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长途大巴安全系数高是这样炼成的

刘植荣 原创 | 2015-09-12 15:04 | 收藏 | 投票

 美国长途大巴安全系数高是这样炼成的

作者:刘植荣

在中国,长途客运大巴特大和重大安全事故时有发生。例如,河南新县人民政府网站消息,2015年9月11日零时16分许,大广高速新县段一大巴侧翻,造成12人死亡19人受伤。再例如,2015年5月15日,陕西淳化县境内发生大巴坠崖事故,造成35人死亡、11人受伤。调查报告认定,事故直接原因是陕B23938号大客车制动系统技术状况严重不良,行经下陡坡、连续急弯路段时,因制动力不足造成车速过快,行至发生事故的急弯路段时达到59公里/小时,在离心力作用下出现侧滑,失控冲出路面翻坠崖下。车头猛烈撞击地面,造成乘客向前翻倒,由于座椅与车身连接强度不足,70%的座椅发生脱落,砸压乘客,进一步加重了伤亡后果。

下面,我们看看美国对长途大巴客运的管理情况,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也许我们能从中得到一些借鉴。

1.中国汽车尚未普及,但公路交通事故死亡人数居高不下

世界卫生组织的统计报告显示,2010年世界公路交通事故死亡124万人,其中中国占了275983人,位居世界第一。世界卫生组说,根据死亡登记数字所显示的交通死亡数字,随着中国汽车市场的发展而上升。

如果用世界卫生组织的数字,那就意味着中国每年每百万居民有212人死于公路交通事故。而美国这号称“汽车轮子上的国家”在2012年公路交通事故死亡人数为26166人,每年每百万居民有81人死于公路交通事故。如果用机动车数量来对比,每10万机动车辆死亡人数,中国2012年为133人,美国2012年为13人。

不管怎么对比,中国公路交通事故发生率和死亡率都在世界属于较高的。根据世界银行2014年2月9日发布的数据,每千人拥有汽车的数量,美国为809辆世界排名第四(2011年数据),中国为103辆世界排名第103位(2014年数据)。随着中国汽车拥有率的不断提高,如果不采取有效的遏制措施,中国的道路交通安全必然会面临着更严峻的考验。

2.美国家庭开始弃车,长途客运安全可查

美国汽车拥有率很高,但最近一些年来,美国家庭轿车拥有率开始下降,而且越是大都市这种下降趋势越明显。根据密歇根大学交通研究院2014年发布的一个研究报告,2012年美国有9.22%的家庭是无车族,而2005年这一数字是8.87%。无车家庭比例最大的纽约市56%的家庭无车,华盛顿38%的家庭无车,波士顿37%的家庭无车,费城33%的家庭无车,旧金山31%的家庭无车,巴尔的摩31%的家庭无车,芝加哥28%的家庭无车,就连汽车城底特律也有26%的家庭无车。

无车家庭比例的增大,主要原因还是公共交通发展了,尤其是在大城市,出行时有地铁、公共汽车、出租车、公共自行车等交通方式可供选择;长途旅行可选择飞机、火车和大巴。当前,很多美国人以及到美国旅游的外国人在城市之间旅行时,仍把大巴作为一个主要的选项,因为长途大巴有诸多优势,如票价便宜、节省能源、乘坐舒适、换成便捷等。最近几年来,美国长途旅行乘坐大巴的人数有上升趋势。

美国城市公共交通一般由市政府提供,而城市之间的长途汽车客运服务基本上都由私人公司提供,美国共有近50家长途客运公司。2012年,美国注册的各种客运经营大巴764509辆,共行驶了238亿公里。

美国的汽车客货运输由联邦汽车运输安全管理局负责监管,该局最主要的职能就是减少卡车货运和大巴客运交通事故数量和伤亡人数。虽然乘客安全问题主要由承运商负责,但大巴客运必须符合交通部制定的各种法规,必须如实向监管部门报告车辆信息和驾驶员的各种信息。美国监管部门记录所有从事商业运营的大巴公司的各种安全信息,乘客购买车票前,可以在网上查询长途客运公司的各项安全记录,选择安全系数高的长途客运公司。这种竞争手段,也让长途客运公司必须保持良好的安全记录,否则,就会失去一定的客源,使公司利润下降,甚至会破产倒闭。

