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拉菲娜

赵峰 原创 | 2009-05-10 02:19 | 收藏 | 投票

塞拉菲娜

——法国电影seraphine观后

 

一个孤苦无依的单身女人,没有父母,没有丈夫、没有子女,没有朋友。日子一天天重复着,艰苦地工作,卑微地生活。她的工作就是擦地板、洗床单,她工作的状态大多是跪在地上。一个生活于困顿之中失去了希望和向往的女人大概就是塞拉菲娜这个样子:体态臃肿、动作迟缓、目光呆滞。

繁重的工作,微薄的收入,卑微的地位,这是塞拉菲娜生活的常态,她已经习惯了人们的冷漠,习惯了唯唯诺诺和谨小慎微。孤独和寂寞的时候,塞拉菲娜会来到原野,听树叶歌唱,看花儿舞蹈。有时候,她会匍匐地上,看看蚂蚁搬家,并和它们聊聊家常。这时候,她幸福的脸上,会呈现出天使般的纯真和灿烂。

生活中时常遭遇的那些幸福和困难,那些快乐和酸楚,也许都是生命的内容,都是上帝的赐予。人人都经历着这些——富人或者穷人,成功者或者失败者,幸运者或者不幸者——但只有得到上帝眷顾的人才能自觉领会并欣然接受。上帝可能还告诉了塞拉菲娜更多的东西,关于生命的奥秘,关于幸福和痛苦的意义……

没有接受过任何正规教育,没有经过任何绘画训练,塞拉菲娜开始了绘画。生命中一定有着某种特别强烈的冲动,只有通过绘画才能将其释放。塞拉菲娜说,是守护天使在引导着她绘画。——更多的时候,她用的是上帝给她的那只最灵巧的画笔——她的手指。她的原料大多直接来自大自然:树叶、鲜花、泥土。她还经常从教堂偷油来调和原料——看她偷油时那种泰然的神色,你会相信她得到了上帝的许可。也许,上帝看着她那种狡黠中的天真无邪,会在教堂穹顶上悄悄发笑。绘画的时候,塞拉菲娜总是将房门牢牢关上,并挂上“谢绝来访”的标牌。我想,这样的时刻,塞拉菲娜是在与上帝交流;她需要投入全部身心才能领会上帝的意愿。每一幅画快完成的时候,都会听到她热情激昂而诡异的歌声,那种宗教的悠远和心灵的震颤,让人相信她是在用歌声向上帝汇报工作进展,也是在应和上帝对她的祝愿。塞拉菲娜的生命是为绘画而存在的,通过绘画传递上帝的意志是她神圣的使命。所以,冬天来临之际,她将全部收入用来购买绘画用的油漆,而没有预备一点取暖材料。

 

如果没有威廉.伍德,塞拉菲娜注定只是上帝沉默的仆人。她可能会一生沉迷于与上帝的交流而无法使大众理解上帝神秘的意愿。不过,既然上帝安排了塞拉菲娜向人间传递他的信息,必然会提供一个更加通达的渠道。当艺术鉴赏家、评论家、收藏家威廉.伍德遇到塞拉菲娜的时候,她还在小木板上作画。塞拉菲娜那种被称为素朴主义风格的东西深深打动了伍德,那种纯真和自然中所蕴涵的巨大力量似乎可以在顷刻间瓦解时尚艺术所有的矫揉造作。在伍德眼里,眼前这个肥硕的女子就是一个天使。

伍德成为塞拉菲娜的兄弟、师长、监护人和经纪人。他希望将塞拉菲娜引入巴黎艺术界。塞拉菲娜的生活因为伍德的介入呈现出新的希望。至少,开始有人关注她的绘画;至少,塞拉菲娜醉心于绘画不仅不再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反而成为高尚的艺术行为。当伍德说她具有卓越的绘画天分时,塞拉菲娜只当是恭维。她还是习惯于在擦地板,洗床单之余到野外和老树、青草说话,还是习惯于从野外采集绘画原料,还是习惯于在简陋的住所关上门在自言自语中绘画。不过,伍德还是给塞拉菲娜带来了信心,在这位来自巴黎的艺术鉴赏家面前,她萌生了有一天他会用他优美的书法写一封信给她的愿望。

