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鲜币改:走向危机的导火索

陈敏昭 原创 | 2009-12-28 15:25 | 收藏 | 投票

 

 
朝鲜币改:走向危机的导火索
 
泓农耕夫
 
面对即将过去的一年,让朝鲜人民惊愕不已、甚至让世界震惊的莫过于朝鲜政府突然宣布:从1130日起停止使用现有朝鲜元,发行新货币。新旧货币的兑换比例是1001。这是朝鲜政府从1947年成立以来的第五次货币改革,在此之前,朝鲜曾在1947195919791992年分别进行过货币改革,除了1959年的第二次曾将票面价值100元调整为1元,其他都是11的等值交换,没有直接带来严重冲击。但这次从面值100元降为1元,而且限制每个家庭只准兑换15万元,除了掌握实权的官僚和军官,对忍饥挨饿的朝鲜普通民众来说,无疑又是一次晴天霹雳、雪上加霜。
币改意图
本次币改,朝鲜政府没有公开其目的,但是人们的推测有六:一是控制通货膨胀。朝鲜在2002年实行提升工资和生活品价格的“经济管理改善措施”后,人均月薪从100元大幅度提高到3000元左右,同时物价也相应提高了30多倍,普通劳动者的月薪仅能从市场购买到两公斤的大米;二是货币回笼。“金太阳”金日成19947月逝世之后,朝鲜在部分生活领域实行市场经济,部分人经商累积了一些财富,但这些财富不能存入银行,这是因为朝鲜政府实行低利率和“强制储蓄”,不能自由提款,并且随时有可能被政府没收,人们只能将多余的货币私下“窖藏”,使得朝鲜货币大量沉淀,而流通中货币匮乏,政府只能大量增加货币供给,货币供应量的激增,货币大副度贬值,通货膨胀加剧;三是打击非法敛财活动。开放的部分经济让朝鲜出现了做买卖积蓄财富的人和私下放贷俗称“钱主”的高利贷者。同时,动荡的经济使军队和官僚中的特权阶层大规模的聚敛财富,经商、受贿、侵吞、挪用公款等无所不用其极。然而此次币改使经商者和贪官的财富顿时化作乌有,大家共同走向“均贫”;四是改革外汇体制。在本次币改前,美元兑朝元的官方汇率是固定的,为1美元兑2.16朝元,事实上旧朝币兑美元的官方比价为1501,但黑市汇率却是1美元超过2万朝元!五是意图巩固接班人地位。风雨飘摇的政治、经济形势和孱弱多病的身体,使金正日不得不抓紧时间倾尽全力把其幼子金正云扶正为“金氏王朝”第三代继承人。而这次货币改革、没收非法资金,都是为了增加金正云的功劳;六是维持庞大的国防经费等开支。虽然朝鲜财政非常困难,但是在“先军政治”思想的指导下,仍然优先将大量的财政资源拨付给军队。
影响
除了用外汇购买的外汇商店外,朝鲜大部分商店和市场被迫关闭,停止交易。这对本来就储存食品不多的普通大众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生活困顿,混乱和恐慌。尤其是在新旧币兑换过程中,政策的随意性加剧了人们的恐慌:旧币和新币按1001兑换;存在银行的储蓄可按101兑换,但是仍然必须存入银行;最初的兑换限额是每个人只能兑换10万旧朝币,接着调整为15万旧朝币,而超过部分则只能按10001兑换,有些地方兑换比率更高。部分人担心隐匿资产被揭发,纷纷到地下钱庄兑换美元或人民币,造成了外币在当地的暴涨。
有专家分析说:“货币调整的目的是为了把钱从黑市清理出来,重新投到公共事业上——这样可以为经济注入一部分活力。从广泛意义上说,此举是为了把朝鲜建设成一个经济繁荣的国家。”但在我看来,这无疑是缘木求鱼、杀鸡取卵。
