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拟资金”过剩下的中小企业融资

访综合开发研究院研究员 里维宁

  就中国房地产市场和资本市场的" 虚拟资金" 而言,的确有流动性过剩之嫌。但中小企业也用不到也别想用到这种资金。在我个人看来,活跃于资本市场的PE是资本市场的" 清道夫" ,是资本市场的重要的" 永动机制" 之一。假设,若能让国民通过合法、合规、合理方式参与控股石油、矿山、能源、通讯、航天类企业的股票,共享利润回报,所谓全民所有制则名副其实。

  价值中国:中小企业融资难一直是个不争的事实,现在这个问题呈现出什么新特点?

  里维宁:中小企业融资如果有什么新特点,首先我个人认为它还会继续难,因为中小企业出生时就有先天缺陷,让人内心无底。

  第二个特点就是,中央政策上的东西和中小企业的实际需求的根基是相互背离的。我们所有出台的政策和金融机构都是接到了上方的指示精神,要支持中小企业,但实际上真正在执行过程当中,是没法支持、没真正支持,支持的数量即便有也非常少,这就是平台和根基的相互游离。

  此外,私企方面,人、财、物几个主要元素很难驾驭和控制。现实案例之一,有个别深圳私企即民营中小企业做到一定程度的时,业主移民海外。就财务方面而言,有些民营中小企业,其资金流通是通过地下钱庄,是很难控制的。从物方面,在深圳出现的个别状况是:老板移民海外,剩下所谓企业之“物”甩给政府清盘,留银行做资产包。所以就个案而言,人、财、物出现一定程度上失控。这是中小企业出现的一个新动态。

  第三个特点,中小企业融资配套体系虽然已经说了很多年,但是仍然不到位。担保公司运作模式亟待规范化、法制化。从金融工程学角度而言,无人就中小企业的融资需求进行科学地设计、监控和运营。例如,中小企业融资首先要求种子健康,而后需要浇水、施肥等系统的管理。如同标准普尔,自身形成体系和专业化水准,并形成品牌。而我国在中小企业融资领域,配套体系均不到位。尽管在过去几年,成立担保公司,建立企业资信查询体系,但从深圳实践以及内地诸多城市的现状来看,此种努力,还仅局限于游击战、军阀割据的水平,而不是一种系统的战役模式。不仅如此,由于体制本身存在一定缺陷。各方所拥有各自的资源,无人愿意共享;商场就是战场的零和博弈观念尚根深蒂固。

  第四个特点:在我国,担保公司刚起步。实际上,担保公司多半是由国有金融机构的专业人士发起,凭借批文批件注册成立。有些有实际股本注资,而有些则纯属虚假注资。担保公司所担保的资金都是几千上亿之巨,均通过放大担保额度规模使之得以实现。然而,担保公司靠什么赚钱以支撑担保公司续存运作,其盈利模式其本身就是大问号。从另一角度而言言,担保本身实际上也成为了一种责任转移的游戏。担保公司是银行呆坏账的下台阶通道。一旦借贷方失去偿还能力,责任不在银行,而在担保公司,以此方式转移银行呆坏账的风险。

  所以,在具体的实操过程中,以深圳为例,多数银行只承认和认可几家指定的担保公司。原国有商业银行所认可的担保公司多半为国有或国有控股机构。换言之,就诚信而言,所认可的担保公司,由于有国有股份,从干部组织层面可对其经营管理者监督控制。

  因此,虽有众多担保公司似乎可以为中小企业提供服务,但可利用的则寥寥无几。

  第五个特点:“孵化园”不孵化,“创业园”无业创。企业孵化环境尚有待进一步完善。其实,从企业孵化,创业,成长发展一直到成熟上市均需系统支撑。虽然全国各地有各种产业园,但这些产业园中,却缺乏专门针对中小企业需求的辅导或服务支持。虽然有留学生产业园、创业园,但政府支持缺乏力度。就深圳情况而言,创业留学生可以免费使用办公室一到两年。在此期间,可以向市政府申请最多大概不超过100万的创业经费或贷款为项目孵化所用。通常政府支持留学生创业的款项在10万元左右,实属杯水车薪。其投放过程缺乏科学认证;完全是政策倾斜,旨在吸引更多的海外游子归国创业。其结果,若创业失败,用完政府资源了事。