也许,上帝还需要塞拉菲娜经历更多的磨难,因为她的绘画技巧还需要更多的磨练。一战的炮火袭来,作为德国侨民的伍德被迫离开那个宁静的法国小镇。在炮火中,塞拉菲娜溜进伍德离开了的房间,找到了有着伍德秀丽笔迹的笔记本,还有伍德来不及带走的她的绘画。战火还给塞拉菲娜带来更多的好处,在店主为远离而战火逃跑后,她溜进小卖部拯救了很多绘画材料。——这些东西若不是塞拉菲娜的拯救,将会在战火中化为乌有。

当然,战争带来的是更多的不幸。伍德离开后,塞拉菲娜又陷入了此前那种艰难而卑微的生活。没有人欣赏她的绘画,没有人愿意资助她的事业。塞拉菲娜又一如既往地擦地板、洗床单来挣取微薄的收入,一如既往地接受富人的冷漠,接受人们挑剔、怀疑甚至鄙夷的眼神。不过,塞拉菲娜一直忠实于自己的使命,热爱自己的绘画事业。 “一个人忠实于自己的使命,在锅里也可以发现上帝。”艰难的生活确实在塑造着塞拉菲娜的绘画才能,她对绘画的领悟日趋丰富和成熟,她的绘画技巧也日趋大气而稳定。如果说她在战前的绘画还显得凌乱和冲动的话,经过战争的洗礼,她的绘画融入了更多自己对生命意义的真切体验,因而显得成熟、稳重而自成体系。

 

一战结束,伍德回到法国,辗转找到了塞拉菲娜。这位毕加索的赞助者,决定将塞拉菲娜从繁重的佣仆生活中解放出来,让她的艺术才华在更广阔的天地展现。他向塞拉菲娜承诺,在时机成熟的时候,在巴黎为她举办画展。在伍德的推动之下,塞拉菲娜素朴主义风格的绘画得到越来越多人们的赞赏。“镶上金色的画框,我的画可以卖出一个好价钱了!”

塞拉菲娜所取得的,当然不仅是艺术市场的成功。塞拉菲娜那种自然而清新,诡异而凄美的风格在战后初期阴霾的画坛投下了一缕亮丽的色彩。“神的恩典!”——观赏者欣赏塞拉菲娜的绘画时不禁怀疑这是否是用笔画出来的。当然,这不仅是用画笔画的——塞拉菲娜绘画的时候,更多使用的是上帝赐予她的灵巧画笔——她的刚刚还在擦地板和洗床单的双手。

“你的画这样诡异,那些花像受伤的眼睛。”

“我有时候看着自己的画,也会感到害怕。”

是啊,生活中充满着艰苦、磨难、悲伤和不幸。对这样一个现实的世界了解越多,人们可能受到的伤害也越多。在这样一个世界,幸福和不幸,悲伤和快乐,都是上帝的赐予。怀着一颗上帝般仁爱之心,人们看到的往往正是世间的不幸和悲伤。这些不幸在灼伤人们的眼睛,同时也使敏感的人们更加仁爱更加真诚。

观赏者要求给塞拉菲娜与她的绘画拍照。塞拉菲娜的头高高抬着。

 “能把你的头低一些吗?”

“不。我的灵感来自天上。”

塞拉菲娜似乎在平视着上帝,她的眼里再没有羞怯、局促和卑微。在那一刻,她的心理充斥着上帝的信任和关爱。

 

塞拉菲娜在紧锣密鼓准备着她的巴黎画展,大危机来临了。大危机显然出乎上帝的意料,他已经派出使者来参加塞拉菲娜的画展。由于经济危机严重影响伍德的事业,画展的资金筹措面临问题,只能延期。塞拉菲娜为此陷入极度焦虑当中,她的一生都在通过绘画传达上帝的意志,而这次画展,被她看成是向上帝汇报她工作成就的一次盛会。通过自己的工作荣耀上帝,这是她这一生中最好的机会。她苦苦哀求,甚至威逼利诱,但作为世俗的艺术赞助者的伍德实在无法抗拒经济危机的压力。在焦虑中,塞拉菲娜陷入了疯狂,被送进了疗养院。经济环境好转之后,塞拉菲娜的绘画又可以卖出好价钱了。但塞拉菲娜似乎已经完成了自己的绘画使命,她之后的生命,就是在疗养院里听风唱歌,看云舞蹈。

一个人,哪怕只是在生命中的一瞬,看得到上帝的光芒,领会上帝的意愿,他的生命也是饱满和完美的。塞拉菲娜的一生,经由天使的引导,成为一个通过绘画传递上帝意志的人,尽管她一生的大部分时间在世俗生活中都显得艰难和卑微,但她却是上帝的宠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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