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BOR操纵丑闻-巧克力汤米

郑磊 原创 | 2017-10-30 10:18 | 收藏 | 投票

 巧克力汤米

托马斯·亚历山大·威廉·海耶斯一直不被人看好。他出生于1979年,在伦敦西部的汉默史密斯的郊区长大。海耶斯很聪明,但是很难和其他孩子交往。在他读小学的时候,他的父母就离婚了。她母亲再婚的时候,就带着海耶斯和他的弟弟罗宾,与她的新任丈夫、他的两个孩子以及一名管理顾问,一起生活在有温彻斯特繁荣的卫星镇,那是毗邻英格兰南部的一片田园乡村。这对夫妇领养了一个孩子,后来他们又有了一个自己的女儿。他们在一条漂亮的街上买了一个大房子,全家都住在这里,总是显得很拥挤。

海耶斯的母亲天生就是一个温顺的女人。当海耶斯做错事或是生气的时候,她尽自己一切努力去安抚他。从小到大,几乎没有人和他说过不字。在他十多岁的时候,海耶斯很少看到过自己的生父尼克。他父亲是一位左翼记者和纪录片制片人,他和他的女朋友,一位《卫报》填字游戏作者,一起搬到了曼彻斯特北部的一个村庄。后来,海耶斯进入了韦斯特盖特学校,这是一所备受好评的公立学校,离他的新家走路只需要10分钟,后来进入皮特西蒙兹大学,一所6年制的大学,这所大学离家更近。他的大学数学老师坦尼亚·齐格勒记得他是一个善良,懂事和正常的学生。海耶斯取得了很好的成绩,但是朋友圈子很小。他笨拙、安静,长着稀疏散乱的头发和青春痘,他很少社交,直到三十几岁的时候,才开始学习开车。他去酒吧的时候,通常会暗中观察老虎机,等到有人输光所有的钱后,他就开始反击。他周围都是些出色的职业人士家的孩子,但他坚持不改自己的伦敦旧城区口音,每周末都回去观看他心爱的足球队--屡战屡败的女王公园巡游者队(Queens Park Rangers)。

    海耶斯是个真正的足球迷,但是从年轻时候开始,就喜欢孤独地排遣时间,这就发展出了他在数学上的能力:电脑游戏、猜谜游戏和对女王公园巡游者队的热烈崇拜,都给这个书呆子提供了研究统计学、历史和钻研成果的乐趣。痴迷以及伴随而来的社交问题,压力增加和对数字的苛求倾向,这些都是亚斯伯格症候,但是在参加工作之前的那些年里,海耶斯的孤僻沉默,可以用类似电影《模仿游戏》(The Imitation Game)和畅销书《深夜小狗神秘事件》(The Curious Incident of the Dog in the Night- Time理解。

    海耶斯在诺丁汉大学就读数学和工程学期间,他仍然是上不了台面的人。在他的同学们度假的时候,他在当地的一个俱乐部打工,干清洗锅碗瓢盆和拉啤酒到吧台后面的活,每周工作90个小时,每个小时可以赚2.7英镑。只要能赚钱,他就不想到国外游玩。即使是做繁重低贱的活,他也会为自己的忘我精神而感到自豪。无论是清洗油炸锅还是清洗鸡块, 我都愿意干,这些活儿都是留给我做的,因为他们知道我洗完的锅一点油星都没有,鸡骨头会挑得干干净净的,海耶斯接着解释道。这就是我的做事风格。

    在快要毕业的时候,他获得了在伦敦的瑞士银行实习10周的机会,做的是担保物管理,这是一个既平凡又繁杂的工作,很难脱颖而出。但是海耶斯做到了,在他完成学业的时候,瑞士银行给他提供了一份全职的工作。海耶斯后来放弃了。他想要做交易工作,那才是真正令人激动兴奋的事。

    2001年毕业后,海耶斯实现了自己的愿望,他入职快速扩张的苏格兰皇家银行(RBS),担任利率衍生品部门的后备人员。作为给同事端茶倒水、到干洗店送取衣服的奖励,他可以向这些交易员询问任何他所想了解的东西。他开窍了。与日常生活中混乱的相互影响和含蓄隐讳的特点不同的是,衡量金融界成功的标准很是简单明了:赚钱,然后所有的一切都会随之而来。这成了海耶斯的指导原则,他对市场、期权定价模型、利率曲线和其他金融奥秘,有着越来越强的求知欲。

    就在这一年,海耶斯被安排管理一个小交易账户,这个账户的主要交易员是在远离办公室的亚洲。给他的风险区间很窄,但它让海耶斯能够实时接触到一些金融工具,比如掉期互换,这些是他能够掌控的东西。他对交易时点的把握非常精准。掉期互换是当事双方同意将浮动汇率与固定汇率做交换,最初是被用来保护企业免受利率波动的影响。在海耶斯从事这个工作的时代,掉期互换主要是银行和对冲基金的专业交易商之间的买卖,这是一个用于赌未来的高风险证券产品。。1998年,金融工具换手金额大约36万亿美元,7年之内猛增到了169万亿美元。最近十年,它已经接近了349万亿美元。这是一波淘金热潮。

