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年前的改革,为什么成功?

郭朝晖 原创 | 2018-11-20 15:00 | 收藏 | 投票 编辑推荐

  人性中,总有不安分的天性。在我看来,把这种“不安分”的天性转化为动力,成就了40年前的改革开放。

  对于孩子的“调皮捣蛋”,我总是比较宽容。我觉得,这是孩子的天性。我出生在“十年动乱”时期。现在想来,“动乱”也是满足了有些人不安分的需求。我小时候最深的印象之一是开批判会:台上的“地富反坏右”挂着牌子挨批,下面的很多人却很兴奋、有似于现在的明星演唱会或足球赛。

  那时,无论是什么政治风向,无论是“批邓”还是“批判四人帮”,这些人都会被拉出来挨批、被指责为“走狗”、“爪牙”。不知什么原因,让我想起现在遍地召开的科技会议:无论是什么话题,不论懂还是不懂,总有些院士会跑到大会上发言。

  改革开放以后,最大的变化是让人们把“不安分”的焦点转移了。

  一个重要的改变,是重视学习了。

  我爸妈的学校有位姓弭的“反革命”,负责挖大粪。他小时在日本人的学校里读过书,懂日语。他在宿舍外面挂起很亮的汽灯、教人学日语。周围村子里跑来了上百人,称他为“弭老师”。老弭特别开心、没有一分钱回报,却干的特别带劲。当时他还没平反,只是不开批判会了。有人甚至还说:老弭是不是要毒害青少年?

  我爸是学校小有名气的数学老师,经常会有人找他。我的小学老师就曾在课上递给我一张纸条,上面是希望我爸帮忙解的几何题,同学们为之侧目。我的外公是梁漱溟先生的学生、解放前的小学校长。因为说过“农民的生活不如工人”、指责反右时“墙倒众人推”,被打成“右派、反革命”,回家务农。平反后他就退休了,却经常做梦、重新回到课堂。而且,每次说起来,都非常激动。

  读书不好的人,也把焦点转移了。

  我姐姐有个同学,外号“老呆”。他成绩很差,多次留级。小学毕业以后,“老呆”就辍学了,跟着当厨师的爸爸卖油条,成为最早的一批“万元户”。

  当然,更重要的还是农村和企业的改革。

  过去的农村真的吃不饱。我5、6岁的时候,奶奶家只剩下地瓜干了。我从玉米地里偷出来几个玉米回来,还不敢跟伯父讲。“偷东西”是很紧张的,那种感觉今天还有记忆。那时,生产队长每条吹哨子让大家上工。我还记得伯父说起某个干部总是出工不出力,大家都在地头上等他。改革以后,很快就吃饱了。

  城市的变化也一样。蔬菜公司员工的态度变好了、附近的叔叔们经常谈论奖金,也让我记忆犹新。

  我记得当时有一句话:调动一切可以调动的积极因素。我想,让人们把“不安分”的精力转移到干正事上,而不是互相斗争,是40年前改革开放成功的主要原因。

  当然,“不安分”的结果并非都是人们所期望的。

  当时的年轻人开始追求“靡靡之音”,邓丽君的歌曲开始在大陆流行。年轻人喜欢穿“喇叭裤”,留“长鬓角”。为此,我还经历过多次“反对精神污染”的运动——包括港台歌星的“气声”唱法都在批判之列。现在看来很多很正常的事情,当时很多人却不能忍受。

  据说,老先生的观点是:改革开放就是打开窗户、换换新鲜空气;打开窗户,新鲜空气进来了,蚊子苍蝇进来也难免;不能因为“苍蝇蚊子”就把窗户关上。我们有今天的自由,真的是衷心感谢老先生。

  现在,我国社会发展处于一个新的阶段。国家必须依靠创新才能发展。要想创新驱动,关键还是要调动人的积极性、尤其是精英人才的积极性。而调动积极性,就要给人以更多的自由、包括思想上的自由、研究问题的自由。要给科技人员多一点自由、少一点指标化考核,让他们有精力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而不是整天为了SCI苦恼。还要给各种各级管理者更多的时间去做正事,而不是无穷无尽的审核和填表。

  对不同的思想要包容——古今中外,凡是社会发展到鼎盛时期时,总是会有更多的包容和自由。动不动就删人家的帖子,不符合社会发展规律,也不符合老先生的一贯主张,对当前的改革发展肯定也是不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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