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恺: 中国文学根在河洛

翟智高 原创 | 2007-11-07 17:40 | 收藏 | 投票

中国文学根在河洛

                         

                           王恺

洛阳,这座东方文明的圣地,自然孕育了东方文学。

 

一、诗歌渊源于洛

 

诗歌与音乐同源,《吕览·古乐》所记帝喾时的《九韶》、《六列》、《六英》等古乐,并称为“声歌”,其实都是上古的歌曲。《吕览·音初》论音乐的起源时,把帝喾次妃有娀氏所作《燕燕往飞》称之为北音,禹之妃涂山氏的侍妾所作《候人兮猗》称之为南音,夏后氏孔甲所作《破斧之音》,称之为东音,殷整甲(即夏后氏胤甲)徒西河,犹思故处,乃作西音。由于帝喾、禹、孔甲、胤甲均立都于河洛地区,因此四音实为上古的洛阳诗歌。商周之际,四音化为十五国风,西周设有采诗之官,采入庙堂,与庙堂之歌小雅、大雅、颂一起并称为“诗”,经孔子删定后,称为《诗三百》或《诗经》,计305篇。风是诸侯各国的乐歌,其中大部分是周代民歌,是《诗经》的精华。

著名学者闻一多撰著《文学的历史动向》中指出:“对近世文明影响最深最大的四个古老民族——中国、印度、以色列、希腊——都在差不多同时猛抬头,迈开了大步,约在纪元前一千年左右,在这四个国度里,人们都歌唱起来,并将他们的歌记录在文字里,留传到后代。在中国《诗三百》里最古部分——《周颂》和《大雅》,印度的《黎俱吠陀》(Rig-veda),《旧约》里最早的《希伯来诗》篇,希腊的《伊利亚特》(ILiad)和《奥德赛》(Odyssey)——都约略同时产生……四个文化猛进的开端都表现在文学上。”洛阳作为我国古代文化的发祥地,其文学创造以上古神话启其端绪,先秦诗歌接踵而起,直至明清小说,无不反映中国古典文学的源脉。而先秦至唐宋,洛阳作为历代建都之地、政治文化的中心,这段时期内的文坛代表人物必然以洛阳一带为活动中心。因此,文学作为文化传播的媒介与载体,使我们仅从洛阳文学的发展,就可以看到中华文化的精神风貌与民族特征。一部洛阳文学史,就是中华文学史的缩写。

中国文学的首唱是诗,而《诗经》是我国第一部诗歌总集,代表了自西周初年至春秋时期大约500余年的诗歌创作。《诗经》是我国文学的光辉起点,它的出现以及它的思想性和艺术成就,是我国文学发达最早的标志,在我国乃至世界文化史上都占有极高的地位。“在心为志,发言为诗”。《诗经》的杰出艺术成就,首先在于它卓越地映射出时代的心声,通过风、雅、颂各种诗体和赋、比、兴的手法,以美丽的辞藻和婉转含蓄的比喻,表达了作者的情志。

《周南》产生于西周末年、东周初年,产生的地域在洛阳。《王风》10篇,大约是东周初年间的作品,也是产生于周都洛阳的。雅又分为大雅与小雅,是朝廷的正声,是周王朝京都乐歌,颂是一种宗庙祭祀用的舞曲。可以说《诗经》是以洛阳为中心的,以河洛地区为代表的我国最早的诗歌总集。

《诗经》开篇第一首便是与洛阳有关的《关雎》。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

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因为是《诗三百》的第一篇,《关雎》自古以来特别受读者青睐。正统的注解者甚至附会说,这是歌颂“后妃之德”。但从诗句本身就可以看出,这其实不过是一首普通的情歌。君子、淑女都只是对主人公的一种美称,人总是会美化自己的意中人,兼带着也会美化一下自己。从诗里描写的景象看,爱情的产生似乎和水边的劳动有关。关关叫的水鸟,发出的是一种爱情的信号。采荇菜的姑娘,腰身苗条,姿态娴雅,左一把,右一把,采摘着随水漂漾的青青荇叶。见此情景的青年男子,止遏不住心中的爱慕,做着成双成对的美梦,醒着梦里都在追求她。爱情受挫的夜晚是漫长的,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滋味既苦涩又甜蜜。