朝鲜政府内部的一名消息人士说:“当局解释说兑换货币是因为人民富者愈富、贫者愈贫的情况日益严重,所以要消除这种经济失衡现象。”而另一名内部消息人士表示:“ 2002年推行经济改革措施后,物价大幅飙升。可能是因为朝鲜货币大幅贬值,所以强行进行货币改革。兑换货币的消息传出后,人们纷纷要兑换美元或中国人民币,引发了混乱。所有人都受到巨大冲击。”
朝鲜人民的低工资高福利
由于工资比较低,朝鲜从1966年起就取消了所有公民的税项。但是朝鲜人民却在教育、住房、医疗等方面享受着比较高的福利待遇。一是免费11年教育:学前教育1年,小学4年,中学6年,在这11年中,所需的学杂费、文具费由国家负担。国家每隔两年给小学生免费发放一套校服。中学生的校服,家庭交纳20%的费用,其余80%由国家负担;二是免费医疗。从1953年起朝鲜实行免费医疗,朝鲜人说,他们看病不花钱,所以不知道手术费是多少钱,药费是多少钱,因为这些都是免费的。他们住院、镶牙全免费,甚至连住院伙食补助和往返路费都可以向单位报销;三是福利分房。朝鲜不允许有私人住宅,住房全由政府或单位提供,分5个级别:1级住房是一般老百姓住房,2级住房是一般干部住房,3级住房是科、处级干部住房,4级住房是局长级干部、大学教授住房,5级住房是特级,给副部长以上高级官员住房。城市居民只要结婚,都可以分到一套80平方米到150平方米不等的住房。农村的房屋也由国家统一修建。朝鲜不收房费,连电、水、煤气、冬天的暖气,都是统一供应。一般一户人家每月的水电暖气费加在一起也就是两朝元,不过是象征性的收费而已;四是全民就业制度和养老退休制度。朝鲜所有的成年人都由国家统一分配工作,女55岁、男60岁退休,退休后领取退休金。退休金按每个人贡献和工龄确定,优秀劳动者的退休金达原来工资的100%,低的也达到40%以上。
这些措施表面上看似公正,事实上却掩盖了特权阶层的多吃多占和特权利益,同时也加剧了朝鲜政府的财政困难。
     先军政治
无论是金日成还是其子金正日,始终把军队工作放第一位。金正日掌权后每年外出视察,去得最多的地方就是部队。金正日最喜欢说的一句话是:“没有糖果可以活下去,没有子弹就不能生存。”类似于中国当年的“枪杆子里面出政权”。它概括了朝鲜最高领导人倡导的“先军政治”思想“先军政治是万能宝剑。金正日始终认为:“帝国主义的侵略本性绝对不会改变,没有强大的军事力量就不能保卫国家和民族的自主权、生存权和社会主义。”先军政治”主要包括4方面的内容:一是突出军队地位。朝鲜通过对社会阶层次序的调整,将军人置于工、农、知识分子三大阶层之前,以突出军人的地位,其阶层次序是兵、工、农、知。二是执行“先军”领导方式。由领袖重点抓军队工作,再以治军方式推动全社会工作。领袖抓军队主要是以走访视察军事单位进行现场指导方式开展。对社会工作,朝鲜领导人要求各级干部像指挥战斗那样指挥工作,提出的方针政策也多用军事术语来表达,比如对具体的经济任务要开展“进攻战”、“歼灭战”等。三是保障军费投入。朝鲜领导人多次强调,“国家财政再困难,也要优先保障国防费用的支出”。四是启迪军魂,增强凝聚力。朝鲜通过“先军政治”,选择军人作为社会进步的先导,用军人的奉献精神焕发国民的凝聚力。朝鲜领导人认为,国家和民族的命运不是取决于幅员大小和人口多少,而是取决于军事力量如何。建设强大的军事力量,是增强总体国力的关键。在先军政治下,朝鲜在高水平上实现了军队和人民在思想、工作态度、生活作风上的一致。优渥的待遇和关怀备至,使得在朝鲜人民军的营房里,到处都可以看到这样的标语:“用生命保卫以伟大领导者金正日同志为首的革命的首脑部!”
