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题内解:“双循环”筑基高水平开放

程实 原创 | 2020-08-20 10:59 | 收藏 | 投票 编辑推荐 焦点关注

   “岭深常得蛟龙在,梧高自有凤凰来。”

  面对全球化的历史性困局,中国“双循环”并非走向“闭关自守”,而是选择通过向内发力,为高水平开放打开向外空间。

  一方面,基于“内循环”的高质量发展,中国料将与全球经济缔结新的利益纽带,强化“外循环”中双向开放的动力。另一方面,“内循环”的产业升级预计将推动亚洲区域经济一体化,为中国经济融入全球体系打造新的战略支点,优化“外循环”中国际分工的路径。

  得益于此,中国经济有望在全球复苏中发挥更加稳定而积极的作用, 并以区域化的加速发展引领全球化的新变革。以“双循环”为基础,中国经济高质量发展、高水平开放与新一轮全球化浪潮有望相互促进,共同拉动全球经贸体系走出历史性困局。

  “双循环”奠定高水平开放的新基础。当前全球化浪潮所陷入的困局,看似是由特朗普政府政策转向、新冠疫情冲击等一系列“黑天鹅”引致的意外之变,实则是历史因素层层累积后的必然之果。从全球来看,过去数十年,部分发达国家在获取全球化红利的同时,未能处理好内部的红利分配问题,导致贫富差距和社会矛盾不断扩大,推动内部民粹主义、外部保护主义的双重涨潮,进而从全球化的领导者转向“退群者”,全球化体系亟待新一轮重构。从中国来看,一方面,改革开放四十余年间,中国向全球分享自身的“人口红利”、“资源红利”,为世界经济增长做出重要贡献,但是另一方面,要素驱动型的粗放式增长已经难以持续,较低水平的对外开放边际效益递减。中国对外开放亟待走向更高水平,以新方式满足自身高质量发展需求,并对全球经济产生可持续的正向外溢。站在国内外历史性变革的交汇点上,中国经济走向更高水平开放,一方面需要跳出过去的思维窠臼,在非常时期采取非常手段;另一方面,不能就“开放”论“开放”,而是要寻求更为基础性、全局性的解题思路。

  针对上述形势,“双循环”新格局有望为高水平开放构建“外题内解”的解题路径。展望未来,阻碍中国开放的桎梏主要在外部。一是意愿问题,既在逆全球化思潮泛滥之际,如何让全球经济愿意更加深度地接纳中国。二是方式问题,即在原有经贸体系破碎之时,如何让全球经济更有效地接纳中国。针对上述问题,“双循环”通过向内发力,实现向外突破。一方面,以中国经济的高质量发展,与全球体系缔结新纽带。另一方面,以自身产业升级加速区域一体化,以此构建融入全球化的新支点。中国“双循环”新格局,虽然以“内循环”为主,但并不是“闭关自守”,而是由内而外地拓展高水平开放的新空间。基于“双循环”产生的新纽带和新支点,中国高质量发展、高水平对外开放、全球产业链升级、区域化和新一轮全球化有望形成相互促进的良性系统,成为全球经贸体系和治理格局走出历史困局的关键引擎。

  “双循环”缔结中国与全球体系的新纽带。“国家利益是国际社会最现实的普世价值” [1],更是全球体系进一步深度接纳中国的根本动力。从利益维度出发,“双循环”料将在两个方面缔结中国与全球体系的新纽带,跨越当前全球化所遭遇的深层阻碍:

  第一,为全球经济金融提供“稳定锚”。维持全球经济稳定是开启新一轮全球化的前提条件,否则各经济体将在贸易壁垒、竞争性贬值、地缘政治冲突中陷入存量博弈的泥沼。从规模来看,根据IMF工作论文测算[2],中国经济增长率每下降1百分点,短期内全球的经济增长率将下降0.23个百分点。从结构来看,无论是对于传统贸易、简单全球价值链贸易还是复杂全球价值链贸易,中国均已与美国、德国携手成为全球性的三大枢纽[3](详见附图)。基于此,中国经济在全球经济中具有系统重要性地位。在全球深度衰退的背景下,中国经济借助“内循环”深挖内需潜力、强化内生增长,也意味着中国能够通过“外循环”为全球提供更多的稳定性资源,以支撑世界经济稳步复苏。基于此,在金融层面,国际资本料将长趋势流入中国,在分享中国机遇的同时,亦加速中国经济的高质量发展。在经济层面,更多的经济体有望通过“一带一路”建设、人民币国际化、自贸港和自贸区等渠道,在“锚定”于中国市场和产业链的同时,也将加快中国对外国际产能合作。由此,“稳定锚”将拓展为良性循环的“稳定网”,在稳定中实现更高水平的双向开放。

  第二,为全球价值链升级提供“推进器”。据WIPO和CB Insights数据,当前中国已具有全球第一多的年度国际专利申请量,第二多的“全球百强”科创集群,第二多的新经济“独角兽”数量。基于此,通过“内循环”进行针对性地补短板、锻长板,中国经济有望抓住新一轮科技革命的历史机遇,加速产业升级、迈向全球价值链上游,同时也将撬动全球价值链升级。一方面,利用全球价值链中的枢纽地位,中国产业升级将加速科技创新的全球扩散,提升全球价值链生产效率,从根本上提振全球经济动能、打破存量博弈。另一方面,中国数字经济的较快发展也将推动全球价值链的数字化转型,并由此打开国际合作分工的新渠道,加快形成基于新一代技术革命的新全球化时代。这有助于抵减疫情下传统全球化渠道的衰减,促使更多国家和人群共享全球化机遇,抑制因机遇分配不均而产生的逆全球化浪潮。例如,根据世界银行研究[4],作为传统经济代表,沃尔玛通过27年的全球化进程,在28个国家设立了1171家分店;作为数字经济代表,阿里巴巴在8年的全球化进程之后,已覆盖220个国家的900万商户,其全球化效率远胜于传统经济,更广泛地实现了全球化的机遇共享(详见附图)。

