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中此物是西施——杜鹃文化

　　杜鹃花红红似火。我最早知道杜鹃花是在《闪闪的红星》，一部关于井冈山革命斗争的电影画面中。电影主题曲歌词中“映山红”在我脑海里留下了极为深刻印象。火一样红的杜鹃花，具有情深似海与生命不息、奋斗不止的双重意涵。每当杜鹃花盛开时，意味着革命军队打了大胜仗。后来，一个春天，我到陕南山区，当地人指着山上开花的杜鹃花，向我介绍了杜鹃树、杜鹃鸟，以及与杜鹃有关的传说。再后来，过春节购买了盆栽杜鹃。至此，我便逐渐有了一些杜鹃文化。

　　杜鹃花开“映山红”。春日里，杜鹃花开遍山野，红遍山野，花团锦簇，鲜艳夺目。因山间泛起红霞，俗称“映山红”，也称之为“山客”。这个时节，冰雪消融、春寒料峭，杜鹃花迎寒吐蕊、傲霜怒放，一丛千朵，自地连梢，艳如彩霞，火红欲燃，美不胜收。相信大多数北方人与我一样，并不一定熟悉杜鹃花，但一定记得“井冈山”，一定记得“映山红”。

　　中国盛产杜鹃花。杜鹃是杜鹃花科杜鹃花属树木的总称，因此也就有许多名称，比如山石榴、羊踯躅等。杜鹃花属包括大树杜鹃、杜鹃花、猴头杜鹃、云锦杜鹃以及马银花等。杜鹃花在中国各地均有分布。西藏东南部、四川西南部、云南西北部是全球杜鹃花野生资源分布中心。云南的杜鹃花品种占全国一半以上。杜鹃多为常绿、半常绿或落叶丛生性灌木，也有乔木。杜鹃花有深红、淡红、玫瑰、紫、白等多种色彩。杜鹃花的花、叶兼美，地栽、盆栽皆宜。杜鹃花与山茶花、仙客来、石腊红、吊钟海棠并称“盆花五姐妹”。

　　“回看桃李都无色。”中国是世界上最早栽培杜鹃花的国家，其历史可以追溯到唐代，有的称“山石榴”，有的称“映山红”，有的称“红踯躅”等，这些名称从古诗词中都可以见到。目前国内栽植的的杜鹃花，主要是东鹃、毛鹃、西鹃和夏鹃。在园林中，杜鹃花宜在林缘、溪边、池畔及岩石旁成丛成片栽植，也可于疏林下散植。北方温室栽培1-2月开花。露地栽培在3-5月开花，高海拔地区6-8月开花。人们习惯上称在春天开花的杜鹃为“春杜鹃”，在夏季开花的叫“夏杜鹃”。盆栽杜鹃花期正值春节期间，深受花卉爱好者青睐。不少人喜欢用白居易的“回看桃李都无色，映得芙蓉不是花”诗句来赞美杜鹃花。

　　杜鹃巨人花如云。1919年英国采集家傅利斯在云南腾冲高黎贡山西坡意外地发现了“杜鹃巨人”——大树杜鹃。贪婪之心驱使他将这棵高25米、胸径87厘米、树龄280年的杜鹃巨人砍倒，至今陈列在大英博物馆。1981年科学家在原址找到了世界杜鹃花王。腾冲县林业局调查发现，现有胸径1米以上杜鹃树12棵，最高25米，粗3米，树龄500年以上。杜鹃巨人，树冠遮天，繁花似锦，花如云霞，花序由20-24朵长6-8厘米钟形花组成，花序直径达25厘米，极其美丽而壮观。据《陕西古树神韵》一书记载，在“天下第一孝子山”，即西安市蓝田县王顺山国家森林公园内，成片生长着野生杜鹃林。其中有一株杜鹃巨人，树围达1.79米，树龄超过千年，属于稀世罕见的杜鹃珍品。

