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尔培尔主义及其后果

赵峰 原创 | 2019-04-11 08:22 | 收藏 | 投票

 柯尔培尔主义及其后果

2019-4-2

柯尔培尔(1619-1683)是法国国王路易十四(1638-1715)的重臣,他推行的一套极端的重商主义政策,在历史上被称作“柯尔培尔主义”。因为这套重商主义政策的典型性及其重要的历史影响,有时候人们就用“柯尔培尔主义”来指称“重商主义”。

柯尔培尔出身于大商人家庭,其家族与皇室有着紧密联系,长期负责替皇室采购物资。1661年,柯尔培尔受路易十四指派,主持管理国家经济事务,曾担任过财政大臣,商业总监,海军大臣;主管司法,贸易,工业,建筑,海军,殖民地等事务。权倾一时,有“经济沙皇”之称。

柯尔培尔是一位有着宏伟治国理想的政治活动家。在他接手管理国家经济事务之前,法国整个政治和经济秩序都是混乱的。财政体系毫无章法,免税特权比比皆是,税负分担极不公平;包税人主宰财政命脉,横征暴敛,贪污腐化。政府财政负担沉重,卖官成为财政收入的重要来源。当时执掌法国经济大权的财政大臣富盖甚至比国王还富有。1660年路易十四参观富盖的城堡时,发现其豪华和辉煌远远超过自己的宫殿。路易十四一怒之下,剥夺了富盖的权力,砍了他的脑袋,罚没了他的财产。受此刺激,路易十四决定修建自己的超豪华宫殿,这就是后来的凡尔赛宫。为修建凡尔赛宫筹措经费,路易十四任命忠诚而擅长理财的柯尔培尔为财产大臣。

柯尔培尔上任之后,采取有力措施整肃政治,振兴经济。设立特别法庭惩治贪污,废除大量闲职,停止买卖官职;整顿税收制度,强化税收治理,提高征税效率;建立了世界上第一个平衡预算体制,恢复财政收支平衡;实行了一系列重商主义政策,发展手工业和商业。经过柯尔培尔二十多年的治理,法国国力大为增强,成为欧洲强国。柯尔培尔是一位很有职业操守的政治家,他鞠躬尽瘁为国家为国王服务,自己却没有从权力当中得到什么经济利益。他所实施的强硬政策影响到很多人的利益,使他树立了不少敌对力量。他死的时候,如果不是军警的保护,反对者准备抢的尸体去游街。柯尔培尔去世之后,他所制定和实施的很多政策被放松甚至废弃了,法国经济发展因此而缓慢下来,后来竟衰退甚至崩溃。

柯尔培尔所实施的重商主义政策,大体上可以归结为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发展手工业,促进对外贸易。

相对于法国的敌对国家英国,法国的工业发展较晚,比较落后。路易十四修建凡尔赛宫的时候,很多建筑材料都需要进口。柯尔培尔努力从国外引进技术,争取自己生产。比如,在那时候属于高科技产品的玻璃,柯尔培尔从威尼斯引进生产技术之后,就可以自己生产。为了大力发展手工业,促进出口,柯尔培尔还大力建设国营工厂。建立国营工厂,可以扩大生产规模,从而可以降低生产成本;建立国营工厂,还便于对工艺流程实施管制,保障和提高产品质量,提高产品国际竞争力。柯尔培尔为国营工厂制定和实施严格的操作流程和质量标准,以法律的方式来严格实施。违背工艺流程,降低产品质量,要受到游街,下狱甚至砍头的惩罚。

第二,改善商业环境,促进商品流通。

柯尔培尔执掌法国经济事务之前,法国经济发展陷入非常严峻的境地。道路废弛,运河淤塞,关卡林立,商品流通面临严重的障碍。柯尔培尔明白,要促进商品流通,就必须扩宽道路,疏通运河,关闭林立 的关卡。柯尔培尔为修建商路,制定了严格的规格标准,包括主路多宽,主路边上的灌木丛要砍进多深。因为当时商道上经常有盗匪出没,砍伐主路边上的灌木为的是消除盗匪的藏匿之处。基础设施的改善,大大降低了商品流通的成本,从而大大促进了商品经济的发展。

