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 国 雨

田德邦 原创 | 2010-01-21 15:41 | 收藏 | 投票

  

  载着沉甸甸的慰问品,载着家乡人民对子弟兵的一片深情,我们不远千里地来到昆明。到昆明的第二天,天空布满了阴云。快到中午的时候,雨便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六月的南国雨啊,似战士在倾诉衷肠,又似母亲在抚慰孩子,似激越的鼓点,又似袅袅的琴音……

  在军区医院里,我们见到了一位身材魁梧、双目炯炯的军人,他左胳膊打着石膏,上着夹板,年青的脸上却生气勃勃。一听说我们是从家乡来看望亲人的,脸上便出现了十分复杂的表情。好一会,才哽哽咽咽地说:“谢谢你们,谢谢……家乡的亲人们,我们没有给你们丢脸……”

  从家乡起程的前几天,我们就略略知道他们兄妹俩的一些情况。哥哥叫孙义刚,妹妹叫孙义芳。一提到妹妹孙义芳,他从枕头下面的一本书里拿出一张照片递给我们,眼泪便刷刷地流了下来:“这是从妹妹的遗物中找到的。”

  照片上是一位身着军装的年轻女护士。一个月前,她在激烈的战斗中,将自己青春的热血洒在了祖国的南疆!

  “从来到前线的第一天,我只同妹妹见过两次面……”接着,他向我们低声讲述了发生在一个月前的故事……

  义刚来到前线的第一天,就一直希望见到妹妹,但没有时间和机会。他不知道妹妹究竟在哪个部队,只知道她一从护士学校毕业,就上了前线。四月中旬的一天晚上,他们排仅剩下的七个人从阵地上撤下来,听说晚上歌舞联欢,快乐得忘记了疲劳,兴致勃勃地赶来联欢。就在联欢会上,他惊喜地发现那个深情地唱着《十五的月亮》的护士就是自己的妹妹孙义芳。一曲唱完,他大声叫着妹妹的名字,兄妹俩欣喜地在战场相逢……

  严酷的战争,随时有牺牲的可能,义刚多么希望能常常跟妹妹在一起,保护妹妹啊。每当战后小憩,他时时思念妹妹,替她担着心。不幸的事还是发生了。就在五月初的一次战斗中,义芳为了掩护义刚所在连撤下的伤员,自己倒在了血泊之中。这是兄妹俩在战场上的第二次重逢,也是最后的诀别。临牺牲前,义芳还挣扎着嘱咐哥哥“多保重”。

  我凝视着手里的照片,想象着一个月前的那幕情景,深深地被义刚的叙述打动了。我该怎样安慰他?我说不出话来,我们的战士多么可敬可爱啊!

  临走的时候,部队首长告诉我们:“义刚也是个英雄。胳膊被炸成重伤后,死也不肯撤下,被战士强行抬下来后,这位铁骨铮铮的汉子足足淌了两个小时的眼泪……”是啊,好男儿有泪不轻弹。兄妹之情,祖国之爱,对敌人的强烈憎恨,不都蕴含在这泪水之中吗?

  我的眼睛湿润了,心里也潮乎乎的,正如这六月的南国雨。南国的雨啊,你不是悲伤的泪,而是激励人们奋进的鼓点……

  (原载1987年7月28日《江汉早报》《晨光》副刊)

  

个人简介
田德邦,湖北作家协会会员。1984年起在省级报刊上发表作品。三十多年来,有小说、散文、诗歌、杂文、随笔、文艺评论等文体作品相继在海内外报刊上发表。作品曾入选《台湾文学年鉴》,出版有散文随笔、时评杂文著作2部,著有长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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