　　不朽的爱情传奇。杜鹃树上开出杜鹃花，杜鹃既是树名又是花名。但杜鹃同时还是鸟名，即杜鹃鸟。这种动植物同名比较少见。杜鹃鸟是鸟纲鹃形目杜鹃科鸟类的通称，中国杜鹃鸟分布在全国各地，尤以长江以南普遍。杜鹃鸟常隐藏在林间，平时不容易见到。杜鹃鸟的叫声格外洪亮，有时彻夜不停。杜鹃鸟性情，繁殖期间亦不成对生活，往往单只出现。不营巢，在苇莺、黑卷尾等鸟巢中产卵，卵与寄主卵的外形相似。因嗜食昆虫(尤其是毛虫)而对农林业有益，但对寄主的卵和雏鸟有不利，其习性为鸟类罕见。这是生物学意义的杜鹃鸟。然而，千百年来，流传着“杜鹃啼血，子归哀鸣”的炽烈而悲情的传奇故事。传说古代蜀国有一皇帝叫杜宇，他是一个非常负责而且勤勉的君王，深爱着百姓，也与皇后恩爱尤嘉。他遭奸人所害，凄惨而死。其灵魂化作杜鹃鸟，每日在皇后花园啼鸣哀嚎。皇后听闻杜鹃鸟哀鸣，悟道丈夫阴魂，日夜哀嚎着“子归、子归”，郁郁而逝，化为火红的杜鹃花。漫山遍野的杜鹃花与杜鹃鸟相栖相伴。杜鹃鸟与杜鹃花的爱恋是人间的不朽传奇。由此，在古代典籍中杜鹃被赋予极为丰富的文化内涵，成为古代蜀国望帝杜宇的化身，成为人们情感的载体，成为“人化的自然”。由此，杜鹃文化就是杜鹃花、杜鹃鸟演绎的文化。

　　杜鹃排遣心中怨。在文人们身上投射出杜鹃之冤屈。罗隐《子规》诗：“铜梁路远草青青，此恨那堪枕上听。一种有冤犹可报，不如衔石叠沧溟。”卧榻枕上，听到杜鹃鸣声，无比悲切，联想到冤魂精卫鸟，发出杜鹃啼血哀鸣还不如精卫沧海的感叹。罗邺《闻杜鹃》写道：“花时一宿碧山前，明月东风叫杜鹃。孤馆觉来听夜半，羸僮相对亦无眠。汝身哀怨犹如此，我泪纵横岂偶然。争得苍苍知有恨，汝身成鹤我成仙。”罗邺虽有才华，却屡试不第，一生中只做过邮督之类的小官。为了自身前程，也和很多人一样，只身宦游，尝遍奔波之苦，但终一事无成。诗人极度哀苦，对杜鹃叫声极其敏感，可谓同病相怜，哀愁无限。诗人希望博得苍天同情，解救水火，脱离人间之苦，进入仙境。裴澈《吊孟昌图》写到：“一章何罪死何名，投水惟君与屈平。从此蜀江烟月夜，杜鹃应作两般声。” 据《新唐书》记载，孟昌图是孟昭图之误，僖宗广明二年，宦官田令孜专权，陷害黄头军将领郭琪，孟昭图请对，不召。孟因上疏指斥田令孜的罪过，田令孜匿而不奏，矫诏贬昭图嘉州司户参军，遣人沉于蟆颐津。诗人借杜鹃之声，表达对孟昭图的同情和对当权者的控诉。北宋余靖《子规》诗云：“一叫一春残，声声万古冤。疏烟明月树，微雨落花村。易堕将干泪，能伤欲断魂。名缰惭自束，为尔忆家园。”借子规声声断魂之啼，诉说自己与朋友范仲淹政治上的冤屈，对充满倾轧的官场的失望和鄙视。

