦,但却又很低调,像是某个流行乐队里那个大家都记不住他的名字的成员。他给我端来一杯茶,领着我走进他待客的小屋,里面放着松软的沙发,窗帘上积满灰尘,架子上的书已经被阳光漂白。他对此次采访感到不安,先问了我一堆问题:我的编辑是谁?文章的篇幅有多长?谁是此次采访的摄影师?我为什么想要采访他?他的焦虑并不令人意外。莱纳斯的演说成为国际新闻,随之而来的,“仇恨的言论不断袭来。”甚至有人指责他被孟山都收买。他说,“人们认为我没有良知,他们对我充满鄙视。”
 
  在过去,当针对他的愤怒来自相反阵营的时候,莱纳斯是环保组织“地球第一”(E arthFirst)的成员。按照该组织的宣传,世界被大企业主宰———产业主义的力量狼狈为奸,携手制造“环境大灾难”。大公司和资本主义正在破坏我们居住的地球。而“地球第一”是反对利益机器的正义勇士。“我们是土地的保护者,是自然力量的继承人。”他说,“我们是正义的精灵。”
 
  1996年,在布莱顿的一次会议上,莱纳斯第一次听到转基因食品这一概念。参加会议的有6名活跃分子,主持人是绿色和平组织的活动主任吉姆·托马斯。“他真正让我们大开眼界,让我们了解了孟山都的卑鄙勾当,”他说,“有人在对我们的食物供给链进行非自然的干预。大企业更多地使用化学产品,试图垄断整个食物链。”受到这次会议启发,莱纳斯在《企业监督》杂志上发表了一篇文章。“据我所知,这是第一篇揭露孟山都的文章。”等到“地球第一”下一次聚会时,转基因食品已经成为“新的热点话题”莱纳斯领导了早期的活动,帮助将反转基因信息传播开来。“今天那些自诩为反转基因运动领袖的人,是我训练了他们。”
 
  1997年,他的愤怒转化成了行动,第一次破坏转基因作物试验田的“净化行动”开始。“我们带着园艺工具,一身黑衣,坐上面包车出发了。”大约在凌晨2点到达目的地,二三十个人,大家一字排开,挥舞砍刀,破坏田里的作物,一直干到黎明。
 
  事情并不总是如此顺利。一天晚上,莱纳斯正在英格兰东部某块玉米地里挥舞弯刀,突然看到远处的闪光灯,听到狗叫。他立刻趴到地上,一动不动。“不知什么原因,警察和我擦身而过,”他说,“我赶紧从那里溜掉,穿过树林找到了通往火车站的路。我的很多同伴被狗袭击,遭到逮捕。当时的情形非常吓人。奇怪的是,我通常是个遵纪守法的人。你知道,我戴眼镜,所以很害怕被警棍打中脸。我讨厌冲突对抗。”1998年4月29日,反转基因食品抗议者在孟山都的伦敦办公室外举行集会。莱纳斯在其中扮演了重要角色。“我侦察现场,印制传单,租借大巴。”
 
  然而,大约在同一时期,莱纳斯开始产生自我怀疑。他注意到周围的人普遍存在一种对不同意见的抵触情绪。他对此感受越深,越感觉到人们的虚伪。“所有人都自我标榜思想开通,宽容,”他说,“但是,如果你流露任何批评的言辞,立刻就会陷入麻烦。”麻烦?“当然他们不会对你进行肢体伤害,但你会感觉像是回到学校,变成那个所有人都讨厌的孩子。我并不适应这种专制的气氛。”
 
  反转基因食品运动号称没有等级,人人平等。它没有领导人,不举行选举,在他们看来,民主是一个谎言。“但事实上是有领导的———当然,我并不是其中一员———其他的人都是听话的绵羊,是炮灰。那些擅于煽风点火,观点最激进的最后爬到了最顶端。”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地球第一”最终成了等级制度森严的官僚组织,“因为它的等级划分完全不透明。”
 
  在2000年的伦敦5·1骚乱之后,莱纳斯和他的组织产生严重分歧。他帮忙组织了这次抗议。在这个过程中,一家麦当劳餐厅被袭击,一座温斯顿·丘吉尔的雕塑被人用青草做了一个莫西干发型,一座纪念碑被涂鸦。之后,组织里的重要成员在伦敦北部一家酒吧聚会。莱纳斯回忆说,“人人都在说,‘这太棒了,我们向大公司、媒体展示了我们的颜色!’”莱纳斯却无法表示赞同。“我认为这是一场灾难。我们的所有努力都被暴力和砸玻璃窗的行为破坏了。这只会让人反感。我想我应该诚实地表达自己的观点。所有人都一脸惊恐地看着我,脸上写满了震惊和轻蔑。”这让你有何感觉?“充满敌意又狭隘。他们口头上称颂宽容和思想开通,实际上正相反。那是我参加的最后一次会议。”
 
