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幻的公共空间

胡泳 原创 | 2009-08-22 09:57 | 收藏 | 投票 编辑推荐

有记者最近问易中天,学者频频通过媒体露面是好事还是坏事,易中天答道:学者有两种抉择, 第一种是为学术而学术,必须有这批人才能保证学术研究的纯正性。还有一种,就是关心公共事务的学者,这批学者是必须抛头露面的,要对公共话题发表意见,如果是为了公共事务,哪怕频频曝光也无可指责。

这段话暗含着的一个意思是,公共知识分子离不开媒体。更准确地说,伴随着媒体的商业化,诞生了一群媒体知识分子,“虽然看起来与过去的公共知识分子没有什么区别,似乎也是面对公众,……但媒体知识分子与公共知识分子的区别在于,即使在讨论公共话题的时候,他们所遵循的,不是自己所理解的公共立场,而是隐蔽的市场逻辑,即使在诉诸批判的时候,也带有暧昧的商业动机,以迎合市场追求刺激的激烈偏好”(许纪霖语)。

在这种情况下,媒体与知识分子的关系已经变成互为工具的关系。这样说可能有点儿刺耳,但其实,给那些坚信媒体可以产生公共空间的人注射一点现实的清醒剂,不仅是有益的,而且是必要的。

知识分子需要媒体这样的工具。几乎所有自命为知识分子的人对电视都看不上,因为电视是一种很浅薄的工具。电视一定是给它的发言者断章取义的,有很多歪曲,很多强加于人的选择。例如,著名的知识分子张维迎,在有一次接受中央电视台采访的时候,不仅被要求说句陕西话,甚至还被要求唱一段信天游。即便有这样的轻慢,非常多的知识分子在面对电视的时候,都无法抗拒电视的诱惑。换句话说,如果电视给知识分子讲话机会的话,他真的无法抗拒这种诱惑。知识分子需要媒体来作他的讲台或者论坛。


媒体也拿知识分子作为工具。媒体实际上就是要贩卖它的观众或是读者。它贩卖的原因在于,它要用观众和读者去吸引广告。观众或者读者在媒体看来是一个一个的分众市场,当它想要打动某个特定市场的时候,也即打动分众的时候,一定需要知识分子把一些很复杂的东西做一个简单化的处理,这业已形成了一种模式。媒体特别需要知识分子在媒体里生产一些内容,而且是能够吸引眼球或者注意力的内容。所以说它们是互为工具的。


说到公共知识分子,我的定义可能会窄,中国今天没有多少所谓的公共知识分子。记得田壮壮拍完《小城之春》后很多人质疑,你这个电影有没有市场?专家会反对你吗?田壮壮说,他从来不听专家的意见。原因很简单,专家和老百姓看电影是不一样的,专家从来不花钱看电影,既然他不花钱看电影,他也不会说太多的坏话。在今天这个社会里,其实好坏的标准已经是在经济上了。专家说好坏基本上是可以从经济上体现的,因而对专家已经没有多少信任度可言。


媒体和公共知识分子互为工具达到一个极端,最后造成媒体精英和知识分子达成一个共谋的小圈子。媒体精英以传统观念来看,如果在电视台,可能就是制片人或者是大家常常见到的名牌主持人,如果放到平面媒体,大概就是主编、有名的专栏作家,以及有名的记者。这个圈子能够给观众或者读者提供布尔迪厄所说的“快食”,媒体精英和可以称作快食家的一批学者合起来,形成很小的圈子,也许构建了某种虚幻的公共空间。


但是,以往的媒体正在向新媒体演变。从传统媒体向新媒体转移的有两个事物:第一,媒体所贩卖的公众在转移;第二,公众转移了之后,广告商会跟着公众转移。目前这个趋势不明显,但是将来一定会出现。在新媒体中,原来隐身在媒体后面的公众,慢慢会走到前台来。

历史上看,媒体一向是一种公司所有物或国家所有物,个人没有办法参与到媒体中。让媒体从幕后走出是第一步。第二步是区别公众与受众的不同。受众是被动的;而公众则富于参与性。由此,我们需要一种从公众角度对媒体的定义。

对于公共知识分子的定义以及他们未来的命运,我没有太大的权威来发表看法;但是说到传统的媒体工作者,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他们的物质收益会下降,精神收成也会大大歉收。可能他们现在会发现,多年以来大家说他们是无冕之王,伴随新媒体的兴起,大家会说这个无冕之王是没有穿衣服的。

个人简介
价值中国网荣誉总编辑。北京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教授,政治学博士。中国传播学会常务理事,中国网络传播学会常务理事。“信息社会50人论坛”成员。中国信息经济学会信息社会研究所学术委员会主席。世界经济论坛社交媒体全球议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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