《诗经》奠定了我国古典诗歌现实主义的基础,她是传统诗歌的源头和根。

二、散文开启于洛

夏商周三代都洛,其历史文献结集为《尚书》。《尚书》不仅是文告、会议记录等应用文体的滥觞,还开辟了古代散文的先河。《尚书》记言叙事,绘声绘色,生动形象。不少篇章已出现成熟的辞格,如《梓材》用种地,建房,做器三个生活中常见的事理作比喻,说明创业和守成的关系,自然贴切,具有较强的说服力。《尚书》为后世散文创作奠定了基础。此外,记述周代历史的《逸周书》和洛阳出土的钟鼎铭文都是早期散文的优秀作品。

春秋时期,哲学家老子在洛阳著《道德经》,标志诸子散文的出现。《道德经》凡五千言,结构严谨,论理玄妙,想象丰富。作为一本专题论著,它标志着先秦论说文体的完全成熟。战国时期的诸子散文佳作,如《庄子》、《孟子》、《韩非子》、《荀子》等,莫不受《道德经》的影响。另外,成书于春秋的《国语·周语》,成书于战国的《战国策·东周、西周》中的诸多篇章也是洛阳散文的精品。

洛阳才子贾谊,在《史记》、《汉书》均有传。他是西汉一位早成早夭的杰出的政治家、文学家。十八岁时,即以博学能文而闻名郡中。文帝时,因其师郡守吴公的推荐,被召为博士。其时,贾谊在博士中是最为年轻的一位,但他却以自己的见识和议论,赢得了文帝的重视,不到一年,便被破格提为太中大夫,贾谊便趁此之际,“悉秦之法”,准备大展其才,然而遭到了朝廷重臣周勃、灌婴等人的排挤和攻击,说他“专欲擅权,纷乱诸事”(《史记·屈原贾生列传》),致使其被贬为长沙王太傅。贬谪中亦不忘国事,仍上疏批评时政。后又被召回,任梁怀王太傅。梁怀王坠马而死,贾谊视自己失职,在忧郁中死去,年仅三十三岁。贾谊的政论文气势磅礴,有文采,但也存在“颇疏阔”(鲁迅《汉文学史纲要》)的不足,《过秦论》是其政论文的名篇。他也是著名的辞赋家,但从体制上看,主要仍是采用骚体来写作,不过标题已出现“赋”的字样,多用四言句,句法也比较整齐,呈现出了散文化的趋向,显示出从骚体过渡到汉赋的端倪。贾谊的辞赋大多已亡佚,除《吊屈原赋》、《服鸟  鸟赋》外,在刘向所编《楚辞》中尚有《惜誓》一篇,但东汉王逸为《楚辞》作注时,则对作者为谁认为“疑不能明”因此尚有争议。

此赋兼有屈原、荀卿二家体制。“讯日”类似“乱日”;全文以抒发感慨为主,善用譬喻,这些都是对楚辞特点的继承。全篇又多铺陈排比,前半部除助词外,主要都是四字,引特点实近于荀卿《赋篇》,这些都是新赋体形成时期的特色,显示着从楚辞向新体赋过渡的痕迹。因此,可以说,贾谊开创了汉赋,开创了诗歌向散文过渡的新体裁。

 

三、小说肇始于洛

虞初(前140?—前87?),号黄车使者,西汉洛阳人。武帝时,任方士侍郎。作小说《周说》,后世尊他为小说家之祖。《汉书·艺文志》著录小说15家,其中包括《虞初周说》。班固注曰:"河南人,武帝时以方士侍郎,号黄车使者。"又据《汉书·封禅书》说:"(武帝)予方士传车,及间使求仙人,以千数。"又说:"太初元年,西伐大宛,蝗大起,夫人、洛阳虞初等,以方祠诅匈奴大宛焉。"据此可知虞初是河南洛阳人,汉武帝时以方士得登高官,曾经乘着传车为武帝访求仙人,并善于禁咒。