  莱纳斯有一个非同寻常的童年。他出生在斐济,在秘鲁度过了3年孩童时光。他父亲是一位科学家———一个为政府工作的地质学家———在政治上也非常活跃,上世纪80年代中期,因为反对玛格丽特·撒切尔的保守政府不惜举家移民西班牙。莱纳斯记得他们家接待过形形色色的人物,包括尼加拉瓜的民歌乐队。今天,他的父母居住在威尔士北部。“他们有一个小小的有机农场。准确说是‘后有机’农场。我的父亲曾经和我讨论,要减少化学产品的使用,世界需要生物学的解决办法,比如转基因技术。”
 
  2004年,莱纳斯开始撰写《高潮》(H ighT ide)一书,在这个过程中他的思想发生了真正的转变。这本书讨论的是气候变化的后果,为此,他周游世界,寻找气候变暖的证据和影响。这是他真正感兴趣的话题,正好融入他的大主题———邪恶的资本主义毁坏大自然。然而,这一段经历创造了一个新的充满好奇心的角色———一个将会彻底破坏他的人生计划的陌生人。“我不希望自己的书仅仅是一系列奇闻轶事的罗列,”他解释说,“因此,我开始研究科学,并立刻爱上它。我意识到,科学开启了通向真相的窗户,它的洞悉力是其他任何东西都无法相比的。”
 
  随着对科学事实的调查,问题接踵而至。他的很多关于转基因作物的信仰建立在对科学共识的蓄意无视之上。“整个反转基因运动的核心是批判科学家,称他们是腐败的,被大企业收买的骗子,”他说,“我们对此深信不疑。但是,我意识到我们所做的一切过于简单化,基本上等于说:‘科学家们应该关闭他们的实验室,去T esco(大型连锁超市)打工。’”
 
  接下来的几年里,莱纳斯一直生活在某种古怪的矛盾状态下。2005年,他在《新政治家》杂志上的一篇专栏中表达了对传统的反核能观点的怀疑。文章发表后,他认识的一些活动家写信抱怨说,他破坏了他们的生活。在莱纳斯的第二本书《6度:我们在变暖星球上的未来》(SixD egrees:O ur FutureinaH otterPlanet)赢得了2008年英国皇家学会科学写作大奖。然而,他仍然因为信仰认识的前后矛盾而深感痛苦。在获奖同一年,他给《卫报》写了最后一篇“反转基因的垃圾”。“当时我就已经知道,我并不相信自己所写的东西,”他说,“写那篇东西的时候我就想:‘上帝,我真的需要给这些东西找点根据。’然后我又想:‘去它的。’刚刚得到科学界的认可,一转身又来写这篇完全没有科学依据的愚蠢的东西。还有比这更尴尬的事情吗?”
 
  2010年11月,莱纳斯出现在英国4频道的纪录片《绿色运动之过》(W hat theG reenM ovem ent G otW rong)中,并参加了之后的一次现场辩论。在节目中,他为转基因作物和核能辩护。在节目录制完成后,他说,一个绿色和平组织成员“就站在我旁边,他凑过来,对着我大喊大叫。我不得不头上罩着一个口袋离开录音室”。从前的亲密朋友感到被背叛。“《卫报》专栏作家乔治·蒙比奥特发来一封令人伤心的电子邮件。”曾经在莱纳斯的婚礼上担任伴郎的老友也与他绝交。“我们做了10年的朋友,至今我们依然没有恢复联系。”
 
  在另一个方面,莱纳斯的世界观也发生了变化。他曾经将绿色运动视为勇敢的瘦弱的被压迫者。但是,深入的观察让他发现,曾经的大卫变得越来越像邪恶的巨人。“单从数据上看,”他说,“绿色和平组织是一家年收入1.5亿美元的机构(事实上,绿色和平组织公布的数据显示,该组织的全球收入在2011年达到3.134亿美元),比世贸组织还庞大,在塑造人们的思想方面更有影响力。”在莱纳斯看来,现代绿色运动是一股不可否认的力量。它确实改变了世界,“有时候使之变得更好”,但并非总是如此。“反核能运动要为全球变暖负一部分责任,”他说,“任何地方,只要有一座核电站被关闭,就会有一座新的煤炭发电站取而代之,这就是反核能运动的后果。在世界某些地方,环保运动成功地通过立法让转基因作物无法立足。”
 
  金色大米堪称转基因作物的图腾,绿色和平组织对它的态度尤其令莱纳斯不齿。金色大米加入了用于制造β-胡萝卜素的基因,目的是给人们提供更多的维生素A。“在东南亚地区,维生素A缺乏是导致死亡的主要原因之一,”莱纳斯说,“它可引起失明,每年导致约25万人死亡。”然而,包括绿色和平组织在内的环保组织却到处游说反对这种水稻。
 
  绿色和平组织坚持说,金色稻米“浪费金钱”,是一种“效率低下的工具……同时也是对环境的不负责任,可能对人体健康构成威胁,影响食物安全。”在莱纳斯看来,这一立场“纯粹是没有根据的迷信。有成千上万的孩子因为缺乏维生素A死亡,这本来可以避免。这是无可反驳的现实。想象一下,如果孟山都造成了几万儿童死亡!这个消息将很快成为世界各大媒体的头条。”(莱纳斯后来承认,转基因生物遭遇的过度管制不能完全指责绿色和平组织,而金色稻米项目确实还存在技术障碍。据《纽约时报杂志》报道,一个人每天要食用15磅熟大米才能获得足够的维生素A。而且它的种植成本确实远比普通稻米要高。)
 
