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者来信:五味杂陈的《美国工厂》

黄国健 转载自 FT | 2019-09-27 11:39 | 收藏 | 投票

 FT中文网读者:我们也是一个国内到美国投资的企业,正在建设的过程中。看到《美国工厂》中所展示的种种冲突,真是五味杂陈。

 
编者按:《美国工厂》一篇,引发诸多社交媒体讨论。FT中文网读者咬点珠秀,也是在美国的中国工厂一员。对于这部纪录片以及中国企业走出去种种,他分享了个人看法。
 
FT中文网编辑:
 
你好,看完《美国工厂》这部片子后,我真是五味杂陈。
 
我们也是一个国内到美国投资的企业,正在建设的过程中,看到片子中所展示的种种冲突,也跟随说几句吧!
 
一:工厂的效率来自于“人机料法环”等多个方面,从“人”的角度来讲,在标准化的流水线上,效率来源于员工的责任心,纪律性,操作技术和劳动强度。
 
中国员工经受过多年的服从性教育,集体文化的熏陶,工作后在权力和金钱的压力下,几乎就是面团,任凭被拉圆,压扁,锤成泥,只要不开除,怎么都行,而且是给点阳光就灿烂。
 
中国工厂,生产流水线上的高效率,出自:
 
1.团队军事化的训练,协作一致。
 
2.员工年轻,眼疾手快,操作技术熟练。
 
3.几乎就是工作机器,吃得下苦中苦,只为全家的饱饭和孩子的开销。
 
4.安全成本低,老外说的对,徒手捡玻璃,疯了(不管曹先生后来说那是不是承包商,在厂区工作,安全标准是一致的,这就别解释了)。另外是小王展示他的胳膊在国内被烫成那样,这个是有隐忧的。
 
美国员工,我从片子能看到的是:
 
1.工厂负责人讲话,员工表情木然,不在一个频道,互相都不认同。
 
2. 员工心里有气,比如给拿牌子游行的人喝彩,比如员工用叉车翻垃圾箱泄愤。
 
3. 美国主管试图让美国员工也开早会,排队,结果是摆弄不成型。
 
4. 那个好不容易搬离地下室的女性,赌上身家工作要进行抗争的女性,她要求的有代表性:希望工作的尊严。
 
二:任何一种管理都有背后的理念,这是“道”的层次,我也认识不了那么深,我只能对片子展示的几个管理招数说说看法:
 
1.美国工人如同中国工人一样都是社会的底层,可选择的余地很小,加上背负的各种账单,实际上如果方法得当,都会低头的。刚开始的硬按,我觉得也行,因为业绩压力摆在这里,出招让工会不进来是对的,真是“一山不容二虎”,在短期内为了业绩需要强行的把包括人力的所有资源绑上战车。效率优先,投票签涨薪也是对的,来干活都是来挣钱的,这是一个交换,也是对员工的安慰。
 
2.开除工会核心分子,这个可以商榷,最终还是要让渡一部分权力给工人,可以成立劳工倾诉委员会,那个抗争的女工就可以先兼职做这个工作。因为,美国工厂是变不成中国工厂的,美国人从小除了被夸奖和过分自信的原因外,个体的权利意识,比如平等尊严深入骨髓,以及社区共享等概念是深入骨髓的。我担心过不了两年,即使工厂盈利了,下一次即使没有工会组织,如果劳资矛盾恶化,厂内自发组织的罢工也有可能的。
 
3.片子里有位高层管理者,领着曹总,兴致勃勃的谈论这个地方减几个人,那个地方减几个人。这种提高,最好是让工厂的改善小组自己提出来,水到渠成多好,不仅可以发挥厂内工人积极性,还可以把大家的抱怨变成实际改进后的成果。偏要高层指点江山, 让员工看在眼里,恨在心里。
 
4.选员工去上海,没有意义的噱头,想象力贫乏。
 
5.日本是海外扩张的先行者,得看看人家是怎么做的,怎么营造社区共享的,可以参考。
 
虽然福耀赢了工会选举,但事情决没有完,而且是刚刚开始,外面还有媒体,各种工会,各种団体,社区组织,在异国他乡,人言涛涛,如果真是被美国社会最后认定为一个攫取者,那福耀未来也是挺难的。
 
6. 纪录片里展示了中国管理者的强硬,也展示了美国员工的反抗。但是没有提到的是,工厂是否采纳员工的意见了?也没有提及到中国参观的美国中层管理者的思想。
 
7. 小王是个技术精湛又温和的技术人员,沉稳安静的主管,跟老外关系也好,全心全意工作,交朋友,可是他带的人,因为电脑操作慢被开除了。另外还有一个说话带脏字的主管,让不管是谁周末都得滚进来干活,他底下有眼线,甚至把和他勾肩搭背的老外也开除了。这么一对比,看来还是狠的+硬的+阴的 风格占主导地位了。
 
三. 最后说说希望吧:
 
国内员工唱公司歌,员工之间拍手致歉,文艺晚会的红火大场面,太熟悉了。老曹看到美国工厂消防报警开关装的不对,老外高管解释,不是他做的,还有法规的要求等等吧,实际上老曹眼里和心里就种下了怀疑的种子,一桩桩一件件累积下来,最后高管换成了自己人,说到底,还是那句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曹先生自言自语说美国人管不了,不服管,要用机器人代替,确实难为老曹了。就像我们农场雇佣了非洲员工在田间劳动,黑人员工上厕要求用移动厕所,有中国同事建议他们为什么不能就地解决一下。这个说什么都没用,只能靠时间,不断的冲突,互相理解,互相妥协。
 
曹先生在片尾说,是否自己破坏了自然环境。实际上他是很疑惑,北美工厂盈利了,但是付出的代价,他还不知道,无法估算,留给未来吧。
 
总之,曹总那么大的企业家,遇山开山,遇水架桥,经历刀山火海,北美工厂这么短时期能盈利,真是了不起。
 
晚辈指指点点并不合适,只能祝福一下:祝愿北美福耀能够长期不断的发展壮大,同时也能影响福耀中国的工厂更加安全,更人性化。各层级的脑力劳动者和体力劳动者,不仅工作的高效,也有尊严,还能分享到企业发展的成果。
 

 

咬点珠秀 2019年9月17日
个人简介
上海大学博士,平时喜欢读书,涉猎广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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