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历地震(二):恐惧
这次灾难中第一次流泪,是看到都江堰市聚源中学数十学生遇难的新闻。
去年暑假,我曾经到都江堰旅游。那座美丽的城市给我留下了温馨的回忆。
看着操场上孩子们的尸体,这样的幻象一次次浮现并纠缠着我的思维:也许,我曾经在都江堰街头碰到过的某个少年就来自这所学校;也许,他本来可以在今年暑假之后或者明年或者后年坐到我的课堂里。
可是,转瞬之间,阴阳两界。
接着,看到越来越多教室垮塌,学生被埋的新闻。
心一阵阵紧张起来,有时可以感觉到痉挛。
那些可怜的孩子们……
地动山摇,阴风呼啸中,他们张皇失措,目瞪口呆……
墙壁开裂,玻璃四溅中,他们呼喊,哭号……
房屋倒塌,房顶坠落头顶,瞬间天地一片漆黑……
瓦砾之下,废墟之中,没有天没有地;挣扎着呼吸,口鼻里全是灰尘;睁不开眼,眼睛已经被鲜血凝注;动不了手,伸不了脚,手脚已经被沉重的水泥板压住;挪动一下身子,疼痛刺骨,钢筋已经嵌入细嫩的皮肉;……
只有大脑还可以活动,可活动大脑带来的只是寂寞凄凉孤独无助和天一样宽海一样深的恐惧……
恐惧!
那种天一样宽,海一样深的恐惧,不是人的神经所能承受的。而此时,承受这种无边恐惧的却是那些天真而稚气的孩子的脆弱神经。
又一个折磨我很久的幻象浮现眼前。
那是生命被定格在3岁的四川小女孩李思怡。离开母亲怀抱的小思怡,在十几天里(2003年6月4日——6月21日),看着天亮又天黑,盼着母亲的脚步,渴望母亲的温暖。
可以想象,一个3岁的孩子被孤零零关在屋里——一个虽然狭小却无比空旷的屋子,除了自己的呼吸,感受不到任何生气。十几天里,也许只有她所害怕的和厌恶的老鼠探访过她。
每一个白天到来,饥饿袭击着她,她甚至啃过木头;
每一个黑夜到来,恐惧像空气一样包围着她。
她哭泣,没有人知道;她呼喊,没有人听到。慢慢地,她不再哭泣了;慢慢地,她无力呼喊了。可是,在那种无边的饥饿和恐惧中,那种“慢慢”是多么的漫长啊!
李思怡给我留下的,是一个孩子面对的恐惧。
我无法想象那种折磨的残酷。
可是,李思怡透过窗户还可以看见阳光;隔着门缝还可以听到街上人们的脚步声;至少,空气对她并不吝啬。
北川中学、聚源中学……那些被倒塌房屋掩埋在废墟底下挣扎的孩子们,他们没有阳光,没有声音,甚至甚至没有空气。他们所面临的又是一种什么样的恐惧啊!
也许会有一双有力的手去拉住他们的无力的手,也许会有一双温暖的手去抚摸他们冰冷的脸,也许会有一个温暖的怀抱去抚慰他们恐惧的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