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国峰 赖洪平
市场风险大规模积聚和名人效应相叠加，注定将掀起波澜。
种种迹象表明，由张卫星任总裁的北京高德颐合金银制品有限公司坐庄炒金爆仓，导致 400余名投资者损失逾千万元的事件（以下简称“高德黄金公司”、该事件简称“高德事件”），在引起国内黄金市场和期货市场人士的大范围关注之后，因其突显市场了存在的深层问题，可能将引起更大范围的连锁反应。
高德公司最引起争议、也是在本次事件中给客户造成损失的，是“高德黄金通”业务、其以黄金“现货订金延迟交易”为名，让客户可以5倍的杠杆率在高德黄金公司提供的交易系统上进行合约买卖，该公司则一方面收取佣金，另一方面接受客户的报单。在交易时间上，高德黄金公司自称参照全球多个黄金市场的现货黄金价格、同步24小时人民币即时报价。
6家金交所会员被查
“业内做黄金都知道，高德只是冰山一角，还存在很多这样的公司，甚至很多上海黄金交易所（以下简称“金交所”）的会员也有类似坐庄行为甚至境外黄金交易。”业内人士透露，有一些公司借助金交所会员的旗号去拉客户，但是把客户来进来之后，自己做盘或者直接去做外盘。
该人士透露，在高德事件被曝光之后，金交所已经加强了对会员单位的管理，目前已经有 6家金交所会员正在被查。据悉，这6家公司都不是生产商或者是有黄金实际需求的公司，它们代理业务的交易量处于金交所的前列，很多属于金交所的大户。
“尽管它们对金交所的成交量有很大贡献，但在私下，却打着金交所的旗号炒现货黄金、实行美元/盎司制，不明就里的投资就相信了，而实际上国内是没有这样计价的。”据该人士透露，有些黄金公司说的交易时间分每天3个时间段，这与金交所交易时间基本吻合，但是也有一些公司是24小时交易，直接表明是做外盘。
事实上，这些公司并不可以吸纳资金做中介，因为中国证监会规定，没有通过他们批准的内资公司不能在境外开设账户炒金、这样做属于非法。
而客户通过这些公司进行交易，“问题之一是，投资者根本不知道是否报入了所下的单。” 西南期货分析师贾铮说：这种行为的风险是极高的，客户一般最后会血本无归。
波及7000余家黄金商
可与上述人士所说相对应的，是近期密集传出从事黄金场外交易的公司被查处。
在上海，继2007年号称“中国最大炒金案”的上海联泰黄金案交易被查处之后，上海又一家投资咨询公司曝出违规从事境外黄金期货业务。不久前，上海市静安区人民法院一审以非法经营罪，判处上海晨凯投资咨询公司老板王静和公司讲师王志坚各有期徒刑1年半、缓刑2年，并处罚金人民币各5万元。
在福建邵武市，当地首起非法经营黄金期货案告破，进行非法黄金期货交易、从中收取手续费的鑫宝辉金业有限公司被查封。7月22日，鑫宝辉金业公司的负责人被当地检察院以涉嫌非法经营罪批捕。
中国黄金投资分析师资格评审专家委员会（（以下简称“黄金投资专委会”）秘书长郑润祥表示，以非法参与外盘黄金期货交易来说，全国约有7000家公司，它们的问题将在近期批量出现。
对这些公司的客户来说，这意味着风险即将爆发，因为只有上海黄金交易所和上海期货交易所的会员单位可以提供合法黄金现货、期货交易服务，而其它不是这两大会员单位的企业，所从事的黄金期货以及相关现货转期货产品的业务均不受国家法律保护。
据了解，从事场外黄金交易的公司可分为4种类型。第一种持虚拟盘，跟国外没有对接，甚至连对冲平台也没有；第二种是延时报盘，使自己的主盘和客户端的盘播报的时间不一样，在做盘之前做集中撮合，最后成为唯一获利者；第三种是通过地下钱庄到国外对冲，但资金出入的渠道是非法的，公司本身的合法性就受到质疑；第四种是通过投资指导发出短信或者资讯，让投资者不断增加交易次数，从而获得高额手续费。
市场3大困境待解
近期国际、国内的黄金市场剧烈波动，导致市场投机者“爆仓”，是最直接的原因。2001年3月，国际金价从每盎司256美元左右发力，振荡着往上攀升，到2006年时达到约730美元，在有所回调后，2007年以来继续攀升，2008年7月15日最高达到每盎司997美元之后，8月15日直线掉落到每盎司777美元，跌幅超过22％（）。在如此剧烈的市场波动下，像高德公司这样过度看多的公司，很容易出现爆仓。
然而，高德事件和近似事件的发生，有着更深层的背景。
高德事件被曝光之后，媒体普遍追问的一个问题是：数量如此巨大的公司从事灰色甚至非法的经营活动，为何长期没有主管部门干预？是否存在监管失职问题？
