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巴黎没有内涝?

刘植荣 原创 | 2016-07-31 15:57 | 收藏 | 投票

为何巴黎没有内涝?

作者:刘植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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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政部近日发布的信息称,今年6月以来,湖北、江苏、安徽、河南、河北、山西等地出现极端强降雨过程,武汉、南京、合肥等城市相继发生严重内涝,对市民正常出行和生产生活造成严重影响。另据新华网724日发布的消息,截至72318时,河北洪水受灾人口达904万,因水灾死亡130人、失踪110人,直接经济损失163.68亿元。

近些年来,中国几乎每年都有一些城市在雨季开启看海模式,街道成河,堪称威尼斯。是不是大城市内涝不可避免呢?法国大城市巴黎就没有内涝,本文就谈谈巴黎的下水道系统及内涝的预防。

1.下水道不是面子工程,而是良心工程

法国巴黎也有水灾的威胁,这种威胁来自塞纳河。

塞纳河是法国第二大河,全长776公里。塞纳河也是巴黎的母亲河,大约公元前250年,一个叫巴黎的部落在塞纳河西岱岛上定居,巴黎就是以西岱岛为中心向外发展起来的,也就是在这个岛上,坐落着法国大文豪雨果笔下的巴黎圣母院。

塞纳河从巴黎到入海口英吉利海峡365公里的河道,落差只有26米,水流缓慢,不利于泄洪。流经巴黎市区的塞纳河的河堤是人工石砌,不会发生溃堤,但如果遇到上游连降大雨,就会有河水漫堤的危险。如今年6月,法国中部和北部连降暴雨,导致塞纳河水位高涨,巴黎郊区发生水灾,但这种水灾不是巴黎的雨水排不出去所致的内涝。从历史文献看,巴黎没有内涝的记录。巴黎没有内涝,这要归功于巴黎的下水道系统。

下水道建在地下,普通市民看不到,它也不像房子,可以炒作赚钱。没有市民去卖下水道,当然也就没人去买下水道,它完全属于公共品,无偿为市民提供排水服务,让城市保持清洁卫生,交通畅顺。所以,下水道不是面子工程,而是良心工程,这个良心就是为纳税人服务的意识,政府收了纳税人的税款,就应还税于民,把税款用在公共设施和民生福利建设上。

从面子工程上看不出城市管理者的水平,因为人人都懂得有粉涂在脸上。看一个家庭是否干净,不是看它的客厅,而是看卫生间和厨房这些客人不常去的地方。看一个城市管理者是否有良心、是否有水平,那就看它的下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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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巴黎下水道从1400前的中世纪建起

说起城市下水道,世界很多国家的人们会立即想起巴黎的下水道。原因有二,一是巴黎下水道从各方面而言堪称世界首屈一指,历史悠久,规模庞大,功能完善,人性化服务,所有这些都让人啧啧称赞;二是雨果在他的鸿篇巨著《悲惨世界》里用将近两卷的篇幅描写巴黎下水道。雨果写道:地下巴黎也有街道、十字路口、广场、死巷、动脉和循环,即污泥的循环,只是缺少了人影。雨果对巴黎的地质构造,下水道历年修建情况及造价,关于下水道的逸闻趣事,他都能如数家珍般地记述,他所描写的主人公冉阿让背着生命垂危的革命青年婿马吕斯,在迷宫般的下水道里逃避专制军警的追捕,其惊心动魄的情节更是历历在目。

首先要说明的是,巴黎的下水道并不是世界上最古老的下水道,世界上最古老的下水道当属意大利罗马下水道系统。在古罗马时代,罗马城就规划建设了下水道系统。法国在罗马人统治时期,这一城市排水工程当然也推广到了巴黎。巴黎的第一条下水道是中世纪在圣米歇尔大街下面修建的。

在这之后的数百年里,巴黎下水道并没有整体和长远的规划,都是历代王朝根据巴黎城市的发展需要适时而建的。

1374年,巴黎排污市政工程局局长阿尔方斯·杜罗设计建造了第一条石砌拱形下水道,这条下水道就位于今天巴黎第2区蒙马特尔路下面,现仍在使用。

亨利二世国王(1547-1559年在位)想全面规划和改造巴黎的下水道系统,但这首先要摸清当时下水道状况。他便派人彻底考察巴黎下水道,但由于下水道网络错综复杂,沼气、泥潭、塌方等危险让人望而却步,考察下水道的计划便流产了。在这之后的一百多年里,政府干脆对巴黎下水道采取了放任态度,任其无序建设发展。

3.下水道建设者的名字被刻上艾菲尔铁塔

路易十四国王(1643-1715年在位)时期,巴黎开始大规模用石头建造拱形下水道。但由于没有长期规划,下水道布局不合理,污水流淌不顺,甚至有时出现下水道污水反流的现象,让花都巴黎臭气熏天。

