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时代的长诗现象探测》

刘丹俊 原创 | 2009-04-03 15:44 | 收藏 | 投票

《网络时代的长诗现象探测》

 

 

 

 

尚建国的长诗《命运》研讨会,具有很重要的象征意义。11月时,我曾与洪烛就长诗进行过探讨,谈到了几代诗人长诗写作的情况。在本文中,我想以在谈到这些诗人的长诗时,重点放在网络时代的长诗,或者说21世纪初的长诗。限于篇幅,我只对长诗现象进行探测,而对具体的长诗留待于个体论,或有待于其他人的讨论,因此,这次我只是抛砖引玉。

一、         1980-1990年代:朦胧派诗人与第三代诗人的长诗写作

朦胧派诗人的长诗写作,给我留下较深印象的是北岛与杨炼。现在谈论北岛的时候,人们记住的恐怕仍然是他的短诗,比如《回答》。虽然他的长诗《白日梦》曾在《人民文学》刊发,并没有引起重视。杨炼成为朦胧诗派的代表诗人,则是因为他的长诗写作。但是,除了他最初的《诺日朗》外,后来的《半坡》《大雁塔》等长诗,虽然作者浇灌了激情与思考,但因为当时受文化寻根热的影响,这些文化诗,一方面因受作者文化底蕴的局限,另方面作者陷入了观念的漩涡,虽形成了杨炼的特色,但抽掉他的激情之后,还是太过苍白。

在谈到海子与骆一禾时,很容易想到海子的长诗《太阳和七部书》,骆一禾的长诗《世界的血》。从年龄上看,二人并不属于朦胧诗一代,但他们的心和血脉仍然与朦胧诗的写作方向与审美倾向相通。从承续来看,黑大春可算是最后的朦胧派诗人。在外部环境上,或许正是受文化寻根热的影响,在诗歌环境上,却是因为杨炼的文化诗的影响,激发了海子的雄心。他所掀起的麦地狂潮,就是将这一路诗风发展到了极致。同样,海子或骆一禾的长诗野心和诗歌观念与他们的知识储备和人生经验还不具备处理这类穷天地人之际长诗的能力。虽然他们耗尽青春的激情甚至热血,但心智不够。我总觉得,长诗的写作,心智才是第一位的,激情有更好,没有也可以。要不然,激情断消,而心智跟不上,问题就大。长诗是需要思考的,并且既是个人命运的真实预兆或展现,也是对时代风云变幻的抒写与把握,二者有机地结合。

以上谈到的,也可以称之1980年代的长诗现象。

在第三代诗人那里,可能是由于巴蜀文化的奇妙,使得80年代的欧阳江河、廖亦武、宋渠宋炜等也加入到文化诗的合唱之中。周伦佑的长诗,如《自由方块》,更多地是注重实验性质,并以此来验证非非主义的理论。这是另一种形式的文化寻根,只不过杨炼欧阳江阳等人在寻找远古文明,周伦佑要找到前文化时代。到了90年代,似乎只有欧阳江河和周伦佑转型了。第三代诗人的长诗写作,如果在80年代的话,同样也存在前面提到的情况。总体看来,第三代诗人在进入90年代以后,更多地考虑处理日常事务,这不适合长诗;也可能由于海子等人长诗写作的失败,给了他们重新审视长诗的写作,加上社会的转型,很多人都远离了诗歌,更不要说静心写长诗了。西川与于坚的长诗写作,是最有特色的。西川的《致敬》等,长于知识与冥思;于坚的长诗《零档案》,写得触目惊心,但研究的价值大于诗本身的价值。不论从阅读,还是从诗与诗人心灵的关系,都非常缺失。

二、         网络时代:中间代诗人与70后诗人的长诗现象

长诗并不是考验一个诗人的激情,而是取决于诗人的心智,它需要诗人的综合能力。进入21世纪之后,也是诗人成为网络游侠之后,我们看长诗的写作呈现出良好的写作态势。

最先引起关注并引发大讨论的是伊沙的《唐》。伊沙以“唐诗三百首”作为参照,你可以说他是在解构唐诗,也可以说他是在建构自己心目中的唐诗。《唐》的成败得失还可继续探讨,但可以看出,在当代诗人古典诗歌传统全面缺失的情况下,标榜本土化策略的伊沙是如何从古典诗歌里吸取营养的,而作为反传统非常激烈的先锋诗人,又如何在认真思考和处理传统与先锋的关系。在这个关系上,伊沙无疑为那些口头先锋诗人树立了榜样。无论是长诗短诗,引起争论,本身就说明了它具有非同一般的品质。