    在恣意享乐的市场文化中,21岁的海耶斯是一个怪人。只有很少的情况下,海耶斯才会与投资银行和经纪部门的同事一起深夜外出,而他坚持只点自己热衷的热巧克力。他们在背后称他为巧克力汤米,当他在交易大厅奔走的时候,他们也会脱口而出地说出《雨人》中的经典台词,比如澳航永不坠机。他不善于说笑,他会按照表面的意思来理解讽刺和挖苦,并信以为真。那条超级羽绒被就是一个特别的笑点。床上用品完全够用了,海耶斯想,他没有必要再去买一条。

    还有那让他很快臭名昭著的臭脾气。一个传遍伦敦金融城的故事,讲的是海耶斯办公室的一位女士约会,有天晚上,他亲自为她做了晚餐。在准备晚餐时,他的女朋友去了盥洗室。他做好晚餐就叫她一起吃。喊了三次之后,他十分恼怒地冲进浴室,把一盘牧羊人馅饼倒进浴池里。这个小插曲很快成为了交易大厅的传奇故事,交易员和经纪人开始起哄对,对,牧羊人馅饼把它倒进浴池里

    在工作中,涉及贸易衍生品的复杂计算,人就很容易精疲力尽,但是海耶斯发现自己有一个罕见特点:不畏风险。当其他新手想要锁定收益或止损时,海耶斯就像经验丰富的牛仔车手,驾奴着震荡的市场波动。在早些年,他的失败和成功各占一半,但是他的才能显而易见。2004年,他被加拿大皇家银行(Royal Bank of Canada)相中,那是一家小公司,海耶斯能够在那里得到一个可以快速提升和发挥显著作用的职位。

    加拿大皇家银行在伦敦的交易,并没有涉及全部衍生产品,所以为了让银行交易系统符合他的标准,海耶斯把第一年的时间都用在和一群数量分析师和信息技术专家一起工作。海耶斯是一个完美主义者,在他二十出头的时候,他帮助这家公司设计了一个平台。这个平台可以实时监控风险、损失以及风险敞口的微小变化,这个平台比其他市场上绝大多数大玩家所拥有的系统更先进。这是海耶斯每次开始进入新工作时,都要重复做的事情。

    海耶斯终于满意了,他可以自己掌管交易了。据一些大银行的交易员回忆说,它们突然看到小规模的加拿大皇家银行成为了大规模交易的竞争对手。海耶斯可能会被简单的办公室规则所困扰,但是当他面对日元衍生品那令人费解的交易行情时,他却能看得清楚透彻。成功地做好它,成功地找到市场的无效性,成功地辨认出机会,当你做对的时候就感觉像是在解一道方程式,接着海耶斯用学究式口吻解释说,无非是要么挣钱,要么亏钱,就这么简单的事。

在玩扑克时,有两种类型的玩家:一种是紧张型,这类人等待最好的一手牌,然后下大赌注,希望能够得大赚一笔;另一种进取型,这类人忍不住会在手中每一张牌下赌注,刺激对手,并吓唬紧张的对手,让他们不敢出牌。海耶斯无疑属于后者。他就是不断做交易,在交易的同时,收集有用的信息,收取做市的佣金,打造出一个高交易量、高风险承受者的形象。

海耶斯在交易上的成功,给那些天生沉默的年轻人带来了新的信心。交易是孤独追求的过程,是一个人和整个世界的搏斗,他的工具只是计谋,一排市场行情显示屏幕,外加一个手机。然而在衍生品交易者和数量分析专家之中,海耶斯找到了自己的同类。他们把系统和模式视为第二天性,一起分享着对金融市场和经济学的热情。他很快辞退了那些他认为缺乏才能的人。那些衣着考究的、几乎都是从私立学校毕业的,以及被许多有声望的投资银行挑选出来具有良好形象的能讲多种语言的销售人员,并未得到他的关注。

作为一个受过公立高等教育的说话带着伦敦鼻音腔并热爱足球的伦敦人,海耶斯认为他和大多数出自劳动阶层的经纪人有着更多共同之处。这些经纪人的工作就是撮合买方和卖方。因为出于本能的对他人意图的怀疑,海耶斯经过数月才开始对一位经纪人产生兴趣。一旦他感兴趣了,就会不停地给他打电话,逼迫他去了解其他公司的竞争对手信息,如果他觉得这个经纪人给出的报价不合适,也会责骂他。如果他做得太过分了,摔电话或是说了一些无礼的话,他也会打电话道歉,并给他分配一些额外的适合他做的业务。海耶斯忠于那些他认为是支持自己的身边人,他对任何一个人都不是冷酷无情的。任何事物都有黑白两面。在他后来把目光牢牢锁定在Libor上,那些他早期在银行工作和在伦敦当交易员时建立的人际关系起到了关键作用

