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利奈尔
“或安而行之,或利而行之,或勉强而行之,及其成功一也。”前面说的是“知”,知属于认识论的范畴,这里说的“行”,是属于实践论部分。有了认识,再有实践,人生才是完全的。这里的“安而行之”、“利而行之”、“勉强而行之”,与前面的“知”基本能够对应。
“安而行之”,那是很了不得的事情!在行仁义之道的时候,你能够心安理得,能够不附带任何其它的条件,那必须是天性非常纯然、德性非常纯粹的人才能做到。过去说“千金易得,心安难求”,的确如此啊!在禅宗里面,二祖去见达摩大师,立雪断臂,吃尽苦头,就是为了求一个安心啊!
怎样才能安心?只有真正体会到无心,才能安心。只要有心,就不可能体会到真正的安心;即使能够一时安心,也不能持续稳定,只要卖儿卖女的事一来,就于心不安了。所以,真正得了安心的人,他是无事于心,无心于事。尽管他天天在做事,但是这个事并不鲠在心里,用佛教的话就是随缘任运。缘来了我拿起来就做,缘去了马上就放下,事来即应,事去不留。这就是真安心了。
在孔夫子的学生们中,真正能够做到“安而行之”的人,也就颜回而已。“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别人都在替他担忧着,但他自己乐乐呵呵的,该做什么做什么,照样学习,照样行道。其他的包括子贡、子路等人,比起颜回都要逊上一筹,也就是下面说的“利而行之”、“勉强而行之”的感觉。
其实,真正能够做到“利而行之”也很不错了,已经很有智慧了,知道什么事情对自己真正有利,而且这个利是根本的、长远的,所以他会努力去做。我们学佛求道的人,绝大多数都是“利而行之”。佛教徒劝人布施,就说是明里去暗里来,不舍不会得,大舍才大得。大家考虑的,往往都是这个福报,舍是为了得,都是“利而行之”。当然,学佛学得好一点的,就有更高的追求了——不求人天福报,但求了生脱死。这当然了不起,可还是有惧生死、求解脱的意思,还是属于“利而行之”,解脱生死是最大的利啊!人世之间,就是一个利来利往的世界,你面对圣贤之道能够“利而行之”,就已经很不错了。儒家说得平实一点,“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只要不去做下三烂的事情,努力在仁义礼智信上去行,自然就能够得大利益,自然就会福泽绵延,惠及子孙。
“勉强而行之”,你若能够勉强而行,说明你的运气还不错,你的命运还能够逼迫你去勉强做有利的事情,最终还能够得到利益,让自己安心。
我当年学佛,就是勉强而行之。大学毕业分配到单位的时候,就已经有点玩世不恭的感觉,当官赚太累,发财也觉得没那个财运,然后就想搞文学,为在身后留点名声。但文学搞了几年以后,发现这个名也是虚的,不靠谱,心里困惑到了极点,不知这一辈子该怎么过,一度连活着都觉得没意思了。后来,偶然发现佛教还不错,似乎能够解决这些困惑,就勉强走上了这条路,到现在也有十五六年了。说实话,刚开始的确是勉强的,就像学打坐的感觉一样,刚开始坐个五分钟、十分钟,腿就又疼又胀又酸,就像一万个蚂蚁在咬一样,时间久了,多勉强自己几次,慢慢的坐着就不难受了,接下来就很舒服自在了,甚至坐着都不想下来了。这就是由“勉强而行之”慢慢变成了“利而行之”。盘腿打坐的过程中找到这个舒服和自在了,就得利了,就是“利而行之”。如果进一步,真正得了佛教所说的无上三昧,无上菩提,那就变成“安而行之”,这就是最高境界了。
当然,不管你是怎样开始的学修的,只要你不断努力,最后成功了,得到的成果就是一样的,所以是“及其成功一也。”
接着来看下面:“子曰:好学近乎知,力行近乎仁,知耻近乎勇。知斯三者,则知所以修身;知所以修身,则知所以治人;知所以治人,则知所以治天下国家矣。”这一段意思很简单,书上的白话翻译也很准确。孔夫子说,爱好学习就接近智慧了,努力行善就是接近仁爱了,知道廉耻就接近勇敢了。知道了这三点,就知道了自己该如何修养自身的品德;知道如何修身了,就知道如何治理人民了;知道如何治理人民了,就知道如何治理天下国家了。
总之,《大学》里说“自天子以至于庶人,一是皆以修身为本”,今天的内容,就是通过修身这一条,引出儒家学问中几组最重要的概念。第一组概念是“仁、义、礼”;第二组概念是“五伦”,即君臣、父子、夫妇、兄弟、朋友;再就是刚才讲的“知、仁、勇”三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