事实上，追问所指是国内黄金市场的监管困境、即多头管理体制。目前，黄金现货市场、以及从事现货交易的上海黄金交易所，都归央行监管；黄金期货市场、以及从事黄金期货交易的上海期货交易所，则归中国证监会监管。此外，通常现货市场也需要获得商务部的批文，诸如广西白糖市场、海南橡胶市场、上海诸多电子钢材市场等。但三者之间没有形成合力，在监管不到位的情况下，很多从事黄金交易的公司就会违规经营。
其次，是正规交易所本身存在的弊端诱发。在现有可从事黄金业务的两大交易所之间，上海黄金交易所只能从事现货交易、上海期货交易所可从事黄金期货交易但仅允许法人客户参与，这就使大量希望参与黄金期货交易的自然人客户只能通过其他途径。此外，已推出的业务规则存在重大缺陷。交易所对会员单位的监督力度不同，也决定了风险控制的差异。
以交易时间为例，无论在上海期货交易所还是金交所，黄金交易都未实现24小时不间断交易。在定价权主要受国际市场影响的情况下，国内市场的系统性风险极大。
对于上海黄金交易所有会员单位做违规业务，有业内人士指出了其会员审核、会员管理、保证金制度以及居间人制度等方面的问题，甚至认为还不如上海期货交易所。“上期所会员一定要是经纪公司，而金交所的会员有很多是生产企业和商业公司。”该人士表示。此外，监督也很不够，譬如对出了问题的企业，金交所大都仅是取消其会员资格。
相对而言，上期所因自身责任重大、对会员管理要严格很多。上期所规定，会员在期货合约实物交割中发生违约行为，交易所应先代为履约；交易所可采用征购和竞卖的方式处理违约事宜，违约会员应负责承担由此引起的损失和费用；交易所对违约会员还可处以支付违约金、赔偿金等处罚。
最重要的，还是黄金市场发展思路的困境。在较长时段内，国内黄金实行统筹专营，只有央行有经营权，这是当时《金银管理条例》所赋予的。2002年，尽管该管理条例没有被取消，但上海黄金交易所的开业意味着事实上的废止。从其中也可以看出，对黄金市场的发展，监管层“摸着石头过河”的心态非常明显。
在这种心态下，鼓励民间创新甚至适度“不作为”对发展市场有益，但倘若风险释放，却又会成为社会问题。
曾有主管机构希望能在既有实践基础上，做进一步规范。2007年12月，商务部曾下发过名为《大宗商品交易市场管理办法》的征求意见稿，希望能在监管职责内对包括黄金在内的大宗商品交易做进一步规范，但正式规则至今未出台。
值得玩味的动向
9月1日，《》打通了张卫星的电话；次日，通过邮件发去了采访提纲，希望他能就事件本身、对市场发展的影响接受采访。张卫星表示“太忙”、“过几个月再说”，未接受采访。
但在一些公开言论中，已能看出他的一些想法。其中最值得留意的，是这样一段表述：（高德事件）只是公司自身经营的问题，希望不要影响到其他公司，黄金场外交易市场有其存在必要性。
张卫星对行业利益和事态发展的关注，表现了他不同于普通商人之处。
事实上，在高德事件发生之后，各方的反映迥异。上期所、金交所在防范此事件可能对自身带来的影响之余，大力推介应到正规交易所做投资。民间人士、学者特别是黄金和期货从业人士，则多持宽容态度。监管层至今未对高德事件表态，但其动向值得关注。
监管层动向之一，是长期处于监管真空的交割仓库，近日被证监会纳入监管体系。中国证监会近日下发文件称：“禁止境外期交所及其他机构在境内指定或者设立商品期货交割仓库，以及从事其他与商品期货交割业务相关的活动。”而在此前，今年6月25日成立的香港商品交易所曾高调宣布，拟利用内地设立交割仓库机构，以进行期货燃油的实货交割。
中国证监会此举，被认为是控制未经审批的大量外盘交易。因为如果允许境外交易所在内地设立交割库，显然会更方便内地投资者进行期货交割，从而增加其吸引力。
另一个信号来自有官方背景的黄金投资专委会。8月5日，黄金投资专委会在一封名为“致黄金投资分析师的公开信”中，在列举种种存在于黄金市场的乱象后指出：“据警方和有关监管部门反映，此类性质的举报和投诉案件呈现高发趋势”。郑润祥预计，奥运结束后有关部门对此将采取严打措施。
从这些迹象上看，今后一段时间，监管层可能更倾向于采取严厉治理措施。但黄金市场如何在规范中发展？如何充分满足投资需求并保障投资者权益？显然，道路还很漫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