美国对经营运输的安全检查主要由各州实施。美国共有13726名公路经营运输安全检查员,其中各州共有13184名,占96%;联邦政府有542名,占4%。2013年全美共实行3497937次安全检查,其中各州共计3364250次,占95%;联邦政府133687次,占5%。

2012年,美国大巴客运行驶总里程为238亿公里,发生交通造成280人死亡(包括乘客和第三方死亡),每亿公里客运死亡人数1人。数据显示,美国的大巴客运还是相对安全的。

3.美国的名片:灰狗长途客运公司

灰狗长途客运公司(Greyhound Lines,Inc.)于1914年由瑞典人埃里克·维克曼在美国明尼苏达州希宾市创建,目前公司总部设在得克萨斯州的达拉斯市。不知道是谁把英文的“Greyhound”按字面意思翻译成了“灰狗”,其实,这种狗并不是灰的,而多数是花的,汉语名称是“格雷伊猎犬”,它奔跑的速度可高达每小时72公里,是陆地上仅次于猎豹的哺乳类动物之一。用格雷伊猎犬作为长途客运公司的名字让人很自然地联想到旅行的快捷。既然人们都熟悉了“灰狗”,本文也沿用习惯,称这家长途客运公司是“灰狗公司”。

灰狗公司是北美最大的城际公路长途客运服务提供商,拥有1300多辆豪华大巴,真皮航空座椅,并免费提供WiFi上网服务。目前所有的大巴都是2009年以后购置的,其中新车或新装潢的大巴占85%。灰狗大巴已成为美国的名片,那只奔跑着的格雷伊猎犬LOGO也成为世界著名品牌。

灰狗公司在美国、加拿大和墨西哥有123条线路,共有3800多个终点站点,每年运行的公里数为88亿公里,每年运送乘客1800万人次。根据2015年9月4日灰狗公司发布的公告,在劳动节的周末(美国的劳动节为每年9月份的第一个星期一,是联邦法定假日),该公司大约把20万名美国人运送到2300多个目的地。

灰狗公司有各种优惠票价,如网上订票优惠,提前预订优惠,一个人购票可以带两人免费乘车优惠,复原退伍军人和学生购票八折优惠,有时促销票价只用1美元。举个例子,如果从首都华盛顿到纽约市,大约370公里的样子,4个半小时的车程,标准票价大多在40美元,网上订票可低至11美元。11美元对美国人来说是个什么概念?根据美国劳工部发布的工资统计报告,2014年美国全国从业人员平均小时工资为23美元,也就是说,乘坐豪华大巴从首都华盛顿到纽约市行程370公里只需要半个小时的工资。

另外,灰狗公司还在各站点为乘客免费提供行李寄存服务,给出差旅行的乘客很大便利,做到了人性化服务。

灰狗公司除了提供长途客运班车服务外,还根据客户需求提供个性化的运输服务。如灰狗特快客运,让北美地区数千座城市可以实现“朝发夕至”,或次日抵达。该公司还为别的公司提供货物和人员运输服务,同时也为学校提供校车服务,并为一些政府部门和部队提供人员运输服务。现在,灰狗公司开始把业务延伸到美国的农村地区,为农民的出行和货运提供了极大的便利。

灰狗公司还与美国众多长途客运公司建立伙伴关系,实施联合运输,使运输网覆盖面积更大、发车频率更高。例如,灰狗公司就与美国国家铁路客运公司合作,对不通铁路的居民点提供大巴接送服务,乘客购买火车票的同时可购买灰狗公司的大巴车票,购买灰狗公司大巴车票的同时也可购买火车票。