1805年,巴黎市政工程总监皮埃尔·埃马纽埃尔·布吕内梭(1751-1819)带领20人全面考察了巴黎下水道,法兰西第一帝国皇帝拿破仑一世称他是最勇敢的人。这队人马对巴黎下水道进行疏通排污,测量、标注污水入口及铁栅栏和道口,标记各支线管道和水流分叉点,计算各储水池的大小,画出主管道分出的小管道的布局,测量管道的高度和宽度,测定每个入水口的坐标。根据180611日的考察记录,巴黎下水道总长度为23300米。

这次考察历时七年,直到1812年才结束。考察期间,还对巴黎下水道系统进行了改建和扩建,并给整个下水道网络增加了消毒净化措施。雨果高度赞扬了这次考察:如今的下水道,既清洁又凉爽,既笔直又规整,几乎达到了理想的程度,即英国人所谓的体面为纪念布吕内梭对巴黎下水道建设作出的贡献,巴黎第13区的一条520米街道就以他的姓命名为布吕内梭路

第二帝国时期(1852-1870年),欧仁·贝尔格朗(1810-1878)担任巴黎下水道扩建工程总工程师,对巴黎下水道系统进行了综合利用,让供水管道也从下水道布设,使巴黎的供水能力翻了一番。到1878年巴黎建起了600公里的下水道网络,几乎所有街道和巷子下面都有下水道,这是世界城市建设史上的一大奇迹。第二帝国皇帝拿破仑三世对巴黎下水道工程也沾沾自喜:下水道是大城市的内部器官,就像人的内部器官一样;纯净清凉的水流、光线和热量在里面游走,就像维持生命的流动物。那里产生着一些神秘的分泌物,它们维持着公共健康,但又不扰乱城市秩序,不损害其漂亮的外表。

为了纪念欧仁·贝尔格朗在巴黎下水道规划建设上取得的伟大成就,他的名字被刻在艾菲尔铁塔上(铁塔上共刻着72名法国杰出人物的名字)。

巴黎下水道在19世纪的各阶段的长度如下:1806年为23公里,1815年为28公里,1825年为34公里,1830年为45公里,1848年为134公里,1852年为157公里,1878年为600公里,1900年为1000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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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下水道在巴黎人眼中的重要性与国防相当

19世纪中叶以前,巴黎下水道直接将污水排放到塞纳河,而塞纳河同时又是巴黎市民的饮用水源,这就造成塞纳河的污染。于是,人们发明了粪便分离机器,用泵把粪便从下水道里抽出来,运往郊外晒干后做成粪肥,卖给农民。

起初法国人对人的粪便做肥料不放心,1869年,巴黎市政府开垦出一块6公顷的土地作草场,用人粪施肥,然后把草喂奶牛,用这些奶牛产的牛奶制成黄油。黄油经实验室化验分析后认为没任何问题,这才在农田里地推广使用人粪做肥料。

1894年,巴黎政府规定,巴黎所有饮用水供应、废水排泄均应采用封闭形式,避免对饮用水造成污染,这样,巴黎下水道就有了排水和供水两个系统,而供水系统又分为饮用水和非饮用水两个子系统,非饮用水用于冲洗马桶、冲刷街道、浇花浇树浇草,以及一些工业用途。

1897年,在第三届法国建筑业大会上有人就担心:巴黎这个庞大的下水道系统,接受9万所房子排泄的污水和粪便,会不会变成巨型化粪池?法国第64任总理莱昂·布日瓦(1851-1925)说:卫生措施符合正义原则,因为只有它成为保护其他公民的健康和生命之需时,才会强制于某个公民。它同样符合共和民主制原则,因为它首先使弱势群体获益。

法国人把公共卫生防疫看得像国防一样重要,正因为有这种担忧和重视,巴黎人才下决心彻底改造下水道系统,下水道的污水和雨水未经处理不得排放到塞纳河。

目前,巴黎在周边地区共有六座污水处理厂。1940年在阿谢雷建造的污水处理厂,平均每日处理污水170万立方米;1976年竣工的大努瓦西污水处理厂,日处理污水75000立方米;1987年竣工的瓦朗通污水处理厂,日处理污水120万立方米;1998年竣工的白鸽城污水处理厂,日处理污水24万立方米;2008年竣工的塞纳河畔特列勒污水处理厂,日处理污水30万立方米;2012年竣工的勒布朗梅尼尔污水处理厂,日处理污水5万立方米。

这些污水处理厂把从巴黎市排出的污水进行净化处理,处理过的水或排放到塞纳河,或返回到下水道的非饮用水系统,而让淤积的污泥发酵产生沼气发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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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下水道全长2417公里,市政用管道都在里面走