第三,建立海军舰队和大型商船队,进行殖民扩张,发展远洋贸易。

当时的远洋贸易面临各种非自然的风险,比如海盗。有些海盗组织甚至还是政府资助的,英国国王伊丽莎白一世就参股过海盗组织。海洋贸易的发展往往需要国家海军的支持,柯尔培尔作为财政大臣兼任海军大臣,显示了贸易发展与海军发展之间的内在联系。柯尔培尔有个观点,一国海军的发展程度,决定其对外贸易的发展程度。为了促进国际贸易的发展,柯尔培尔大力发展海军。在他担任海军大臣之初,法国仅有十八艘军舰,到他去世的时候,法国海军拥有了一百八十艘军舰。经过柯尔培尔的努力,法国海军可以同一直占据欧洲海军头把交椅的荷兰竞争了。

第四,禁止法国粮食和其他农产品输出国外,同时又准许粮食和其他农产品的输入。

法国本来是农业比较发达的国家,其农产品在国际上有较强的竞争力。柯尔培尔出于支持和发展工商业的需要,采取了不利于农业发展的政策,其目的是损害农业利益而增加工商业的利益。禁止法国 农产品出口同时又允许农产品的进口,目的在维持法国农产品市场的供大于求的状态,使农产品价格保持低价。这样,工商业的成本将降低,利润将增加。其实,在我们优先发展重工业的时代,也采取了这样损害农业利益而服务于重工业发展的政策。这是柯尔培尔主义中遭到最多诟病的内容。以后的学者在讨论柯尔培尔之后法国经济的衰退问题时,就往往归因于柯尔培尔实施的这个不均衡的发展政策。

柯尔培尔去世之后,路易十四还执政了三十多年。柯尔培尔的重商主义政策逐渐被废止,法国经济发展也渐渐陷入衰退中,最后甚至陷入了崩溃。在大多数自由主义经济学家的眼里,柯尔培尔本人应该对他之后法国经济陷入困境承担责任,原因就在于他在世时实施的重工商而轻农业的不平衡发展政策。布阿吉尔贝尔(1646-1714)就认为,国民经济各部门各环节之间存在内在的关联,它们互为供给和需求,需要保持一定的比例关系。柯尔培尔的不平衡发展政策,破坏了这种比例关系,从而使整个经济陷入困境。在布阿吉尔贝尔看来,恢复法国经济的关键在于恢复国民经济的均衡关系,而唯一能够恢复这种均衡关系的,就只能指望自由放任。

德国历史学派的先驱者弗雷德里希·李斯特(1789-1846)在其《政治经济学的国民体系》中提出了另外一个解释。他说,柯尔培尔执政时期法国经济的健康发展,得力于勤劳而高效的新教徒(即胡格诺派)的努力工作。法国历史上很长一个时期都存在正统的天主教和“异端”的胡格诺派之间斗争。1598年,信奉新教的路易十四的爷爷亨利四世取得王位之后,通过了“南特赦令”,承认胡格诺派的合法性。新教徒积极参与国家的经济建设,成为振兴法国经济的重要力量。柯尔培尔之后,路易十四听信某个邪恶女人的谗言,废除了“南特赦令”。这意味着新教徒的合法地位的丧失,意味着新教徒可能又要面临残酷的迫害。于是,大批新教徒的熟练技工离开法国,去荷兰和英国。在李斯特看来,这才是柯尔培尔之后法国经济衰退的根本原因。

总之,在法国经济思想史上,十七世纪的柯尔培尔和柯尔培尔主义,都有着非同寻常的重要性。无论从积极的进步的意义上来解释,还是从消极的反动的意义上来理解,柯尔培尔和柯尔培尔主义都在历史上留下了深刻的烙印。我们以后讨论法国经济思想史的发展,从布阿吉尔贝尔到坎蒂隆到魁奈和杜尔哥,都离不开柯尔培尔和柯尔培尔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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