这里需要交代一下,灰狗公司现在已不是美国的公司了,早在2007年2月7日它就被英国上市公司第一集团收购,交割价格是36亿美元,2007年10月1日已交割完毕。

第一集团公司是英国和北美地区长途客运的旗舰公司,有员工38000人,每年运送乘客25亿人次。第一集团2015财年(2014年4月1日-2015年3月31日)营业收入60.5亿英镑(其中灰狗公司为6.1亿英镑),税前利润1.6亿英镑,税后净利润1.2亿英镑。除了灰狗公司外,第一集团还有第一校车、第一客运、英国大巴和英国铁路4家运输公司。

4.对持经营驾照者,不仅要考专门驾照,连酒驾的标准也比一般驾照高许多

1986年10月27日生效的《经营性汽车运输安全法案》,其主要目标就是促进公路交通安全,确保货车、拖车和客车的司机符合经营车辆运输的安全条件,阻止不具备驾驶经营车辆的司机驾车上路。该法案授权各州负责颁发经营驾照,但必须符合联邦政府规定的最低安全要求条件。在美国,如果开车从事经营活动,必须持有经营驾照,考取经营驾照比普通驾照难多了。

美国交通部规定的经营驾照持有人年龄不得低于21岁,个别州对这一年龄放宽至18-20岁,但这只在本州有效,如果司机的年龄达不到联邦法定要求,则不能驾驶经营车辆出州。要想在全美国各州驾驶经营车辆,司机年龄必须在21岁或以上。

美国实施驾照考试的单位很多,所在企业、驾校、政府部门、私营机构均可申请驾照考试资格,这些驾照考试机构由各州监管。联邦汽车运输安全管理局经常搞“突然袭击”,抽查驾照考试机构是否严格按照考试标准测试学员颁发驾照。

驾驶以下车辆必须持有经营驾照:超过26000磅(11793公斤)重的客运车辆或货车,任何超过10000磅(4536公斤)的拖车和运输危险品的车辆,客车准乘16人或超过16人(含司机)。当然,这是联邦政府的最低标准,有的州的标准要比联邦政府的标准高得多,如新泽西州就规定,驾驶任何经营性客车,只要乘员超过8人就必须持有经营驾照;纽约州规定,校车司机必须持有经营驾照;加利福尼亚州规定,只要签订劳动合同时的岗位是司机,不管在受雇后做什么,都必须有经营驾照,而且对酒驾的标准也不一样,血液中的酒精含量普通驾照持有者是0.08%,而经营驾照持有者是0.04%。

根据驾驶车辆的不同,经营驾照也分几个种类,如拖车司机要考T驾照,大巴司机要考P驾照,校车司机要考S驾照,油罐车司机要考N驾照,危险物品货运司机要考H驾照,等等。当然,考这些特殊车辆的驾照,对身体健康条件也有特殊要求。


5.违反交通安全法规重罚1500万美元,监禁15年

美国对各类违反交通和机动车安全法规的行为处罚相当严厉。对没有经营驾照的司机驾驶经营车辆的,可判处罚款5000美元,监禁90天。如果企业明知司机没有经营驾照而让其驾驶经营车辆的,企业被罚款10000美元。如果没有经营驾照驾驶经营车辆在3年内发生两起以上超速行驶、危险驾驶、不正确变道、与前车车距过近等违反交通规则行为,则判处90天至5年的有期徒刑。

经营驾照司机违反任何交通规则(错误停车除外),必须在30天内向自己的雇主报告。雇主要经常检查驾驶员的违章情况(数据全国联网)和驾照状态。雇主在任何情况下均不得使用同时拥有两个驾照的司机,或驾照被冻结或被吊销的司机。如果雇主违反这些规定,同样面临民事处罚或刑事指控。

1966年生效的《国家交通及机动车安全法》授权美国交通部制定包括大巴在内的各种车辆的制造安全标准,不管是本国还是进口车辆,任何部件达不到该标准要求,均不得销售或进口,违反此规定者会被处以最高1500万美元的罚款,如果造成人员伤亡的,则对在检测中弄虚作假的人和其他责任人追究刑事责任,最高可判15年的监禁。

