栽菜记

赵峰 原创 | 2009-08-20 21:12 | 收藏 | 投票

栽菜记

 

那时我们还住在学校的单身楼。阿东弄了什么好菜,总喜欢邀朋友们分享。阿东说的好菜,无外乎这样几类:一是从老家搜刮来的熏鱼腌肉;二是从山上或公园里采集的野菜或者从别人家菜地里顺的南瓜苗或者豌豆尖;三是用某种动物下水特别烹制的“徐氏家常菜”。

那一年,阿东家里有事,我和他去了一趟他老家。给我深刻印象的是返程时他搜刮民脂民膏的那种贪婪。熏鱼腌肉,土豆粉条,茶油猪油已经装满了后备箱,他还不满足,还要在后座装上一袋袋青菜蘑菇之类。那些土特产大部分是为朋友准备的。阿东“江湖”上那些朋友,大多有着浓厚的农民情结,总喜欢将自己装成与普天下劳苦大众心心相印的样子,对农村的吃食,总要表现出特别的兴致盎然。阿东是那样一个风风火火的人,朋友哪怕表示出一点点愿望,他也会认真投入当成政治任务来落实。

有那么几年,一到周末,我们就一起外出找菜。我们在植物园采过野韭菜,在森林公园挖过竹笋,在现在的九大碗附近掏过鳝鱼,在东湖钓过鱼还捉过虾子捞过河蚌。记得有一次,阿东、亚亚和我三个人在东湖钓了一天鱼,总共才钓到手指大的6条鱼。晚上我们两家六口人就靠着六条鱼做菜,煮了一大锅汤,下了一大堆蔬菜,最后连一块鱼鳞都没有放弃。

郊区房子盖得越来越多,空地荒地越来越少,找菜也越来越难了,阿东提议我们成为正式的菜农——自己栽菜。

 

当时,鸳鸯楼后面一大块空地闲置着,长满野蒿子。那一片地我们以前去采摘过野芹菜,钓过龙虾。看那野蒿子茁壮成长的样子,我们以为那地一定很肥沃。其实,那里整个就是建筑垃圾堆放场,茁壮的蒿子就成长在乱石之间。在那样的环境下开荒是一件可以想象的最为艰难的事情。

其实,说挖地或者开荒都不准确,确切说是在石堆里找土。首先将蒿草割掉(堆在一边往后可以用作肥料),然后将大石块及废砖头还有水泥块搬走;然后再用锄头锄地。头一天从午后干到天黑,双手磨出血泡,用坏了至少一把铁锹,才勉强整理出一块四十来平方的地,不过,那地里的石头和土一样多。接着干了两周,终于平整出像模像样的几晌地,随后就可以栽植蔬菜了。

我们刚开始去开荒的时候,园林科的老戴已经在那里种了几季。老戴显然对我们两个书生不信任。他知道在那里种地的辛苦,不相信我们受得了那样的罪。其实,累是累,苦绝对谈不上。我们都是农村出来的,小时候在家也是干活的好手。再说,阿东是那样开心快乐的人,我们在一起干活,一整天都不会闷。实际上,两周过后,我们的地里虽然还没有种上蔬菜,但那格局已经很可观了。我们在地头挖了一个蓄水池,蓄水量可以满足栽菜需要;在水池边上,有一棵树,我们在树下用大石块和水泥板搭了一个茶几,还配了几个凳子。干活期间,累了,就围着茶几抽烟喝茶聊天。那快活劲儿让老戴羡慕得流口水。

我们的栽菜活动得到了家庭的一致支持。夫人们不仅将家里安置得井井有条,后勤保障也做得非常到位。比如送茶送水嘘寒问暖等等。夫人们不仅保障了后勤,还积极参与种菜活动中的工具及种子采买。当然,种植结构设计也主要参照了她们的意见。种第一茬庄稼的时候是最辛苦的,主要是地太贫瘠。为了解决问题,阿东到菜场收集垃圾,比如鱼贩们杀鱼后废弃的下水等等,然后将其埋在地下。这个办法不是很好,主要是来源有限。商量过很多办法,比如派人到农村收集有机肥等等,都缺乏可行性。由于地比较贫瘠,一开始种的竹叶菜又细又黄,看着让人有些泄气。

其实怎么样改善土质我自己很清楚,只是最初下不了手而已。我们那时候住在单身楼,用的是公共场所,而且是那种老式的厕所。单身楼一般是没有人关心的,因为住户大多是临时性质,而且,年轻人本来就很少受到照顾。那时的公共厕所很少有人打扫,简直脏得不成样子。为了改善土质,最后只能利用大粪了。于是,每天早上天刚刚亮,我就拎着两只两只桶,到厕所里收集大粪,拎到田边,再打水来稀释,然后浇到地里。这样干了一段时间,我们的地变肥了,单身楼的公共厕所也变得干净很多了。后来我们种植了青椒、茄子、小白菜、西红柿、丝瓜、韭菜、大蒜等等。总共有七晌地,每晌种的都是不同的品种。大概进入五月份,各种蔬菜相继成熟,我们整天吃这些东西都吃不完,于是我们的绿色蔬菜成为送礼佳品。

后来又连续种了两季。那年下半年,阿东调到深圳工作。临走的时候,阿东很有感情的到地里转了几圈。阿东后来也经常回家,大概一个月一次,每次回来即使不能亲自下地干活,也要到地里转转,了解情况,制定规划,发布指示。

种到第三季的时候,土质已经非常肥沃了。实际上,我们后来庄稼的长势已经明显好于老戴的,而且我们的生产规模也超过老戴。不过,丰产也是麻烦事。我们栽的蔬菜远远超过我们自己的消费量,而送礼又是一件挺麻烦的事情。我们虽然通知朋友们可以随便到地里摘菜,但谦谦君子们没有人愿意干那种瓜田李下的事。

第二年暑假我准备到云南一段时间,临行前看到地里的西红柿和丝瓜正长势旺盛。收假回来到地里一看,那里已经成为一个建筑工地。再过一年,在我们曾经种菜的地里,茁壮成长起来的是一栋楼房。

 

阿东过几年又回到了武汉。这些年,阿东在修身养性,有了大把的快活时间。他跟我说过几次要寻找当年栽菜的快乐时光,还说在南湖边上看好了一块荒地。我也心向往之,也答应了他。但是,事情实在太多太杂,一直没有时间和心境。今年3月份,阿东说他约了几个江湖上的朋友已经在南湖边上开出一块地,要我抽空去考察一下。此前,他们干了一个周末,勉强平出一块二十来平方的地。那天我和阿东及数学系的小刘一起干活,开了一块新地,当天还播撒了黄豆。感觉这块地的条件要比我们当年那块好得多,土质不错,石子很少,而且水源方便。相信阿东在这块地上可以收获更多的快乐。

今天晚上,阿东送来一袋子他亲手栽植的蔬菜,于是想起当年栽菜的情节。是为记。

 

2009-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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