  在某种意义上,所谓中小企业创业园,尽管名义上称作创业园或孵化中心,实际上却是准工业地产概念,你入园,我收租;没有配套的孵化、投资、辅导之专业化服务。

  配套体系不健全,使有需求的中小企业找不到相应的服务;即名义上的“孵化”、“创业”,但实际上却没有相应的专业服务。国家在此领域做过功课,例如派官员到欧洲去考察。就中小企业创业孵化、辅导系统性支持而论,意大利做得比较好。

  如何形成中央协调机制,建立资信评估体系数据库是我要强调的最后一点。实际上银行系统的个人资信的网络数据库正在建设之中,将来也会不断完善;但是对企业的资信体系则完全不同。银行所拥有的企业信息,还是非常有限。在美国或者欧洲,企业的资信查询涵盖诸多方面。而我国,根据我们所见具体实例,在资信查询过程当中,外方通常需要下述信息——工商注册登记、海关、司法,以及法人个人信用记录和司法记录。在我国,就个人司法记录而言,若媒体不报道,无人知晓。现阶段的中国缺乏自己的“邓白氏-Dun&Breadstreet”。就数据共享而言,在工商、海关、司法之间缺乏中央协调机制。个别机构宁愿将相关数据硬盘出售给香港的中介机构以谋利,也不情愿与其他相关部门共享。

  价值中国:流动性过剩的大背景,对中小企业融资有什么样的影响?

  里维宁:在流动性过剩的问题上,我更倾向于郎咸平的观点,关于流动性过剩,他自创了一个词汇——虚拟资金过剩。按他的观点,目前居民存款、企业家应该用于投资而不敢投资的资金、部分腐败官员的受贿款,还有国际热钱等四股力量,共同形成了目前中国房地产市场和资本市场的“虚拟资金”。我认为就此而言的确有流动性过剩之嫌。但这与中小企业融资其实根本不搭界,中小企业也用不到也别想用到这种资金。所谓“虚拟资金’的投向丝毫不“虚”,一般均瞄准中短期回报领域;同时,由于中小企业的家族性或“老板至上”的价值观,与投资者之间难以建立互信。有多少钱也不敢轻易投向中小企业,尤其是民营的。

  价值中国:但是由于所谓的流动性过剩,抬高了资产的价格,加剧了大型企业和中小企业融资之间的矛盾。

  里维宁:是这样的。比如现在有温州炒房团等等,就把资产的价格哄抬上去了。但是,话说回来,中国的情况很特殊,因为中国的体制的不健全,所以会出现这种离奇的现象。就像15年前,在北京,老百姓能考虑买汽车吗?这些车在国外按出厂价可能只需要六七万块钱,但在中国的价格是几十万。它只能被中国这种体制下的畸形的机构消费所消化。现在,反过来看地产,情况是一样的。因为基础框架没调好,地产价格一定往上跑。现在地产已经到了非常可笑的地步了;豪宅卖得比美国加州还贵。所以,这是中国的特殊现象。往往稀缺的东西开始起步的时候,始终在高价位游动。当普及开来,产品的供应量上来,加之与国际市场接轨,它就下来了。现在的家庭用小汽车的价格发展趋势就说明了这一点。不过,13亿人对住房的需求是刚性的,世界独一无二。

  价值中国:您怎么看待发展直接融资的前景?

