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平度事件暗示经济转型十分艰难

　　山东平度的四位守地农民疑似遭遇火攻，其中一位不幸身亡。

　　悲惨的事件再次提醒人们，土地作为中国最大宗、差价最大的资产，在中国经济中起着怎样的重要作用。中国几乎最悲惨、震撼的事件，都发生在土地市场。

　　如果土地不是政府与农民最大宗的溢价资产，如果地方财政不依赖土地，如果政府依靠税收生活，如果政府不亲自下场成为土地一级市场的垄断者，平度悲剧就不会发生。可惜，一切如果都不是现实，所以，平度悲剧发生了，大庆悲剧发生了，长沙悲剧发生了，土地下面纠缠着深厚的利益纠葛，太多的怨忿被埋在高楼之下。

　　地方财政对于土地的依赖，使地方政府与被征地者自然变成天敌关系，一方希望降低补偿价，一方希望提升补偿价，交易双方博弈过程中，讨价还价会自然发生，但在土地市场，这种关系很不幸地发生异化，因为没有严厉公平得到尊重的法律法规，因为博弈的一方掌握着公权力，相当于裁判员直接下场踢球，另一方只能用脚投票，甚至以命相搏。早在去年8月，中国政法大学学子、政法记者陈宝成维权被平度警方以非法拘禁罪名刑拘，起因就是反对“强拆”。

　　如此的利益结构诞生频繁的维权之争，而土地在地方财政中重要性上升，使这幕争斗没有了局。

　　据财政部公布的数据显示，2013年全国国有土地使用权出让收入高达41250亿元，创出土地市场有史以来新高。从2008年到2013年，6年间全国国有土地使用权出让收入已经高达15.6万亿元。长期以来，地方总收入中有70％左右被土地以及围绕土地的税收占据。

　　征地补偿是不公平的，其核心在于以青苗等低廉的实物价格替代了土地作为资产品的高额溢价。中央农村工作小组办公室主任、三农专家陈锡文先生2012年3月，在接受《南方都市报》记者采访时坦言，目前的征地补偿制度不合理，他举例来说，虽然现在已经提高了征地补偿标准，一亩地可以补偿到15万元，农民认为这个价格已经提高了很多，但政府转手出让可以获得150万元的土地收益。这种征地其实是对农民的伤害。

　　2012年年底，国务院向全国人大提交《土地管理法修正案（草案）》，该草案的核心问题之一，就是要删除“按被征收土地的原用途给予补偿、土地补偿费和安置补助费的总和不得超过土地被征收前3年平均年产值的30倍”这个上限。政府征地补给农民多少钱才算合适？陈锡文说，台湾地区、韩国把土地增值部分的40%左右收益分给农民，“我们到底什么水平合适，可以再讨论，再研究”，他说，一旦政府要征地，对农民就要有合理的补偿。按实物折算的补偿是不合理的低估。

　　不仅如此，补偿款有区别，房屋和耕地上的农作物（青苗）补偿款归个人，宅基地和耕地补偿归村集体。村集体的分配使用由村民大会决定。如果遭遇食利自肥的村干部，或者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农民被强行夺食，实际所得将大大减少。

　　《京华时报》3月23日报道，据杜家疃村民称，去年8月份，他们在厦门路南、苏州路西的可耕地附近出现一张通知，要求村民将地上青苗铲除，并到村委会领取每亩地2.5万元的青苗费，否则地上青苗将被强行铲除。部分村民未领取青苗费，地上青苗也被铲除。去年9月份，开发商将这里的138亩地四周围上围挡，仅在南侧留个出口。而村民们除了每亩2.5万元的青苗补偿费外，未获得其他任何补偿，他们不知道这块地有没有卖，卖给了谁，会不会有赔偿。