  “双循环”构建中国融入全球化的新支点。越过当前的深层阻碍之后,未来新一轮全球化并不是上一轮的简单重复,而将呈现截然不同的新结构。上一轮全球化中,在需求侧,美国是唯一的全球性需求枢纽;在供给侧,全球产业间贸易和产业内贸易均呈散点状分布。由此,形成了以美国为中心、全球化领先于区域化的经济一体化格局,直观反映为“世界是平的”(详见附图)。但是,这一格局正在发生历史性变革。在需求侧,“美国优先主义”削弱了美国作为全球性需求枢纽的地位,而中国等其他经济体作为区域性需求枢纽的地位正在增强。在供给侧,以美国、德国、中国为各自中心,“北美工厂”、“欧洲工厂”、“亚洲工厂”形成鼎立之势,产业内分工的区域集聚成为大势所趋。由此,在未来新一轮全球化中,世界不再是平的,而是转向“多峰结构”,由多个区域化共同体构成,形成一个产业内贸易区域化、产业间贸易全球化的嵌套体系(详见附图)。区域经济一体化的发展将领先全球化,进而成为全球化体系的支柱。

  顺应这一历史趋势,目前北美、欧洲已经加快了区域化建设。其中,美国宣布退出 TPP,转而签订美墨加免关税新协定。欧盟则抓住疫情之变,利用欧盟复苏基金,进一步加强内部团结。对此,亚洲区域化作为未来全球化体系的三大支柱之一,面临着不进则退的巨大挑战。当前的中国在需求侧已成为接近美国的全球第二大单一市场,在供给侧具有独特的完整产业链优势,并位居亚洲价值链体系的唯一枢纽,已经成为事实上的亚洲“供给-需求”双中心。因此,中国的选择不仅关系到自身的开放,更关系到区域化与全球化的未来。

  从这一视角出发,中国“双循环”的建设有望助力亚洲形成“双环+双链”的区域化结构,并由此支撑新一轮全球化的稳步发展。所谓“双环”,一方面,是以中国经济“内循环”为依托,通过激活中国海量的内需市场,为区域经济提供持续而充沛的需求增量。另一方面,是以中国经济“外循环”为线索,进一步优化本区域的产业内分工,提升区域产业竞争力。具体而言,这一区域内的“外循环”主要由两个核心链条构成。第一,“中国-东盟”链条。在原来以美国为中心、“扁平式”的全球分工体系下,中国与东盟在资源密集型产品、劳动密集型产品等低附加值领域存在竞争关系。因此,虽然中国与东盟已经互为第一大贸易伙伴,但是经济合作仍有待深入。未来,随着中国迈向全球价值链上游,中国与东盟在产业内分工的关系有望加速由竞争转向合作。中国向东盟提供关键技术、零件、设备以及市场需求,由此东盟将得以充分发挥其资源、劳动力等要素禀赋,在下游环节形成规模生产优势。从政策机制来看,未来《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的签订有望加速这一链条的形成。第二,“中国-日韩”链条。中国经济的转型升级将对日本、韩国的高新技术产业形成强劲的新需求。基于此,如果中国经济能够通过“内循环”补上短板、锻造长板,则将削弱外部技术壁垒的威胁性,从而与日本、韩国依据各自的优势领域,融合成各有所长、相互补充的区域科创共同体,并在更大范围内形成“基础研究—科技转化—商业应用”的良性循环,共同扩大在全球价值链上游的竞争优势。从政策机制来看,未来《中日韩自由贸易协定》(FTA)若能提速落地,则将促进这一链条的形成。

  参考文献

  [1] 张红力, 周月秋, 程实, 等. 金融与国家安全[M]. 中国金融出版社, 2015.

  [2] Cashin P, Mohaddes K, Raissi M. China‘s slowdown and global financial market volatility: Is world growth losing out?[R]. IMF Working Paper, March 2016.

  [3] Xin Li, Bo Meng, and Zhi Wang. Recent patterns of global production and GVC participation[R]. Global Value Chain Development Report 2019.

  [4] World Development Report 2019[R]. The World Bank, 2019.

  注:传统贸易指直接用于消费的出口,简单全球价值链指涉及一次跨境生产,复杂全球价值链指涉及至少两次跨境生产。圆圈大小表示获得附加值的大小,箭头的粗细表示两个国家之间的依赖程度。

  存在箭头的情况: 1. 如果 A 国是 B 国进口附加值占比最大的国家,箭头由 A 国指向 B 国。 2. 如果 A 国在 B 国进口附加值中占比超过 25% ,箭头由 A 国指向 B 国

个人简介
工银国际首席经济学家、董事总经理、研究部主管,2007年毕业于复旦大学,获经济学博士学位。研究领域为全球宏观、中国宏观和金融市场。现任中国首席经济学家论坛理事会成员,盘古智库学术委员,中国人民大学和安徽大学硕士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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