美国对大巴客运安全更是从各个环节抓起。拿大巴制造来说,美国对大巴的制造专门立法或订立技术规范,例如,要求大巴在0.8米高的平台上翻滚下来后,必须确保座椅和头顶上的行李架不松动不脱离,大巴滚翻后车窗和玻璃不得变形并保持在其安装位置,确保各个紧急出口的门在大巴翻滚中不被打开,并能在翻滚后可以顺利打开。之所以要订立这些规范,就是确保大巴发生交通事故或其他安全事故时,里面的乘客可以顺利逃生,不至于因为车门、车窗等变形而无法逃出。

6.运输成本低是长途客运安全的经济保障

除了上述交通运输安全法规外,经济环境对长途客运安全也有很大影响。试想,如果政府对客运企业征收的税费很高,或者路桥通行使用费很高,这必然导致客运企业的运输成本增加,不得不减少人员和车辆购置及维护等方面的开支,导致大巴带病上路、司机疲劳驾驶,在这种状况下发生交通事故的概率必然就大。

首先,美国没有增值税,多数州也没有营业税,美国企业基本上就交一个所得税,企业不赚钱不交税,客运公司税负很轻。

再有,美国的社保缴费比率很低,根据2011年制定的标准,企业为员工交的养老保险仅是税前工资的6.2%。而中国企业为员工交的养老保险高达税前工资的20%,是美国的3倍多。

还有,美国拥有世界上最大的公路网。根据美国交通部的统计,2011年美国共有644万公里的公路,国道占26.4万公里。而美国的收费公路的里程所占比例很小,只有26个州有收费公路,收费公里总里程为7876公里,占公路总里程的0.1%。

美国的收费公路大都是私人企业修建,政府给予一定期限的经营权,经营权期满后,就要把公路的所有权交给政府。所以,美国收费公路费率差别很大,阿拉巴马州的翠绿山高速公路中一段仅1.9公里长的路,收费1.5美元,而同在该州的蒙哥马利高速公路一段11公里长的路,收费1.25美元。加利福尼亚州的“27公里公路”,27公里长收费9.25美元。美国目前收费最高一条公路是宾夕法尼亚州的宾夕法尼亚收费公路,一共578公里的路段,普通收费为35.55美元,电子收费为30.17美元。

美国收费公路在周末或假日则加倍收费。如特拉华州的特拉华收费公路,一段82公里长的公路,平时收两美元,周末和节假日则收4美元。加倍收费也是发挥市场的作用,通过高收费让一些人放弃私家车而乘坐大巴,减少道路拥堵,减少碳排放。

也许有读者会问,美国的收费公路占这么小的比例,那修公路的钱是哪里来的呢?

美国的州际公路由联邦政府和州政府按照9:1的比例出资,联邦政府的出资均来自“公路信托基金”,而基金里87.6%来自机动车燃油税(从量税);州际公路的建设与基金收入挂钩,根据基金积累的资金发展公路建设,不得使用贷款超前建设。

在美国购买汽油,每加仑里大致有48.9美分是税;购买柴油,每加仑大致有53.8美分是税。

根据美国能源署的统计,2015年8月31日,美国全国汽油平均价格(含税)为每加仑2.51美元,约合每升66.3美分;柴油价格为每加仑2.514美元,约合每升66.4美分。

通过以上分析便知,美国企业税负很低,没有利润不交税;为员工交的社保费率也很低;路桥通行费更是少得可以忽略不计;汽油和柴油也很便宜。长途客运公司当然就可以从上述经济条件里获利很大,从而降低营业成本,提升利润空间,这样,客运公司就可以拿出足够的资金购置新的高品质的大巴并加强对车辆的日常保养防止大巴带病上路,雇用足够多的合格司机防止疲劳驾驶,提高司机的待遇使他们驾驶大巴时保持愉快的心情,如此这般,交通事故当然就减少了,长途大巴客运安全系数也就提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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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植荣,独立学者,媒体评论员。 qq:3279544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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