　　如果此言属实，农民到目前为止所得为每亩2.5万元，而据一篇似乎了解内情题为《抢尸的“基层”常识》的文章称，杜家疃村归集体处置的补偿款到位后，村里决定用于商业投资，农民不同意。该文还指出，有人质疑政府以低价收购农民土地，赚取差价。差价是肯定要有的，而且往往高达几倍、十几倍。在分税制的背景下，地方收入有限，但承担了很重的财政开支。如果没有卖地收入，那财政经费从哪儿来？地方的公共事务和公共产品如何提供？青岛的征地补偿标准是比较高的。按照土地管理法及补偿规定，耕地按前三年产值的6-8倍补偿。一亩地的年收入也就1000元左右，平度公布的补偿款实在不能算低。这篇文章把地方官员的心态表露得淋漓尽致，又要保障，又要建设，给了农民还不满意，地方官没法做，看来就得强硬。

　　细节有魔鬼，该地块有些细节问题并未澄清，农民知情权、收益权无法得到保障。也有可能，多数农民的权益被村干部私下出卖。

　　村民们找到援助律师之一刘勇进律师介绍，他们在去年年底申请公开的该地块许可证中标注的地址并非苏州路西的这块纠纷地块，村民们称，他们在该地块被圈占施工的土地有138亩，即使该成交文件有效，还有约54亩土地没有出让。法律程序尚在进行，已经发生了惨剧。

　　这一惨剧显示土地城镇化未有改观，政府对于地方经济发展的重视超乎一切，土地，还是土地，成为解决一切问题的钥匙。平度是山东面积最大的县级市，经济排名在青岛不靠前。这几年，与其他地方一样大拆大建，媒体披露，总人口为136万人、总面积3167平方公里的平度市辖区内，共有超过90个村镇正在推进类似的城镇化工程。去年11月12日，同样位于凤台街道的幸福里社区奠基。该社区占地近300亩、总建筑面积323万平方米，涉及周边5个村庄1100余户村民，号称青岛最大新农村社区。而这样的新农村社区，平度今年共规划建设261个。

　　大量的投资不可避免。2013年，平度市固定资产投资总量突破500亿元，累计完成519.4亿元，增长21.4%。其中城镇投资（含房地产）392亿元，增长25.5%，农村完成投资127.4亿元，增长10.2%。从产业结构看，第一产业投资累计完成1.4亿元，第二产业投资累计完成446.2亿，第三产业投资累计完成71.8亿元。

　　土地城镇化、投资的背后对土地的成瘾性依赖。

　　根据《平度政务网》引用平度国土资源局发布的信息，去年三季度末，平度市国土局土地出让收入创新高：截止9月底，共计完成供地项目90宗，面积5979446平方米，成交价款133720万元，其中经营性用地23宗，面积985637平方米，成交价款100189万元；工业用地49宗，面积1975502平方米，成交价款33531万元；划拨土地14宗，面积2795286平方米；集体使用土地4宗，面积为223021平方米。相比而言，全市地方财政收入完成320528万元，同比增长27.2%，占年度预算的71.7%。其中：一般预算收入316044万元，同比增长26.9%。一般预算收入中：地方工商税收完成132280万元，同比增长20.8%。13亿的土地收入与一般预算比，也有40％。相比其他地区，这一土地收入数据并不高，可以理解平度市有些人为什么这么急于解决拆迁中的难题，这样土地收入才能提升。

　　在土地城镇化向人的城镇化的转型过程中，发生平度悲剧似乎匪夷所思。但笔者所见，所在多有。传统的政府主导、土地城镇化的经济发展模式有着强大的惯性，其强大超过想像，很少有地方政府能从土地泥潭中抽身而退。每个城市都有庞大的新城，这些新城不仅有着众多的楼盘，还有庞大的负债，以及寄托着当地政府经济发展希望的宏伟规划。

　　当地方政府仍然掌握经济主导权，当城镇化成为新城建设比拼，当一切法律法规的配备措施还不支持真正的市场，还不支持以合法税收供养权力部门时，类似的强拆很难杜绝。

　　人的发展异化为城镇化的数据，发展是为了人，不应该让畸形的发展毁灭人，达成的理论共识，迟迟无法落到实处，法治与人性无处生根。

　　平度悲剧让人难以释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