安琪曾有一个长诗写作阶段,因她结集为《任性》而被评论家称为“任性时期”。但我所讨论的长诗,显然不是指像《任性》《九寨沟》这种类型,而是她的《轮回碑》。如果仅仅把它看作是安琪的诗歌实验,那只是看到了表象。非常明显的互文性只是这部长诗的艺术特征之一。我所看重的是作者对整个艺术结构的把握能力,更着重于她在如何抒写自己的诗歌史以及心灵史。一个女诗人对自己及时代的言说能力让我吃惊。要知道,在当下诗界女性写作带着普遍性的小资小农小情结而喋喋不休的语境下,安琪诗歌令人眼花缭乱的冲击力是其他女诗人所不及的,尽管她也喜欢喋喋不休。

我曾点评过老巢的《空着》。一般情况下,诗人的转型期作品很容易失败。但老巢从一个纯粹的抒情诗人转为心智型诗人,却没有探索期。《空着》即是他最为个体性的收获,在老巢诗歌山脉中,是一座突兀而起的山峰。

莫非的《苏拔》系列还处在未完成之中,我不知道他最后会定为何名,只好暂定。莫非在90年代就写了不少长诗,那种怀才不遇式的焦躁与渴望被了解认知的情绪非常浓厚。在诗学上,他与第三代有很多相通之处,最典型的是把诗看作词与物的关系。《苏拔》却有着大彻大悟后的从容与淡定。你可以看作这是写给苏拔的情诗,我更愿意把苏拔看作与诗人关系对等的诗神。

周瑟瑟的《中关村的乌鸦》中那只乌鸦,从不同的角度与方向观察着有着特殊色彩和象征意味的中关村,它既是观察家,也是思考者。它在思考诗人在IT时代或IT世界生存的依据和存在的价值。

庞清明在《南方乡镇》中,更多地运用了照相机的写实功能,以批判的眼光看待南方乡镇的发展变化,但作者与诗歌有很大的游离性,即他的身心还远远没溶解到南方乡镇之中。

可以形成比较的是洪烛的《西域》,这是超大型长诗,已写到4000行,还没有完成。写西域的诗,亦即所谓新边塞诗,很容易出现两个问题。一是长期生活在边塞的诗人,很可能陷入“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的迷境,在我所看到的这方面的诗,大多为呈现或复制,我看不到诗人与之有什么血肉关系;一是外地诗人的走马观花,留下了不过是“到此一游”的记号。洪烛的《西域》却不同,他把自己深化在西域之中。注意,西域不仅仅是地理概念,更重要的是文化概念,而且不是断裂或业已消失的文化,而是仍在流淌着新鲜血液的文化。我在读到洪烛的《西域》时,给我的感受是,洪烛虽然以诗立名,但他以前的诗即使都不可不要了,就凭《西域》,足以让他作为诗人的身份而存在。

在未完成上,徐江的《杂事诗》同样值得关注。在我这次所论及的长诗中,《杂事诗》真是体现出“杂”的特点。从长诗的结构或组织方式看,各首诗之间的联系并不十分紧密,随意性比较大。

当然,我也要论及我的《破碎的偶像》。我在一篇文章中说;有了《破碎的偶像》,2005年的写作可以无悔矣!不久前在民刊《第三说》上重读的时候,我更发现,那是我灵魂发生激变时期的作品,我的人生命运就在这部长诗之中。它在网上也引起过很大的争论,不少人至今仍无法接受它的表达方式。

作为1950年代末出生的诗人,马莉也可算作中间代诗人,她的《金色十四行》也是未完成,但从她已有的作品看,无疑是这个时代最具规模和特色的十四行诗。

1970年代出生的诗人中,海啸的《海啸三部曲》和墓草的《葵花宝典》是在两个不同的向度上展开的,但在将个人命运与时代特色的把握上,都是很有特点的长诗。海啸注重感动,墓草呈现撕裂。

三、网络时代长诗的特点

之所以称为长诗现象,是因为它们有着共同的特征:一、这些长诗都出现在21世纪以来的网络时代,其传播方式不完全依靠纸媒,更多地,或写出来后是依靠网络,并得到认同或消解;二、都不是靠激情写作,而是心智写作;三、在结构上,也可以算是组诗,但与一般意义上的组诗不同,即各首诗之间有着亲密的内在逻辑关系,每首诗可以单独看,基本上有各自的主题,但它们只是宏伟建筑下的各个有机体,共同组成一个建筑物或建筑群;四、它们都是思考的产物,不仅能看到诗人的命运,而且能看到诗人如何把握时代并对时代言说;五、它们都是诗人标志性的建筑,即长诗就是诗人的代表作,甚至代表着诗人的最高成就;六、这才真正可以看作是将现代主义与后现代主义融会贯通在诗人的血液之中,而不再是停留在技术的模仿之上,形成了具有中国血汁的现代主义或后现代主义诗歌。七、它们预示着中国诗歌向着成熟的方向成长着,并暗示了中国诗歌的“命运”。

 

个人简介
林童:原名刘丹俊,1963年生,四川邻水人。曾在宜宾学院、鲁迅文学院、中国人民大学求学。“方言写作”倡导者。 诗集《美之殇》《破碎的偶像》,评论集《文化诗学:第三条道路》,评传《泰戈尔,你属于谁》,长篇小说《雪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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