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的起点,我的顶点
第1章 家庭的力量(8)

  逐渐清晰的生活

  对信仰执著的我的父母很难接受一个事实:上帝给了我一双近视且色盲的眼睛。在7年级的时候,我几乎要坐到老师的大腿上,才能看清黑板上的字,连看书也要把头埋进书里。每当去科尼唯一的电影院看电影时,我总是选择前排位置。当小伙伴们要分队玩垒球时,我总是最后一个被挑选,因为我看不清球。冬日午后,当玩大富翁游戏时,我要把身体倾向游戏盘,看我转的骰子所显示的数字。“胡说八道,”当我告诉母亲我眼睛可能有问题的时候,母亲是这么回答的,并且补充说,“我和你父亲的眼睛都是很好的。”

  最后,当校医院的护士坚持要我去找个验光师检查时,我照做了。验光师给我镜片,让我看视力检查表。根据我看检查表的清晰度,他不断地给我矫正镜片,我看得越来越清楚了。随后,他要看看我当时戴的眼镜,以判断我近视的度数。当我告诉他我从没戴过眼镜时,他惊呆了。比他更震惊的是,戴上他配的眼镜后,13岁的我看到了有生以来最清晰的世界。我真的不知道原来我漏看了这么多景色:我看到汽车牌照上原来是有数字的;我看到商店的橱窗上写着售卖铲子,打折出售裤子等,我看到远处中央咖啡厅的霓虹标志牌上写着“美食之家1923”,我看到一个半街区外的电影院正播放乔治·布莱恩(George OBrien)主演的《多色沙漠》(Painted Desert),而不需要再跑到影院入口的遮檐下去看。在家里,当我拿起门前阶梯上的午报时,我发现我再也不需要把报纸贴在脸边就能看清上面的内容了。几天后,我知道我再也不用眯着眼睛看事物了,除非太阳照射眼前。不过父母还是相信我的视力应该跟他们差不多。同样,他们也不相信我是色盲。事实上,父亲坚持做了色觉测试。当测试结束时,他用怀疑和责备的眼神看着我。他想,这么聪明的孩子怎么能在这么简单的测试上不及格呢?我所认识到的世界和我父母心中的世界之间的鸿沟越来越大,而诸如此类的经历使这鸿沟越发戏剧性。

  青春期的到来使这两个世界的分歧越来越大。我与非希腊裔女孩的来往是他们最难接受的。科尼没有与我处于同一年龄段的希腊女孩,因此我必须与非希腊女孩交往,可每当我对美国女孩有兴趣,父母的评价就总是毫不客气。母亲的评价最为苛刻,她会对美国女孩做糟糕透顶的归纳。

  尽管如此,我还是交上了一个女朋友。她叫让·克里斯特曼(Jean Christman)。她的父亲是科尼唯一一家面包店的老板,也是中央咖啡厅的常客。我没有马上和父母讲我与珍交往的事情。后来,当我想带她参加高中舞会时,我只能坦白交代了。我认为是主顾关系的存在,才使父母的反应没那么激烈。因此,我们顺利地一起参加了舞会。除了在咖啡馆,父亲很少与美国人或是美国女孩接触。我不记得父母带我去过非希腊人家里做客。其实,父母不愿与美国人交流,更多的是出于担忧,而不是真的很厌恶他们。父母只弹希腊乐器和那时或如今的许多移民一样,他们担心以爵士乐和摇摆乐(相当于如今的嘻哈、说唱)以及让人想入非非的广告为代表的美国大众文化会教坏孩子,摧毁他们的价值观,甚至担心他们会因此藐视长辈的习俗和规矩。

  父亲严格地教育我,让我尊重他和他所定的规矩。哪怕我在晚上迟5分钟回来,他都会打我。打我之前,他总会问我选手心还是手背,而我总会选择手背,因为打手背好像没那么痛。我对父亲这种威吓式的极端管教方法极为愤怒,但我总是默默承受,而我的朋友们都无须承受这样的折磨。

  在我读高三的那一年,两种文化间的冲突一触即发。那一年,我负责争取家长们的支持,在灯光亮丽的学校体育馆举行一个由女老师监督的交际舞会。我是从比尔叔叔的妻子海琳那儿学的交际舞。她是出生于美国的希腊人,母亲不喜欢她。这是因为她不仅跳美国舞,还喜欢新鲜事物,比如她喜欢在商店里买衣服,而不是穿家庭缝制的衣服。我设想在舞会上请一个摇摆乐队,专门演唱战争时代的美国热门歌曲,如吉米·朵西(Jimmy Dorsey)的《橘红》,格林·米勒(Glenn Miller)的《月光鸡尾酒》,还有就是请人结对在硬木地板上跳舞。为举办这个舞会,我费劲心思,却刻意对父亲隐瞒。接着,我们把舞会提议交由家长投票决定,令我难以置信、备感尴尬的是,父亲就是5个反对家长之一。我确信他这样做是为了减少我与非希腊女孩交往的机会。尽管如此,舞会还是在灯火迷人的体育馆照常举行了,学校的女老师则在一旁监督。高中的舞会仅仅是佐证我们生活发生改变的一个小例子。真正的改变则发生在两年前。那年,15岁的我在读10年级。那是一个星期天的早上,我前往一个希腊朋友家收听广播中的音乐。突然,音乐停止了。惊慌失措的广播员报道说,日本飞机攻击了驻珍珠港的美军舰队。我们聚精会神地听着,听到细节时,我们吓得不敢出声——战舰沉没、战机被摧毁、士兵用手枪对抗来袭的轰炸机。我甚至不确定当时我们两个人是否知道珍珠港在哪儿。