或许是当局者迷。在金正日看来“先军政治是万能宝剑”,但是在明眼人看来,军队是一柄“凶器”,是一把“双刃剑”,用不好,随时可能回伤人害己。军队本来应该是国家之军队,其职责是卫国戍边,它不应该介入国内政治,在政治上应该保持中立。但是某些执政者总是认为是自己在豢养着军队,军队就应该听命于己,把国家之军队当成“党的军队”、“家军”。暂时优渥的待遇和关怀备至或许能够让部分军人听命于己。但是在日益觉醒的年轻军人中,人们已经意识到,长期先军而罔顾民生只是独裁政权之所为,绝非为国家、为民族之长久计,仅仅是为了维持独裁专政而已。
国际制裁加剧国内困境
近年来,朝核问题一直备受国际社会关注,2009年核试验后国际制裁力度更是进一步加强。一方面,与西方国家的对抗一直是朝鲜转移国内矛盾的噱头,西方的制裁无疑为其提供了依据;另一方面国际制裁虽不涉及民生领域,但朝鲜政府的财政本来就捉襟见肘,本应用于民生的财政支出却挪作军用,必然严重影响朝鲜的民生事业发展。朝鲜物资短缺,数百万人挨饿与国际制裁不无关系。
古今中外很多政权都亡于金融危机及其引发的财政危机
当年蒋氏政权之所以在中国大陆维持不下去,与滥发“金圆券”、导致恶性通货膨胀、物价飞涨不无关系。上个世纪末,金正日在朝鲜开辟经济特区,进行有限度的开放搞活,某些领域引入外资,如果能够坚持下去,朝鲜的社会经济或许会有新的起色。然而,金正日一方面炫耀硬的一手,大搞核武器和中短程导弹开发;一方面束手束脚,经济体制改革进一步退两步,至今仍然无法独自解决偶发的自然灾害问题,对外贸易除了军火外更是乏善可陈。然而,对经济并不十分精通的朝鲜领导人却果断地进行货币改革。问题是,货币改革太剧烈了,没有规矩,并且强力推行之,将彻底击垮朝鲜劳动者的积极性,将重重打击对朝鲜经济前景抱有信心的外国投资者,将恶化朝鲜官民关系,短期内将引发朝鲜政治、经济危机,或许在不久的将来导致朝鲜金氏王朝覆灭。
币改对朝鲜普通民众的打击是沉重的。更要命的是兑换时间只有不到一星期的时间,12月5日截止兑换,错过了兑换时间,旧朝币就会变成一堆废纸!还有,朝鲜当局竟然设定兑换限额。一开始是10万旧朝元,后来在民众的抗议下,提高到15万旧朝元,让人汗颜的是,这15万旧朝元,只能在市场上购买70公斤左右的大米!兑换限额政策使得靠劳动致富的朝鲜人,除了银行存款以外,手头上的15万旧朝元以外的现金,竟然自动变成一堆废纸。这实在是货币改革方面的“均贫富”绝杀技,以后还有谁愿意辛苦创业、艰苦奋斗?至于那些在朝鲜进行投资的外国人,心情更是如同掉进冰窖。辛辛苦苦赚来的朝元财富,就这么变成一堆废纸,以后朝鲜还靠什么来说服外国投资者赴朝投资兴业?然而,朝鲜的特权阶层早在币改前就把自己的财富转变为美元或者人民币存款。此举将重挫朝鲜政府的公信力,将重挫朝鲜最有活力人群的创造性,朝鲜经济必将陷入、事实上已经陷入深重的危机之中。
或许,从另一方面讲,这既是独裁专制者自掘坟墓,也是朝鲜人民摆脱独裁统治的一次契机。也许在不久的将来,我们能够重新看到朝鲜人民走向自由、民主、光明的正途。
 
2009年12月28日星期一
 
个人简介
陈敏昭,男,河南省灵宝市人,现在工作单位:三门峡行政学院,副教授,历任哲学教研室副主任、经济学教研室副主任、经济学教研室主任、信息中心主任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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