  自从牛津农业会议演讲之后,有人对莱纳斯对科学的解释发起了攻击。但也有部分攻击是针对个人的。一些从前的同事对于他自称反转基因运动重要成员的说法表示质疑。最先向莱纳斯介绍转基因作物,曾与他一起生活了几个月的绿色和平组织前骨干吉姆·托马斯说,“莱纳斯是一个参与者,但无足轻重。或许在他的头脑中,他很重要,但我不认为别人同样这样想。”最终,他说,“这整件事情让我感到悲哀。他的成功事业建筑在背叛之上,他将朋友描绘成不会思考的傻瓜。”
 
  莱纳斯说,由于他曾经参与的抗议行动的不合法性质,对于他夸大了自己的重要性的指责他无法进行辩解。“人们不愿意他们的名字被提及。”他说。但这些人身攻击确实很伤人。“为此,我一直在向我妻子抱怨。但她说:‘不要为自己感到委屈。你侮辱了人们最深刻的信仰。你对他们的自我价值造成了彻底的伤害。’对于很多我所熟悉的人,这是他们毕生的工作,在他们看来,我试图破坏他们的事业。”
 
  至于莱纳斯的人生使命,他的立场变化既重要又无关紧要。他也许不再和大企业斗争,但他仍然感到“我在用自己渺小的方式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无论如何,他说,朋友的反目和远离确实是一场悲剧———“但像莎士比亚的悲剧一样,你早就预知了这样的结局。”但是,他的转变在多大程度上是不可避免的?考虑到其人生经历,他的倒戈真的构成了道德背叛吗?他毕竟出生在一个鼓励独立精神的家庭。他的父亲是科学家又是一名将环境神化的政治激进派。拒绝人云亦云的独立思考让他决定脱离“地球第一”。然后,他该如何做?妥协,永远被心中的疑虑困扰?或是大声喊出来,勇敢接受自己的行动可能造成的破坏?批评者声称莱纳斯为了成功出卖自己,他们显然忽视了人类动机的复杂性。没有人是纯粹的。但很少有人像莱纳斯一样,有勇气像怀疑他人一样怀疑自我。
 
  至于被反对者渲染得无比邪恶的转基因食品,大多数人担心的是它对人体可能造成伤害。事实上,在这个全球化时代,人们餐桌上的食物可能产自世界任何地方,作物是否属于转基因很难追查,加上并不完善的标识制度,无论你愿意与否,可能早就在食用经过基因改良的食品。在美国,棉花、玉米和大豆等作物中转基因比例超过或接近90%。澳大利亚新西兰食物标准机构的丽迪亚·布克曼说,北美居民食用转基因食品已经有超过10年历史,尚未发现任何对人体健康的影响。
 
  没有任何东西是完美无瑕的。一些转基因作物具有抗除草剂的特性,但反对人士担忧这可能鼓励农民不理智地滥用除草剂,最终让杂草产生耐药性。还有研究者表示,食用转基因作物的牲畜出现反常的激素变化,可能影响它们的奶和肉的质量。然而,这些都不是最关键的问题。最大的问题在于孟山都和其他靠转基因技术赚钱的大公司。首先,孟山都研究转基因作物并不是为了拯救地球,而是为了增加盈利,他们创造的任何作物优势特性都无法遗传,这样一来,农民必须不停地从公司购买种子,这就增加了食物的成本。迄今为止,转基因食品的研究目的并不是为了解决世界贫困和饥荒,也没有给消费者带来多少好处,而更多是便于商家盈利,比如让番茄能够经受长途运输,然后用乙烯迅速催熟。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不能用转基因技术造福于人:金色水稻就是好东西;能够在盐水中生长的作物也是好的;同样的,还可给转基因作物添加其他的营养元素,用于对抗某些因营养不良导致的区域性高发病;还有科学家尝试用转基因技术去除某种食物的过敏原,对于对特定食物过敏的人群这显然是好消息;转基因技术还可以让作物更加耐旱,更能经受气候变化;给谷物添加豆类基因,可以让它们再也不需要氮肥;培植出真正的蓝色玫瑰也不算坏事,只是太浪费智慧资源。可问题在于,这些的技术大多仅局限于实验室内;推广这些好技术显然不能带给孟山都多大好处。正如发明能够完全治愈疟疾和失眠症的药物并无助于大制药公司盈利一样。孟山都等生物公司的贪婪让他们失去了人们的信任。这才是问题所在。
 
原文:Will Storr
 
原载:http://www.guardian.co.uk/environ-ment/2013/mar/09/mark-lynas-truth-treachery-gm
 
转自网址
http://tech.sina.com.cn/d/2013-03-17/15258153833.s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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