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六十年代末，在十岁左右，我在农村一边放牛，一边在公社的小学读书。当时读的只有四本书：《语文》、《数学》、《毛主席语录》和《老三篇》。老师每天只布置一个家庭作业：背毛主席语录。我每天放学回家后，都是在放牛时就完成这个家庭作业。另外我还自己主动背诵《老三篇》，经
老师和周围的人常夸我能分辨是非，不讲假话，不讲坏话，不做坏事。其实我那时对“坏东西”倒不怎么能够辨别，但有一件“好东西”却是认识得很清楚的，而且坚信不疑，那就是：毛主席的话、党中央的话和各级领导的话——都是好的。我当时认为这些话是天下最正确的、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
我常把那些语句通俗的“毛主席语录”背给同伴们听，有时还要解释一两句。我们都觉得毛主席的话讲得太正确了，每每为之惊叹，为之陶醉。沉浸在全民学习毛主席语录的运动和兴奋之中，我还常常自作聪明，自己想出一两句自己觉得非常通俗、非常正确的话，然后逐页去查找毛主席语录，看看里面是否有与之相类似、相匹配的话。如有一次我想出两句话：“脸巴脏了要洗”，“肚儿饿了要吃”。于是便在《毛主席语录》里边耐心查找，果然找到了一句意思与前一句完全相同的话，我兴奋不已，立即将这句“语录”背给同伴们听，大家又是一次惊叹，觉得我和毛主席都太正确了。
不过后一句话却始终没有找到，但我当时还是爱不释手地把它当作毛主席“语录”背给同伴们听了。这是我平生第一次讲的假话——把自己的话当成毛主席的话。
在此后二十多年的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运动中，就不知不觉地养成了今天我正竭力克服的一种语言表达习惯——有时把领导的话当作自己的话，有时又把自己的话当作领导的话、甚至伟大领袖的话。
克服这个习惯非常困难，除了习惯本身的原因之外，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这种习惯还非常流行、非常有用，尤其对自己有许多好处。至少是说出这种话来，感觉自己很潇洒，甚至有点儿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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