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边上的上海人家
散落在各地的上海人之二
船是在长江中部的一个县城停靠，我们下来了，但从县城到工作目的地，是无交通工具的，只能步行。
这是由长江沙土冲积而成的荒地，经规划建成的农场。我们走在机耕路上，两旁都是水稻田，稻叶长得很茂盛，长势很喜人，碧绿的稻叶一望无际，在阵风吹拂下，掀起了滾滾绿浪。
从老远就看到了一排平房，是开垦者的居所，无际的稻田是他们的成果。我们与平房越来越近，终于看清了平房前的一堆人，在好奇地张望着我们，也有人走出来到路口处迎候。这个人烟罕至的地方，外边人谁会来？两个知青模样的人站在那里招呼来者，我们相遇在旷野的垦区。“他们並不壮实，一看就知道是城里人。”一开口竟然是上海口音，听到我们从上海来的，有人高声喊了声：“上海人来了！” 这下可把平房里的人都叫出来了，本来这地方少有人来，现在他乡遇老乡，真使他们激动，他们把我们两个人拥到屋前，从屋里出来个矮小的女青年，冲着我们说：“ 你们可以把我们调回了。” 还有一个瘦子男青年说：“ 哪怕分到里弄生产组也行！” 另一个说：“ 自谋出路摆地摊都行！” 他们误把我们当负责他们分配工作的人，我们马上对他们说清，是到下面镇上去工作的，路过这里，遇见你们真是有缘呀，他们如当头浇了盆冷水，泄气地说：“ 喔唷，你们是过路人，不解决问题的。”矮小女青年回屋去喂正在啼哭的小孩，她边冲奶粉，边说这是从上海父母那里寄来的，还不够吃，只好再喂米汤。瘦子男青年有跟进说:” 我们在这里，还需要上海父母经常给我们寄包裹来，想想都那么大的人了，还断不了奶，啃着老人，长不大的人仔呀！”
这平房有六对小夫妻，其余多为单身汉。房子里除了床和桌子，没什么傢俱，四面徒壁。
我们有任务在身，不敢久留 ，与这些陌生的上海人道別。
他们中有一个大家叫他小当的青年，他要到抽水机站去值班，与我们同行，我们在机耕路上随口问道：“ 为什么大家叫你小当？” “我们都是知青，大家推荐我当青年点的召集人，看作当权者，就这样叫开来了，其实是无权的，只不过召集大家上通下达吧。” 我们问：“ 现在你们不忙吧？” 他说：“ 现在只要做田间管理，播种和收割季节最忙。” “农活你们都会了？” “ 不行，主要由农场老农民做的，我们只能当助手。我们快二十多岁的人，身体瘦弱已定型了，已过了练就农业劳动的年龄，只好当农业劳动的三脚猫，当亇当地农民的配角，农业劳动既是体力活，又是技能活，做得出色，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 你们为什么不和农民住在一起？” 他说：“ 其实不住在一起对我们是很不利的，要是和他们住在一起，我们会得到他们直接帮助，生活条件也会改善，生产上也有好处。”
小当是有思想有主见的人，他要进抽水机房值班了，分别时，他最后说：“ 这些人在此不安心，离开是迟早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