　　杜鹃声声思乡情。后来，在杜鹃啼血的悲情故事下，文人们演绎出了人在他乡情境下的思乡之情。李白千古名篇：“蜀国曾闻子规鸟，宣城还见杜鹃花。一叫一回肠一断，三春三月忆三巴。”浪漫主义大诗人借助于杜鹃啼血的典故抒发思乡之情，可谓恰到好处。崔涂《春夕》：“水流花谢两无情，送尽东风过楚城。蝴蝶梦中家万里，子规枝上月三更。故园书动经年绝,华发春唯满镜生。自是不归归便得，五湖烟景有谁争？”由思乡而入梦，梦醒更思乡。子规啼唤，愁上加愁。一片清冷、凄凉、愁惨的气氛，令人触目伤怀。宋末年诗人谢枋更是由乡愁写出惨烈的亡国之痛：“杜鹃日日劝人归，一片归心谁得知！望帝有神如可问，谓予何日是归期？”文天祥借杜鹃花抒发了爱国情怀：“昨夜分明梦到家，飘飖依旧客天涯。故园门掩东风老，无限杜鹃啼落花。”

　　“最惜杜鹃花烂漫”。杜鹃花灿烂无比，这是自然造化。中国诗坛，白居易是顶尖的咏花高手，也是最爱杜鹃花的大诗人。白居易年复一年痴情杜鹃花：“云中台殿泥中路，既阻同游懒却还。将谓独愁犹对雨，不知多兴已寻山。才应行到千峰里，只校来迟半日间。最惜杜鹃花烂漫，春风吹尽不同攀。”白居易将花中杜鹃比作人间西施：“闲折二枝持在手，细看不似人间有，花中此物是西施，鞭蓉芍药皆嫫母。”白居易不厌其烦，一而再、再而三诗咏杜鹃：“玉泉南涧花奇怪，不似花丛似火堆。今日多情唯我到，每年无故为谁开。宁辞辛苦行三里，更与留连饮两杯。”还有“哗哗夏煌煌，花中无此芳。艳秋宜小院，条短称低廊。本是山头物，今为砌下芳。千丛相面背，万朵百低昂。煦灼连朱槛，玲珑映粉墙。”这全是千古传唱的白居易杜鹃杰作。因白居易的诗，杜鹃得来“花中西施”美名。杜牧也不甘落后：“似火山榴映小山，繁中能薄艳中闲。一朵佳人玉钗上，只疑烧却翠云鬟。”面对盛开的杜鹃花，杜牧的心情自然而放松：“杜宇竟何冤，年年叫蜀门？至今衔积恨，终古吊残魂。芳草迷肠结，红花染血痕。山川尽春色，呜咽复谁论？”杨万里紧随其后：“何须名苑看春风，一路山花不负侬。日日锦江呈锦样，清溪倒照映山红。”成彦雄也有诗咏杜鹃的佳作：“杜鹃花与鸟，怨艳两何赊。疑是口中血，滴成枝上花。一声寒食夜，数朵野僧家。谢豹出不出，日迟迟又斜。”韩偓也费了不少心思：“一园鲜艳醉坡陀，自地连梢簇茜罗。蜀魄未归长滴血，只应偏滴此丛多”。

　　名花杜鹃，中国的也是世界的，是文人的也是平民的。在中国文化中，杜鹃花与报春花、龙胆花，合称“三大天然名花”。杜鹃花以“繁花似锦”入列“中国十大名花”。如今，杜鹃已是世界上最著名的花卉之一。杜鹃花代表着爱的喜悦，据说喜欢杜鹃花的人纯真无邪。杜鹃花的花语是“永远属于你”。杜鹃花的箴言是“满山杜鹃盛开，定是爱神降临时。”在中国，杜鹃花有重要的文化影响力。在井冈山、麻城、毕节、百里、汝阳、贵州、城都、桂平等地，一年一度举办杜鹃花节。

　　井冈山、丹东、荣成、九江、嘉兴、无锡、镇江、长沙、三明、珠海、韶关、余姚、巢湖、樟树、大理、马鞍山，以及台北、新竹等城市以杜鹃花为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