  里维宁:直接融资即股权融资。中国资本市场,就股权融资而言,实际上也就是今年,股票才往上爬升了一点,而且也不稳定。所以,国家金融这一块,我觉得它还是一个小孩子,连15岁都不到,因此还有一个很大的发展空间。而且,虽然资本市场上有很强的流动性,但是跟中小企业并没有什么关系。广大中小企业想去融资,至今谁也还拿不出简便有效的方法来。

  其主要原因是:我国中小企业本身就是先天发育不全,他们往往很难拿出充分的依据,充分的信息,让股权投资者(直接融资)以及银行(间接或债权融资)完全信服其风险可控并具备盈利能力或还贷能力。中小企业资本化的方式本身就跟国有企业不一样。国有企业是由政府财政或者资金组合完成投入,资本化的过程均在进度计划之中;而中小企业要么是民间发起,要么是东拉西凑,或者是有些擦边球做法做起来的。近年来,深圳出现大量“快餐”式中小企业,厂房靠租,设备也靠租,工人可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无任何公司固定资产形成(但老板或个体业主多数拥有多处豪宅—资本化于个人名下);所拥有的就是来自海外的生产订单。让一般的投资人,或商业银行信贷经理如何斗胆投资、小额或高额放贷。

  中小企业创业板在深圳已经开业,但对全国众多中小企业而言,能上创业板的只有少数。进言之,中小企业的运作模式和中小企业的管理结构,与中小企业创业板要求相差较远,中小企业上创业板的门槛相对仍显得很高。表面上看,中小企业可以直接融资,但是此路十分复杂、很遥远。同时,中小企业主自身的知识文化结构可能也还不够。与美国硅谷不同,我国创业人士中有高学历的属凤毛麟角;多数草莽创业者对所谓“知识”不屑一顾。有钱就是大爷的思想根深蒂固。

  因此,中小企业融资问题进退维谷。一方面中央有积极性,另一方面中小企业有需求,但是中间环节方方面面都接不上。但是,如果不重视中小企业融资,则可能会引发政治或者社会层面的问题。中小企业占整个在工商注册的企业的99.3%,占GDP的55.6%,占全国新增产值的74.7%,他们帮社会消化和吸收了很多资源。因此,中小企业这一块是最活跃的,也是最微妙的,是最能稳定社会基本层面的一个经济现象和因素。

  关注中小企业,应该从其出生的方式起就要开始规范,系统引导、规范运作,并提供系统、合理、有力的支持。这是从根本上解决中小企业发展过程中出现的问题的一个手段。实际上,中小企业的问题是一个体制的问题,不可以头痛医头,脚痛医脚。中小企业在诸多方面其实都很难。

  价值中国:为解决中小企业融资困局,当前最紧要的策略应该是什么?

  里维宁:我个人认为主要是三个方面,一个是完善法制环境,就是从中小企业一出生就要保证其营养充分,四肢健全。这方面我们可以借鉴一下意大利、美国的经验。同时,对中小企业的法人代表应该有更合理、全面的法制约束;第二个是尽快建立与中小企业成立、成长需求相匹配的融资市场机制和网络,提供专业化的创业指导和融资服务;第三个方面就是建立诚信资信系统。

  价值中国:私募被称为企业融资的隐形通道,它对我国的金融格局和企业治理分别有什么样的影响?

  里维宁:若把私募作为隐形通道的话,私募无外乎就是指民间集资。这个对我们的金融格局会不会有影响呢?我觉得会有的,具体表现就是企业这种私募很不规范,缺乏法律依据和保护,风险不可控。私募固然有生命力,但是也不能忽略了其中的利益输送、利益分配问题。企业间私募如何影响金融格局?例如潮汕和浙江温州现象,私募一旦形成气候之后,而其流通渠道非银监会、证监会等所能有效监控格,资本就会按照自己的模式发展和放大。民间企业发展到一定程度,民间金融资本会逐渐成形。民间金融资本就是民间整合资金、由民间放贷的老大们掌控。这样就像郎咸平所讲,它就成为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了。这样一来,它与国家金融格局调控肯定就形成博弈关系。现有依据:例如温州炒房团、山西炒房团等就是个很好的例子。我们看看劳动力和建筑材料的价格,还有土地的价格。土地的价格是人做出来的。20年前,中国的土地是不要钱的。事实证明,市场经济环境下,民间形成的金融资本对国家金融格局形成博弈局面,容易失控并不受约束。这种经济现象,实际上就是通过民营实业层面发展到民营金融层面;进而对国有资源一定形成博弈关系,而且此事正在发生,如:山西的煤矿资源,西北的有色金属矿产资源,内蒙古的油气资源。就远期发展而论,经济基础一定反作用于上层建筑,一定会形成政治势力。国外有先例。