虽然在交易所工作时总是被戏弄,海耶斯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归属。他一大早起床,每天至少工作12个小时,通常是晚上10点以后还不睡觉。深夜他会经常起来,查看交易记录。最终,海耶斯也适应了那些玩笑话,因为他登录到他自己终端的那一刻,那些让他在人际社交方面受到排挤的强迫症状就变成了资金。

2006年夏天,一位猎头安排海耶斯和澳大利亚的一位名叫安东尼·罗布森的人见了面。安东尼·罗布森在瑞士银行(United Bank of Switzerland)销售部门工作。他们两人约好在科尼巴罗酒店分店的一个安静角落见面。这里是很多伦敦经纪人喜欢来的地方,在那里,他们尽情地享受啤酒、馅饼和马铃薯,把交易抛到脑后。不到5分钟,海耶斯的表现就让罗布森认为他不适合去做和客户面对面沟通的工作,因为他的邋遢举止和特质。但是不可否认地是,这个金发的说话几乎不间断的男人身上有着某些吸引人的东西。在一个半小时的时间里,他们谈论了交易手法、利率曲线和衍生品的定价模型。海耶斯那热情而知识广博的谈吐,论让罗布森很惊讶。会面结束时,罗布森认为海耶斯是他曾经拜访过的最有天赋的人之一。那天晚上,他把海耶斯介绍给了他在东京的一位同事。

20063月,日本中央银行宣布,计划通过提高利率来抑制经济过热,这是十多年来的第一次。这个举动造成了停滞的货币市场再起波动,引发了货币、远期和短期利率衍生品的买卖热潮。出于对资金的渴望,瑞士银行(United Bank of Switzerland)组建了一支由前端交易员组成的交易小分队,主要处理那些两三年内到期的证劵。海耶斯完美地补上了一个空缺。那个时候,日元仍然被认为是银行里一潭死水的交易币种,是大行间交易美金和欧元的垫脚石。市场里到处是对日元毫无经验的交易员,他们即使被骗上当还茫然一无所察。海耶斯对于自己要被派去世界的另外一端感到很不安,但是他知道这是一个不能放弃的好机会。

如果海耶斯需要拿银行的资产负债表去下赌注,那么苏格兰皇家银行(RBS)、加拿大皇家银行(RBC)、瑞士银行(UBS——这些打牌银行对海耶斯来说就毫无意义。在那个夏天,他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告别了家人,飞到了东京。这是一次重大的转折,让他正式告别了以前那个喝着可可饮料,抱着睡毯古怪的形象。他的形象已经被公认为是:一个积极进取和强硬的交易员。总部设在苏黎世的瑞士银行,是一个强大的金融集团,不仅有巨大的资产负债表和充满激情的华尔街精神,还得到了瑞士监管机构提供的自由空间。这种文化过分活跃,随后被证实会不可避免地走向堕落。交易员为所欲为,只要他们一直在赚钱,就几乎没人管。

海耶斯租了一个小公寓,距离瑞士银行的东京办公室,需要乘坐一小段地铁。他的女朋友名叫莎拉·安斯沃思,是一位年轻的英国交易员,是他在加拿大皇家银行工作时遇到的。在同一时间,跟随东方汇理证券(Calyon Securities)来到了东京。他们的关系渐渐淡化,这对情侣彼此就再也没有见过面。一两个来自伦敦的老主顾和一些特别执着的经纪人会拖着海耶斯去喝酒,感受一下东京霓虹灯包围的繁华世界,那里对一个富有的年轻外派人员来说,可能会找到一些乐趣,但是海耶斯却为公司操心着。他养成了一个更稀有的嗜好。

    利率掉期互换,远期利率协议,基础互换和隔夜指数互换 复杂的金融工具的项目单,海耶斯买卖的品种多达上千种,但是它们有一个共同点:价值受利率的参考基础点影响而上下波动,尤其会受到Libor的影响。第二天Libor会是多少,这是完全不可知的。但是,它是成功与失败、盈利和亏损,以及荣耀和耻辱的分界线。交易和任何一种赌博一样,包括根据不完整和不断变化的信息--谣言、过往的市场行为、宏观经济事件和银行内部的业务流量,尝试预测未来。一个交易员掌握的信息越好,他的优势就越大,就能够赚更多钱。这就成了海耶斯的使命,他要控制周围的一切混乱,摆脱灰色的阴影。我曾经一直有个关于Libor的梦想,很多年后,海耶斯这样说道,它们是我的面包和黄油,你懂的。它们是我进行一切重要交易的工具……我深陷其中。”

 

 

个人简介
首席经济学家,香港中文大学(深圳)SFI客座教授,行为经济学者,创新发展,金融投资专家,南开大学经济学博士,荷兰maastricht管理学院mba,兰州大学数学学士 email:prophd@126.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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