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马斯.卡莱尔与约翰.穆勒的一段公案

赵峰 原创 | 2009-03-11 13:50 | 收藏 | 投票

托马斯.卡莱尔与约翰.穆勒的一段公案

 

作为19世纪英国著名历史学家、政治哲学家的托马斯.卡莱尔(Thomas Carlyle17951881)之所以被经济学一再提起,只因为他对经济学的一段恶评——“经济学是一门阴郁的科学”。卡莱尔是针对马尔萨斯(Thomas Robert Malthus17661834)对人类前景的悲观预言而作出这样的评价的。马尔萨斯作为一个牧师的忧郁个性可能影响了卡莱尔的判断。不过,卡莱尔时代英国最著名的经济学家是约翰.穆勒(John Mill18061873),他们曾经是挚友。约翰.穆勒被认为是历史上智商最高的人,他在经济学、政治学、哲学等领域都有着很深的造诣。但这个没有过童年的学者并不快乐,他的气质甚至比马尔萨斯还忧郁。因此,当卡莱尔在1848年的一次名为“黑鬼问题”的演讲中情绪激昂地发表以下评论时,他心中想到的更可能是他的经济学家朋友穆勒而不是遥远的马尔萨斯。——政治经济学“不是像我们听说过的某些科学那样是令人愉快的科学,不,不是。它是阴郁、孤独而且的的确确是相当悲哀的科学。”[i]

穆勒和卡莱尔是学术上的好朋友,他们经常一起探讨问题,交流思想,著作在出版前总要交给对方审阅。18353月,卡莱尔完成《法国大革命史》手稿后,兴冲冲将其交给穆勒,等待他的批评和建议。过了一段时间,卡莱尔等来的不是穆勒批评和建议,而是一个噩梦——手稿不在了。原来,穆勒看完卡莱尔的手稿后,又将其交给女友哈迪,而哈迪的女佣在取废纸引火的时候,将卡莱尔的书稿当成废纸给烧了。写作《法国大革命史》对卡莱尔来说是一个异常痛苦的过程,极度的投入让他感觉到灵魂和肉体的负重感都达到了极限,书稿完成的时候,他有了崩溃的感觉。一段时间,想起写作过程中的那种痛苦他就想吐。可是,现在穆勒带给他的却是这样一个晴天霹雳——书稿没了。穆勒在那里神经质地喃喃自语,他愧疚、痛悔、自责,手足无措,一直到半夜都没有恢复理智。卡莱尔的痛苦当然远远超过穆勒,对他来说,失去书稿就像失去自己最心爱的孩子一样。但是,他不忍心让穆勒更加痛苦,他不仅没有责备穆勒,还强作笑脸安慰他,劝导他,仿佛做错事的不是穆勒而是他自己一样。穆勒的心绪终于平静下来,走了。卡莱尔和妻子开始抱头痛哭。一时间,卡莱尔快要疯狂了。这本书对他来说太重要了,不仅因为这是他投入最多精力而且也最满意的一本书,而且,他还指望着这本书给他带来学术地位的提升和经济条件的改善。可是现在,一切都烟消云散了。重新写作,必须重新写作!可是,重新写作将有多么的困难啊!那差不多意味着要再死一次。“在我一生中我从来没有感到过这么忧郁、沮丧……要我完成这么折磨人而又痛苦的任务,这看起来简直就是不可能。”[ii]卡莱尔还是再死了一次,最终将《法国大革命史》完成了。1837年,该书正式出版。穆勒提出赔偿卡莱尔200英镑,卡莱尔接受了一半。穆勒还在自己主编的《威斯敏斯特评论》上,著文介绍卡莱尔这本新著,并给予了很高的评价。

书稿事件的发生,据说有卡莱尔本人的原因,他的手稿本来就凌乱不堪,涂涂抹抹,划划叉叉的就像废纸一样。不过这也算不了什么。要论责任的话,责任还是在哈迪那里,正是她的不小心,随意放置卡莱尔的书稿,才使女佣将其当成废纸的。由此,卡莱尔对哈迪的印象变得恶劣起来。哈迪年轻貌美,却不是一个花瓶,作为当时著名的女权主义者,她一位思想深刻而又丰富。作为思想家的穆勒就给予哈迪很高的评价。——“从外表上看,她美丽而机智,具有一种使所有接近者都觉得自然高贵的气度。在内心上,她是个感情深沉而坚强的妇女,有洞察力和直觉的智力,又有一种好冥思的诗人的气质。”穆勒认为,哈迪在气质和品格上与大诗人雪莱相似,但在思想与智力上,哈迪是“大巫”,雪莱则是“小巫”。卡莱尔因为手稿事件对哈迪一直耿耿于怀,在他眼里,那位因为疏忽而使自己手稿变为灰烬的女子只能是一个白痴,她“智而不慧,在穆勒讨论各种高级话题的时候,总是瞪着一双闪烁着无法形容的深色大眼睛,重复不断地问一些愚蠢的问题。”[iii]

最后,穆勒和卡莱尔的友谊还是崩溃了,不过不是因为书稿事件,也不是因为卡莱尔对哈迪的鄙视,而是因为政治信念。1865年,英属牙买加总督爱德华.艾尔因为当地人民起义而大举镇压,肆意逮捕黑人并迅速处死。艾尔的暴行引起国内有良知的知识分子的义愤,纷纷著文或演讲进行谴责。作为奴隶制度的维护者,卡莱尔著文并演讲对艾尔的行为给予辩护,表示支持。穆勒因此而和卡莱尔分道扬镳。

 



[i]转引自马克.斯考森:《现代经济学的历程:大思想家的生平和思想》,长春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P80

[ii]转引自斯图尔特.凯利《失落的书》,三联书店,2008年版,P306

[iii]转引自马克.斯考森:《现代经济学的历程:大思想家的生平和思想》,长春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p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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