  从公司治理层面也会有影响。像浙商现象,一个小小的打火机,成功了,可以把全球主要的市场份额都抓在自己手里。但是如果不成功,或者有其他不规范的现象出现,从公司治理层面可能会出现黑帮。因为企业民间私募本身不规范、缺乏法律约束和保护、本身就是赌大赌小概念,风险不可控;据新闻报道,类似事情已在哈尔滨地区发生。已引发社会、政治层面的问题。

  价值中国:您怎么看待中国PE(私募股权基金)行业的发展趋势?

  里维宁:PE是个新生事物,用胡祖六的话来说,它与资本市场是相辅相成的。成熟发达、高流动性的资本市场是PE发展的必要条件。换句话讲,成熟发达、高流动性的资本市场一定会有PE。在我个人看来,活跃于资本市场的PE是资本市场的“清道夫”,是资本市场的重要的“永动机制”之一。

  从个人角度而言,现在观察到的现象是:PE在成长,但是现在中国成长的起来的PE大多是靠个人魅力,而并非职业团队;且多半是变相“股票大户室”业务代表。PE职业团队是通过几届循环的一个梯队式的职业的人力资源的连续输入而形成。我国PE现有职业团队将面临可持续性作业的问题,即:其后续职业力量在何方。在利润就是一切,老板就是国王,商场就是战场,只要合法可以不择手段去获取利润的思维模式之下,谁来培养接班梯队?

  第二个问题就是我国现在的PE大多是做IPO(首次公开募股)或PRE-IPO。IPO和介入优质企业的孵化、建立和成长还是有一定差异的。它着眼于近期可以上市的企业,主要是看退出机制和股票上市市值倍数。就实际而言,企业发展需求不仅是上市的问题。PE要发展,还需注重产业培育、辅导和提升,以此作为其在资本市场上整合各类产业资源的基础。我国现有PE的形式、业务模式、业务重点和结构有待完善。

  PE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讲,可以作为分享改革开放成果的一个平台,百姓可以通过规范渠道参与PE,企业也可以去参与。实际上已有企业在做相应的尝试。PE要提高资源整合的能力,但问题是现有高校所开设的专业过于单一,过于“书本”到“书本”化。凭借书本知识则无法满足PE整合各类资源的需求。PE不应只做上市还要做重组和收购兼并;PE应该向境外的PE学习。应该让国民有规范渠道参与PE,由PE职业团队运作完成相应的投资,锁定合理回报。假设,若能让国民通过合法、合规、合理方式参与控股石油、矿山、能源、通讯、航天类企业的股票,共享利润回报,所谓全民所有制则名副其实。

  「记者:沈凌莉」
   2007/10/24

 


人物介绍

  里维宁工作经历:1999/10——至今:综合开发研究院研究员;
    1970-1999曾在以下企业或机构供职:
    —空军某研究所
    —原机械工业部重庆自动化仪表研究所
    —原中加企业管理成都培训中心(四川省经济管理干部学院)
    —原电子工业部深圳CRT 项目—北京世界经济关系研究学会
    —英国某电讯系统公司(中国分部)
    -香港某电讯投资公司曾参与提供下述项目管理专业培训
    —国家首批ISO9000 体系主审核员BSI 培训—原国家计委/ 美国NASA项目管理经验培训
    —西科斯基成都现场试飞培训—加拿大GAAP培训
    —GE中国项目财务管理培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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