为维护现有下水道管网并改善其功能,1991年,巴黎提出了投资1.52亿欧元、历时五年的巴黎下水道系统现代化改造计划,包括改造老旧下水道、更新水泵站、建设新管道、安装测量仪器、增设自动水流控制装置、提升固体物及污泥处理能力、改善计算机管理系统。

1999年,巴黎实现了对城市污水和雨水的100%的处理,而且雨水与污水分别处理。

根据2006年巴黎市政府提供的数据,巴黎下水道系统总长度为2417公里,包括40公里的排水道,135公里的集水道、1425公里的支水道、670公里连接水道、35公里的溢洪道、112公里管道。巴黎下水道系统有约2.6万个下水道盖、6000多个地下蓄水池和1300多名下水道维护工人。

在巴黎,很少见到给街道开肠破肚的施工,因为铺设、维护煤气管道、电缆、自来水管等都在下水道里作业。巴黎的下水道系统是一套综合系统,具有多种市政服务功能,除排水功能外,里面也布设饮用水和非饮用水管道、通讯电缆和光缆、燃气管道、交通信号灯控制电缆等,这些管线故障了,只要进入下水道检修即可,根本用不着挖开路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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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看海模式对巴黎市民来说是天方夜谭

要想让下水道发挥最佳效用,除科学规划设计外,还必须经常进行清理,因为如果里面污垢残留多了,就会阻塞污水或雨水的流淌。

从设计方面,巴黎下水道的支水道的横断面成倒置的鸭梨形,这样,水少的时候,由于下面的水道狭窄,能确保流速,以便于把污泥冲走;而水多的时候,由于水道上面宽敞,又能保障不让污水滞留。

对于排水干道而言,则是水道里面套水道,在干道的底部再挖一条沟渠,让固体物沉淀在沟渠里,以便于清理。

巴黎下水道的清污工作除了利用高压水枪、清污车等现代专业清污器械外,也保留了有效的传统清污技术。里面有大大小小的清污船,把污泥捞出运到外面。另外,还有很多清污球,清污球是木制的,用于圆形管道的清污,清污球的直径比管道直径小些,将清污球放入管道导致管道过水空间减小,木球与管道壁之间的水流流速增加,以此来冲刷管道上的污垢。巴黎每年从下水道清理出大约1.5万立方米的固体物。

再有就是泄洪、防洪。巴黎下暴雨时,如果下水道排水能力不足,则启动必要的溢洪管道将雨水直接排放到塞纳河,以此来避免发生内涝。如果塞纳河上游持续降雨导致巴黎塞纳河水位上涨,河水就会顺着下水道回流,在这种情况下,通向塞纳河的下水管道出口全部封闭,启动抽水机把城区的雨水排到塞纳河。

由于巴黎下水道设计合理、管理有方,不管下多大的雨,巴黎街道上都难得见到积水,看海模式对巴黎市民来说是天方夜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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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巴黎下水道博物馆

很多读者对自己所在城市的下水道系统恐怕一无所知,但你可以把巴黎下水道系统了解得一清二楚,那就是,你去巴黎旅游时,参观一下巴黎下水道博物馆。

巴黎下水道在19世纪末就对公众开放了,1867年巴黎世博会期间,俄国沙皇和葡萄牙国王都参观过巴黎下水道。过去人们在巴黎下水道里乘坐船或小火车参观,从1975年起,专门开辟了一条约500米长的下水道作为博物馆,游客从一个下水道井口顺着旋梯下去,就可参观从高卢时期至今各个时代的下水道发展建设及下水道工人的作业情况。

巴黎下水道博物馆位于巴黎第7区的阿尔玛桥附近,每年有10万游客来到这里参观,每周除了星期四和星期五外均开放,开放时间夏季为上午11点至下午6点,冬季为上午11点至下午5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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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不慎把小物件掉进下水道里均能找到

不少读者有这样的经历,在洗衣、做饭以及方便时,或在街道徒步及路边购物时,不小心把首饰、手表、钱包、信用卡、钥匙、手机等物件掉进了下水道,出现这种情况只能束手无策,追悔莫及。但如果这种情况发生在巴黎,根本不用着急,打一个电话,落入下水道的物件就会给送回来。

巴黎的下水道系统基本上是对地面道路的镜像复制,下水道的命名编号与地面街道相对应,这既便于下水道工人对下水道进行维护,也便于为市民及游客提供寻物服务。

巴黎有个下水道服务队,全年365天、全天24小时为公众提供寻找落入下水道物件服务,不管什么物件掉进下水道,打一个电话,告诉对方你在地面上的街道和建筑的门牌号码,失物即可找回,而且是免费的。当拿到失而复得的物件时,只说声卖喝西(法语谢谢)就足够了。

巴黎下水道失物找回电话号码是0144752275,也可打巴黎市长热线电话3975转下水道服务队。读者最好能记下这两个电话号码,当你到巴黎旅游时,也许能用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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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植荣,独立学者,媒体评论员。 qq:3279544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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