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科宝能之争：如何做一个体面看客？

　　如同岁末的满汉全席，中国房地产巨头万科与宝能系资本关于控制权之争，满足了不同食客的饕餮之欲。

　　据说满汉全席集合宫廷菜肴与地方风味，兼备扒、炸、炒、熘、烧等，口味包容咸甜荤素，而“万科争夺战”这场岁末资本大戏之中，专业财经与娱乐小道齐飞，政商关系与市场阳谋共舞，名人八卦与土豪公司互撕翻腾，这则新闻中的名、钱、权、谋各色元素聚集，赚足眼球效应，让各色人等都能从中取一瓢饮。

　　12月，双方争执进入中局。 宝能在香港交易所显示万科停牌前宝能系再买入8196万股，而万科在20日晚间发布公告称“正在筹划重大资产重组事项”停牌。从哈佛应征归来的王石放话“周一见”，然而舆论场主角却不是他和姚振华的赤膊上阵，却是各路摩拳擦掌的围观群众。

　　虽然预知资本大戏很精彩，但是精彩（狗血）到如此程度也让人咋舌。哄笑怒骂之间，刷屏朋友圈的热文之中，各类10万+应运而生，机灵者搭车营销之余据说已经得到第一投投资，声势浩大者甚至有不亚主角的趋势。财经作家吴晓波一方面加入了这一传播战团，另一方面则感叹新闻调查“特种兵已死”，痛心于“新闻空心化”现象，表示“过去一周的16篇10万+——包括我所写的那篇专栏，全数属于此等隔靴搔痒的作品。”

　　特种兵有没有死？从目前来看，财新等国内主流财经媒体不提，甚至腾讯棱镜等新媒体，仍旧提供了准确与专业的消息；自媒体之中，也不乏专业人士的有益分享——只不过流行最广一定不是最专业的分析。典型如同样刊登在秦朔朋友圈源自“上财金融界”的400人理性判断，远没有秦朔类似总编手记的情怀文章传播更广。

　　这很奇怪么？无论什么年代，黄金时代还是黑暗时代，最流行的一定是最大多数人能够理解的文章或者说段子——一切热闹，都如同新年的鞭炮一样，每年都有一样的喧哗，只是换了不同主。这不应意外也不能得出更多引申结论，这不是人性的缺点，这就是人性。如果说互联网让人变得浅薄已经得到反复论证，那么社交媒体中，微信的信息流往往比起微博更为封闭，或者说趣味更大众。

　　随着中国传统媒体业在市场与行政的双重钳制之下进入寒冬，个体化以及新媒体的未来却充满想象，一篇又一篇10万+的阅读热文，燥热了内容创业春天的想象，无数媒体人在职业理想失落的今天，重新开始梦想资本快车，借势营销亦无不可，但喧宾夺主甚至搅浑是非，效果则过犹不及。

　　说完配角，回到主角。主角双方看似进入中场休息，不过局势仍旧如同水面的鸳鸯，水上看似风波无惊，水下却是各自奋力滑动。从“洗钱”风波到携手安邦再到四处拜票，目前万科的每一步都充满争议与揣测，不仅圈内人和圈外人看不一样，即使局中人，恐怕也未必时刻一致与清醒。可以判断的是，与其在信息不完善的情况下臆测当事人动机与步骤，不如跳出万科宝能两家来看宝万之争，这不是一场正义邪恶的典型比拼，倒类似春秋战火的开始，未来保险资产举牌A股将会越来越多。

　　更应该追问的是，为什么此时此刻出现这样的杠杆式收购风潮？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抛开各类无法证实也无法证伪的“赵家人”传说以及“白手套”传闻，这一次“宝万之争”，实质仍旧是金融资本对于产业资本进一步控制。

　　从大的时代背景来看，主要是可供使用的资金太多，而可供购买的资产并不那么多，简单而言就是“资产荒”——资产荒并不是资产少，而是好资产少而已。与此同时，从宏观角度而言，中国经济仍处于加杠杆的过程中，无论银行还是保险都在此大潮中。银行多少有些无奈，因为存款立行，为保卫存款，不得不给予客户相对高的回报水准；而对保险公司而言，对应国家政策上拓宽保险深度的要求，这段时间构成了保险资金大跃进的时代。

　　如此一来，居民的资金更多集中在机构端，机构也有了更多资金去寻求对资产的购买。对比之下，这其实意味着具有国家信用的金融机构资金过剩，而与此同时，民间各类企业则因为“信用不够”面临资金短缺，如此信贷资源错配之下，仍旧是金融双轨制的一种反应。

　　目前保险各家各户都在拓展规模，压力之下，万能险成为兵家必争之地。大家给出的回报越来越高，从一年5%、6%、7%甚至更高。如此高的回报如何保证呢？传统稳妥的做法是分散化投资，但是传统做法在目前“资产荒”之下，也意味着资产回报率降低。这种情况下，难免有人看中蓝筹股的价值，跃跃欲试想尝试更激进的做法，比如杠杆式收购，这也是大背景下顺理成章的事情。成则一本万利，败也不过是用“别人的钱”来玩一趟自己的游戏，全身而退并不困难。

　　如此激进的做法最终能否成功，影响因素众多，但很重要的一条仍旧在于标的是否值得这个价。具体到宝万之争，万科当然是诱人的目标，口碑好、优质项目多、连年巨额盈利，而且股权分散。站在全球来看，万科PE比起全球其他房地产巨头不便宜，但是放在A股环境之下又比较低，所以成为杠杆收购目标。

　　放在大时代之下，退后一步再看宝万之争，方向或许更为清晰。资本的时代，究竟谁做主？从过去到现在，仍旧是取决于双方的资源动员能力。只不过万科应对今天的宝能，或许不能如同应对当年的君安一样，关键一局依赖于监管机构干涉而一锤定音。

　　无论这次宝能是否得手，类似保险公司“炒股”案例可能都会增多——有段子说保险销售告诫大家股市有风险不要买股票，结果保险公司拿了保费转身就去炒股去了。保险公司“炒股”如果成规模成潮流，都采取杠杆式收购，其实也包含巨大风险，杠杆加杠杆本来已经不妙，如果再不透明，那么应该引起警觉，监管层应该密切关注。

　　作为看客一员，从一开始总有人问我，你到底支持谁，从熟悉的同事到陌生的读者。首先，不管现在是否还是媒体的黄金时代，但媒体关于客观的黄金价值观不应该被抛弃，媒体可以有观点，但个体偏好不能取代立场判断，否则被抛弃首先就是媒体自身。其次，纵然“宝万之争”是一部资本大戏，却未必有典型的正反角色。看戏嘛，就先学会做一个体面的看客，在戏码不全脚本残缺的情况下，尽量不做无谓道德评价。对于中小股民而言，别迷信赵家人，也别相信赵国是谁的，万科宝能只是在扮演它的各自角色，看热闹之余，能够赚点钱那是最好，但是没必要入戏太深，以免走得不及时，白白抬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