  我迅速跑回家看母亲的反应。她从不听广播,因此不知道这个消息。那天晚上,父亲回家后,一脸阴沉。虽然有时我听他会在刮胡子的时候,充满希腊式感情地对自己哼着“上帝保佑美国”,但我从不知道原来他对美国的热爱是如此之深。当描述这次日本对“世上最伟大的国家”的偷袭时,他的声音是颤抖的,眼眶里也充满了泪水。第二天早上,所有人都知道了珍珠港的位置。在学校,从7年级到高三年级的学生(高中和初中在同一教学园区),都在讨论珍珠港事件。与他们一样,老师们指着世界地图或转动地球仪,向我们展示太平洋的战况,所有人都惊呆了。早上11点半的时候,学校所有人员都集中在学校大会堂,倾听富兰克林·罗斯福总统在国会联席会议上做演讲。收音机旁挂着几个扬声器,好让我们听清楚。我们听到罗斯福总统走上演讲台,开始了一段简短却充满激情的演说:“昨天,也就是1941年12月7日——一个永远烙上耻辱的日子……”当他讲完后,我们不再震惊,而是变得愤怒。之后的日子里,学校里每个符合年龄条件的人,包括我,都志愿参军。不幸的是,我的高度近视使我无法入伍,约翰也因年龄限制而无法参军。我们这些未参军的人,打算种植“胜利菜园”。另外,我们也要做出牺牲,那就是限量使用奶油、糖、肉、汽油和轮胎。妇女则纷纷去工厂上岗。我们都通过购买战争债券,进而维持战争所需的武器、弹药等军用物资。

  中学的最后几年过得特别快。我在咖啡馆的职责已不单单是收银员,而是几乎负责所有杂务:洗盘子、上菜、收盘子和拖地。父亲每天付我一美元的工资。周末,我会在科尼乡间俱乐部度过。白天,我在那儿上高尔夫课,并学习如何做一名高尔夫球童。作为学费,晚上我要在俱乐部做服务生。后来,我当过球童,每局能挣50美分的大数目,有时还能拿到10美分小费。读高三的时候,也就是我组织舞会的那一年,一批建筑人员来到科尼,在城郊建一个新的空军基地。这批人的到来意味着父亲将有更多的生意和收入。一天,在咖啡馆柜台工作的我遇到了一个工头。他的职责是监督基地的机场跑道施工。后来,他成了咖啡馆的常客,我也总是为他端上特别大块的馅饼。最后,我终于鼓足勇气问他那边有没有适合我的工作。“星期六来吧,看看有没有工作让你做。”他说。

  他派我看管建筑工人施工后留下的琐碎东西,大部分是废弃物。这些东西堆积在建筑工地的一个角落里。这份工作很轻松,我只要坐那儿盯着垃圾堆,保证没人把它们偷走就好了,手还可以放在火堆上烘暖。那天下班前,他告诉我,我做得符合要求,可以拿到周末加班费,还给了我一张支票,这可是18美元啊!

  那天晚上,当我走进咖啡馆的厨房时,父亲正在专心地切牛肉片。他的袖子是卷着的,围在衬衫前面的围裙上沾满了血。看我进来,他用手腕把前额的头发往后撩了撩,然后对我说:“大人物,新工作感觉如何?”我期盼了几年的一刻终于来临了。“爸爸,其实我很喜欢这份工作。你大概想知道他们付了我多少。”说着我把支票放到了宰切台上。

  看着支票,他哑口无言。我相信以前他工作的时候,经常是一天都赚不到18美元。在大萧条期间,尽管咖啡馆不分周末、昼夜不停地营业,一年的收入大概也只有25 000美元。而这些收入要养家糊口,要支付两个厨师、一个洗碗工,还有杰克·瑞恩(Jack Ryan)——几年来一直是他一个人管理着通宵经营,什么都是他做的:烹饪、上菜、洗碗,但他从来都是挂着一张笑脸。另外还要支付4个女服务员,她们每人每天一美元,包吃,可自留顾客小费。中央咖啡馆的收入使父亲能经常汇钱给远在老家瓦利亚的亲人,而给母亲尼阿塔老家亲人汇钱的次数则要少些。另外,他往这两个地方寄去好多衣柜大小的箱子,里面装满了旧衣服。有了咖啡馆的生意后,父亲向我承诺,在我高中毕业后,他要为我提供“用钱能买得到的最好的教育”。后来,在我拿到纽约州摄政奖后,实现这一承诺的概率越来越大。科尼小城隶属于水牛县,这个奖项的获得者必须在水牛县统考的考试中获得第一名。获奖后,只要在纽约就读大学,就能获得这笔奖学金。

  摄政奖清楚地表明我的未来不在科尼。桌上那18美元的支票也说明了这一点。我认识到原来我还有好多选择,但我并不知道这些选择到底是什么,我想亲自去探索。同样,我也知道,或者说是感觉到,我将去其他地方寻觅。很快,我就要离开家乡,离开父母,进入一片可以拥有独立生活的世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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