古今不少学者认为,小说起源于汉武帝时的方士。这种说法最早的表述见于汉代大学者张衡《西京赋》:"匪惟玩好,乃有秘书,小说九百,本自虞初,从容之求,实俟实储。"这篇文章收于梁代编的《昭明文选》之中。清代学者纪昀在《四库全书总目·小说家类》中力主此说:"张衡《西京赋》曰:小说九百,本自虞初。《汉书·艺文志》载《虞初周说》九百四十三篇,注称武帝时方士,则小说兴于武帝时矣。故《伊尹说》以下九家,班固多注依托也。"两汉时期,阴阳五行之学,谶纬迷信、神仙方术之道盛行。汉武帝为求延年长生,不死成仙,对神仙方术尤为热衷,所以他信从方士,一生干过不少封禅、广祠、求仙之事。方士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视与信任,风尚所及,"天下怀协道艺之士,莫不负策抵掌,顺风而届焉"王瑶先生这样阐释道:“无论方士或道士,都是出身民间而以方术知名的人,他们为了想得到帝王贵族的信心,为了丰禄,自然就会不择手段地夸大自己方术的效异和价值。这些人是有较高的知识的,因此志向也就相对地提高了;于是利用了那些知识,借助时间空间的隔膜和一些固有的传说,援引荒漠之世,称道绝域之外,以吉凶休咎来感召人;而且把这些来依托古人的名字写下来,算是获得的奇书秘籍,这便是所谓小说家言。”张衡在《西京赋》中所揭示的和王瑶先生所描述的实在是两汉小说的实际状况,方士小说实在是两汉小说的主流。

《汉书·艺文志》著录小说总共1384,而其中篇幅最巨者为《虞初周说》,943,占全部小说的近70%。《汉书·艺文志》说“小说家者流,盖出于稗官,街谈巷语,道听途说者之所造也。孔子曰:‘虽小道,必有可观者焉,至远恐泥。’是以君子弗为也,然亦弗灭也,吕里小知者之所及,亦使缀而不忘,如或一言可采,此亦刍荛夫之议也”。东汉末仲长统主张“百家杂说,请用从火”,要把小说全部烧掉。因此虞初的小说《周说》也理所当然地在“从火”之列。由于虞初所作《周说》,原书失传,其内容无由考究。据东汉人应劭所说:“其说以《周书》为本”,就是说虞初是根据《周书》写成小说《周说》。应劭是东汉末人,并且《后汉书·应劭传》还提到他“博览多闻”,“后世服其洽闻”。应劭撰《风俗通义》,引书极富,很可能也见过同列为小说家的《虞初周说》。因此,我们有理由相信应劭之说。他根据《周书》写成的小说,大概类似于历史演义性质,或者可以说是通俗本的《周史》。班固的《汉书·艺文志》把《周说》列为小说类,把虞初列入小说家。晋唐人引《周书》者,有三事如《山海经》及 《穆天子传》,与《逸周书》不类,朱右曾疑是 《虞初周说》。《太平御览》第三卷所引《周书》三则,其写作风格类似于《山海经》,清代人认为是虞初的佚文。

由于《周说》的失传,几乎所有的文学史都很少记载虞初的事迹和他的小说创作,鲁迅《中国小说史略》偶有所记,亦几近于《汉书·艺文志》。谭正璧编撰并于1934年出版的《中国文学家大辞典》说:“书虽不存,但因之被推为古代唯一小说作家”。所以虞初的名字后来被当作小说的代名词。明人搜集《续齐谐记》和唐人小说八篇,刻为一书,命名《虞初志》。《四库全书总目》作《陆氏虞初志》,直以“虞初”作书名。汤显祖有《续虞初志》4卷,邓乔林有《广虞初志》4卷,大抵搜集前人文章,非自撰写。清初张潮的《虞初新志》也是收集明末清初人的文章,汇为一编,共20卷。后郑澍若又有《虞初续志》12卷。各种“虞初志”都是短篇小说选集。

在中国文学史上,虞初对小说创作的贡献是不可磨灭的。后世称虞初为小说创作的鼻祖,由此可见虞初及其《周说》在中国古代小说创作史上的非凡地位。

洛阳,作为文学之根,源出三大文学河流。

它们波澜壮阔,一泻千里,走过汉魏,走过唐宋,掀起了一次又一次文学高峰。从当今散在文化遗迹和如峰的圣典中,仍能勾勒出洛阳古代文学的辉煌曲线。限于篇幅,本文仅阐释了洛阳文学之“源远”,至于洛阳文学之“流长”便不能述及了。

 

个人简介
北京大学政府管理与产业发展研究院研究员,曾长期在科研部门工作,承担过国家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攻关研究项目,成果记在史册里。哲人有训:“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爱好自然科学与社会科学领域多学科交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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