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主是弱势群体的需求

　　一讲到民主，似乎只能是高贵者的午餐，一般凡夫俗子没有资格来品尝，中国的老百姓素质低，中国民主制度建设的条件不成熟。但无论历史而是现实，都不可否认一个基本事实，民主从来就是相对弱势群体的需求，而不仅仅是上层社会餐桌上的摆设。

　　民主的呼声总是来自弱势群体，当这个群体的利益受到损害，自己对自己的事情无权做主，而是受他人或其他群体的强制时，便自然有了民主的要求，所以，民主的含义无非是两点，一是希望与他人享有同等的权利，另一点就是自己的权益不被剥夺。例如，资本主义生产关系在封建制度内部产生时，新兴的资产者当时还是一个相对弱势的社会群体，由于封建制度的压抑，这个群体的权益受到了侵害，因而提出分享政治权利等方面的民主要求。但当资产阶级上升为统治阶级以后，它就从原来相对弱势的群体转变成了强势集团，这时就不会再有扩大民主的要求，而是要组成一个利益集团来垄断公共权利，所以现代民主社会我们很难找到一个政治集团会主动出面关心弱势群体的权益的。因为在资产者成了强势集团后，工人是一个相对弱势的群体，工人组成工会提出民主要求，这是资产阶级上升为统治阶级以后，社会对民主的基本诉求。所以，民主也不是哪个集团的特有偏好，随着人们的社会地位的变化，一个集团对民主的诉求也会发生变化。一个弱势群体上升为强势集团后，自己的权益不可能再受到侵犯，而是有条件去侵犯其他群体的利益时，他就不再要求民主，而是需要独裁。所以，不管是任何社会，民主都是权益受损害群体的要求，民主制度建设总是由弱势群体推动的，而不可能由强势集团来恩赐。

　　所以，民主发展的轨迹是：社会相对弱势的群体为了捍卫自己的权益提出民主要求，并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弱势地位成为强势集团，此时由该集团主导的民主的脚步就停下来，而新的弱势群体又提出自己的民主要求，在新的弱势群体转化为强势集团后，民主又停下来，发展民主的接力棒又传递给新的弱势群体，所以民主发展的轨迹既不是一根直线，也不是在原地打圈，而是一个螺旋式的上升过程。

　　以上我们描述的还只是民主发展的总框架，而更为现实的情况是，民主发展的轨迹之所以会成为有波折的上升运动，是因为民主发展的路径不是简单的重复，而是存在着路径依赖，是在原有成果的基础上再发展。另一方面也在于，民主的发展虽然是由弱势群体推动的，但弱势群体并不是民主发展的唯一力量。所以民主发展的历程会出现三种比较复杂的但却更为现实的情形，第一种是现在社会不是一个强势集团与另一个弱势群体的单向关系，而是多个强势集团相互之间，以及强势集团与弱势群体间的相互制约。在这种社会结构中，集团间的博弈就不只有对抗，而必然存在一定程度的合作，以承认对方的民主权益来换取他人对自己权益的尊重，否则，搞过鱼死网破，对谁都没有好处，也就是说，这种民主进步是由力量均衡形成的，如果这种均衡一旦被打破，力量衰落的一方就会失去应有的权益。第二种情况是，一个弱势群体的存在是强势集团利益增长的条件，强势集团的利益来自两个方面，一个方面是配置好自己的资源，另一个方面是通过合法的或非法的手段将弱势群体的资源转移到自己手里，如果弱势群体生存不下去也就没有任何可以掠夺的资源，这样也就阻碍了强势集团自身的发展，人们都知道杀鸡取卵、竭泽而渔无异于自己损害自己的利益。第三种情况是，在社会中可能分化出第三种势力，他们不是站在集团或个人利益上观察问题，而是站在社会角度上处理问题，认为一个民主的制度才是稳定的社会结构。而一旦这种人支配了权力，就会以权威，甚至独裁的方式推动民主，美国的华盛顿总统就是这样的一位历史人物。

　　然而，在历史上要求民主的第一声呐喊不是来自强势集团，也不是来自弱势群体，而是来自有一定社会洞察力的公共知识分子，这又做何解释呢？这是因为只有对民主的诉求进行系统化理论化，社会才能有明确的行为目标，民主才能由一种诉求转化为一个现实，而这一个角色只能由公共知识分子来承担。客观地说，公共知识分子不是弱势群体中的一部分，他们完全有能力成为强势集团中的一分子。但一个社会的知识分子的主体是在为强势集团代言，而是为弱势群体呐喊，这考验着一个社会的良知，预示着社会进步的程度。

　　民主是弱势群体的需求这一观点，也能解释中国的社会现象，有人对中国的民主要求进行过调查，结果对中国民主建设的看法存在两高一低的现象，即中央政府对民主制度的建设有很强的愿望，而县以上的高级政府官员对民主制度建设的迫切性的认识相对要低，公共知识分子和普通群众对民主制度的需求相对要高。为什么会有这种不同呢，因为广大群众在我们的社会结构中也是力量相对弱势的一方，他们自然就会有对民主的诉求。对于执政党可能有两种情况，一种情况是从中国共产党的组织来看，反映群众的要求是这个政党的性质决定的，因此它会抓住机会来推动民主制度建设，这是中央政府总是能站在广大人民群众的利益上思考问题的根本原因；另一种情况是，对于政府官员本人，他所能获得的利益明显地高于一般群众，非民主的制度不会损害他的既得利益，相反，民主制度的发展反而对他的利益构成威胁。例如在国有企业的改制过程中，如果有一个健全的民主机制存在，要侵吞国有财产就不会那么容易了。所以国有企业改制中要想占有国有资产，只要瞒过中央就行，而不必一定要工人参与，来点暗箱操作就得逞了。如果民主了，那就一定要公开、要来点民主程序，事情就难办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