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因为谈论莎士比亚而饿死

许知远 原创 | 2015-07-03 22:24 | 收藏 | 投票

公共知识分子许知远在今天的 MIIC2015上发表了演讲,他一如既往地站在精英文化的角度,反思被互联网扭曲的大众文化,批判了人们蜂拥去创业的现状:“这不是创造力的激发,而是新的巨大浪潮的盲从。”

许知远认为,目前狂欢是社会变化的一部分,甚至会挖掘部分的社会秩序。这些速食作品有正能量吗?他坦言:人有多元的想法,强调正能量是把人单调化地象征,正常社会是有多元的文化,我所倡导的精英文化,太少了。

当主持人问:什么是真正是精英文化?许知远顿了顿:我真想和你谈谈奥登的诗歌,你们的生活里应该有鲁迅、应该有莎士比亚呀,把人类文明传统的东西给去除掉了,你们不是瘫痪是什么?

许知远随后继续说:“没有任何人因为谈论莎士比亚而饿死的。为什么大家谈生存的压力?我们时代最重要的特征是缺乏内在的精神世界,所以拼命的寻找外在的物质世界来填充,因为你不懂莎士比亚所以你要买LV包。”

以下为许知远演讲全文,经编辑:

坦白说我对这个时代内心充满各种矛盾。

任何转变都会带来崭新的机会,我很喜欢“启蒙的生意”这个名字,我们说新文化其实并不是完全崭新的。18世纪《大百科全书》把整套知识放在一套书里,就需要众筹,他们去寻找巴黎的贵妇人请他们支持,《大百科全书》在18世纪的卖出几千套是非常令人吃惊的。

《新青年杂志》是20世纪初新文化的产物,当时陈独秀、胡适的文章都被严复认为是粗俗的,被很多人唾骂,但是它是崭新的尝试,利用了新式排版的技术,使这些杂志可以运到乡下去。

任何一场变革后面都有技术的变化、商业的变化,过去十年,互联网发展迅速,从来没有这么多人被卷入到这个巨大的语境,对知识的获取、对平等的追求,这些是从来没有过的。

我个人怀念80年代的中国,但是80年代的变化涉及的面非常窄。过去十年,很多基本的观念深入到社会的各个角落,从这一点意义上来说,我为互联网带来的启蒙、对我们思维价值观带来的变化而兴奋。

在新事物涌现的同时,各个界限在打破,我们习以为常的粗俗的方式,它是同样的狂欢。陈独秀、胡适并不是那个时代的主流,那时候的主流是《新鸳鸯蝴蝶梦》,但是我们回顾1929年的时候,我们记住的是鲁迅的《呐喊》,记住了郁达夫真挚的描述。而那时候的通俗文化是那个时代很主流,但是没有被历史记住。

我们处在类似的时代,过去十多年中国发生了非常大的变革,商业力量迅速地膨胀,产生了像BAT这样的巨型公司,那么多人到娱乐生活中去。我们也看到了表达性的革命,我们甚至无法安静地听别人表达完,就急于把自己的想法发到微博上去。

什么东西能真正给我们带来意义?

我们谈论商业也好,谈论政治问题也好,谈论社会运动也好,我们对应的目的是政治吗?是利润吗?不是,我们的目的是:如何使我们组建一个更良性的社会、使下一代人适合生存的社会?如何增加理解他人的能力?如何理解美、理解爱?以及打破眼前现状的欲望。这些是我们希望良性社会所拥有的核心东西。

但在过去十多年,商业技术大众的狂欢里,这些核心的东西你能感受到多少?我们每个人都说自己生存在商业机构的信息轰炸中,在这个变化里,真正悲哀的是:伴随着技术革命的兴起,思想上的高潮在中国却没有发生。

蜂拥创业的本质是什么?

我们看到人们蜂拥去创业,这不是创造力的激发,而是新的巨大浪潮的盲从。谈到创新创业,那么多人在狂欢,他们是现代公民的心态吗?盲从的心态占有多少?哪些东西是真正截然不同的东西?

我们谈论硅谷的时候,硅谷拥有真正兴盛的文化是从嬉皮士开始的,是从学生防反抗运动开始的,正是不同的混杂的文化造就了新文化。我们在中国看到了多少对出奇的想法的尊重?对人的“奇怪性、特异性”理解和包容呢?没有。

我们所有人的共识是追求数字、追求票房,新的传播力不会发生,我们只是目睹了一场巨大的数字上的游戏。我们看到技术革命深层地影响社会,我们从来没有看到任何组织、机构能够清晰地描述这些变化。我们看到中国已经深刻的卷入到全球世界,我们在非洲、拉丁美洲有巨大的投资,中国有100万人在非洲,但是我们对非洲的理解有多少?我们的技术和商业扩张没有转化成知识的生产?

如果这些问题没有解决,下一步扩张和成长就会形成新的制肘。

现场精彩问答如下:

问:我们要在这个时代生活生存?当生存都解决不了的同时,我们何谈诗歌?

许:这是自己吓自己和自我逃避的典型特征,没有任何人因为谈论莎士比亚而饿死的。为什么大家谈生存的压力?我们时代最重要的特征是缺乏内在的精神世界,所以拼命的寻找外在的物质世界来填充,因为你不懂莎士比亚所以你要买LV包。

问:您用一句话的方式告诉大家,我们在今天在这个时代怎么活?

许:我很喜欢60年代流传在美国的一句话:“时尚与行话是一个时代的特征,但是一代人如果不肩负起时代的重任,就会被时代压跨。”

如果你能意识到社会公共生活的健全性,那这就是一个巨大的空间。第一次工业革命最重要的遗产不是瓦特的蒸汽机,而是1920世纪初出现的现代大学,比如柏林大学。中国这一轮的革命很像19世纪美国的革命,当时的美国如果没有创造芝加哥大学,那么那一代人都不会被记住的。所以我们拥抱更广阔的世界,而不是在网络上去取悦你一下,否则这个时代就没有前途了

问:你创业做的“微在”难道不是娱乐至死吗?

许:一方面我们需要寻找时代新的语言,和胡适、鲁迅、严复不一样的语言,并且如何让我们的心理语言有更多的能量。“微在”是我们的尝试,现在还在尝试之中,不知道结果会怎么样。

问:有人说很难平衡理想主义,你怎么看?

许:人进入到现代世界之后,分裂就是一个人最重要的特征。我们也要接受命运!

问:一直保持文艺,是否未来的路越来越窄?

许:它跟门类没有关系,大家说取悦市场的产品会很好,做理想主义会死,但是我看到,大量会死的产品都是取悦市场的。

问:有人说,文化人在当代社会是很没有地位的,所以没有人沉下心来做来内心的东西。

许:我觉得我们确实是处于这样一个时代,我现在去巴黎依然会去莎士比亚书店,在巴黎圣母院对面,它是19世纪末创办的。如今有谁记住了19世纪末当时非常伟大的券商和公司?大部分都烟消云散了,但是莎士比亚书店还在。人文主义最重要的特点是有时间的超越性,我们这个时代最糟糕的是:所有人都只看眼前的一刻,不要把自己禁锢在眼前的生活,而是看到生活发生的变化。

来源:商业价值

个人简介
北大计算机系毕业,曾任《PC Life》执行主编、中国先生网主编、e龙网内容总监,《经济观察报》撰搞人。现任《东方企业家》总主笔、《生活》杂志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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