憨山大师:中庸直指之二

包晓光 转载自 http://blog.sina.com.cn | 2010-02-27 15:13 | 收藏 | 投票

    哀公问政。子曰。文武之政。布在方策。其人存。则其政举。其人亡。则其政息。人道敏政。地道敏树。夫政也者。蒲卢也。故为政在人。取人以身。修身以道。修道以仁。仁者人也。亲亲为大。义者宜也。尊贤为大。亲亲之杀。尊贤之等。礼所生也。故君子不可以不修身。思修身。不可以不事亲。思事亲。不可以不知人。思知人。不可以不知天。天下之达道五。所以行之者三。曰。君臣也。父子也。夫妇也。昆弟也。朋友之交也。五者天下之达道也。知仁勇三者。天下之达德也。所以行之者一也。

  此承上治国其如示诸掌之言。以明治天下国家极为不难。只在君人者尽己之诚而已。故引哀公问政。孔子对哀公之意以发之。曰。为政之道固不难也。且夫文武周公之政。所以能行达道之方。修己治人之术。布在方策之间。班班可考。唯在后世君臣能举而行之耳。苟有其人。则自有其政。无其人。则无其政矣。故曰。人存政举。人亡政息。此自然之势也。且民心之灵。易于感化之速。如地之速于生树也。然地虽能生树。而树尚有难生者。如松柏是已。至若蒲苇则极易生者。故人心之良感于善政。而政之易立。犹地之易生于蒲卢也。只在行之者能竭尽其诚耳。故曰为政在人。且夫君为元首。固为万善之长。然亦不能独化。须得贤良股肱以辅佐之。若夫取贤之道。又在人君能自修其身。若自修惟真。则知人自明。所谓以身观身。故曰取人以身。是则治国平天下。端在修身为本也。然身者性之表也。性者身之质也。性为一身之主。而发于见闻知觉之际。行于君臣父子夫妇昆弟朋友之间。日用当行之事。各尽其诚则为仁义礼智之实。此所谓率性之道也。若徒知修身。而不知率性。则身亦不能修矣。故曰修身以道。谓修身必以率性之道为本也。然虽修身。若不达同体之仁。则于君臣父子夫妇昆弟朋友之间。必有彼此之分。才有彼此。则物我对待。才有对待。则厚簿遂生。厚薄生。而情伪出。情伪既出。则纵有孝弟忠信。而皆不出于至诚矣。一有不诚。则性德不纯。非真修也。故曰修道以仁。仁者性德之全体也。由具此同然之体。方名为人。故曰仁者人也。然有生之物。皆同此性。而父母昆弟。不但性同。而体亦同。又为同体之同体者也。夫欲推同体之仁。必以孝弟为本。所谓孝弟为仁之本也。故曰亲亲为大。苟能亲亲。则是率性之仁矣。然事之宜当为者谓之义。且天下之事当为者众。而以尊贤为第一。何则。夫君者人之主也。贤者国之本也。苟得其贤。则国自治。事自理。而民自安。况贤者乃复性之人也。尊贤。实所以尊性德也。故曰义者宜也。尊贤为大。苟能尊贤。则是率性之义矣。然仁义固吾性德之流行也。苟不中节则散漫而无统。所谓礼者。非性外别有。即节斯仁义。使无太过不及之差耳。故仁虽以亲亲为大。而不无其杀。杀乃降杀。谓丧服哭泣之辨也。义虽以尊贤为大。而不无其等。等即差等。谓爵禄赏罚之分也。亲亲有杀。则养生送死不失其正。所谓发于哀乐而中节者也。尊贤有等。则进退黜陟而不昧其功。所谓发于喜怒而中节者也。然喜怒哀乐。性之符也。苟发而中节。则谓之和。和者性之德。而礼之本也。特于亲亲尊贤而见之。故曰。亲亲之杀。尊贤之等。礼所生也。于斯二者苟中其节。可谓率性之礼矣。且仁义礼三者。本具一性。而修之一身。身修则性自复。故君子不可以不修身也。且修身之效。又于事亲之实见之。故思修身。不可以不事亲。性者身之主也。故思事亲。不可以不知人。然知人非知他人。盖知我所以得为人者。以其禀赋性德全体之仁。赖吾父母遗体以托之。方名为人。苟知吾人之重。则知亲恩之重。苟知亲恩之重。则事亲之道。不容不尽其诚矣。故曰思事亲。不可以不知人。且吾人之性。虽托于遗体。而假于形骸。其实有出于形骸之外者存焉。所谓天然之妙性也。苟不知天然之性。而莽荡求之。虽贤智愚不肖。皆不免太过不及之差。故贤智虽知保身重命。或养之太过。至于高飞远举。而流于索隐行怪。愚不肖者徒知养身活命。多不及养重。而耽湎物欲。至于戕生伤性。而陷于肆无忌惮。此皆不达中庸之道。是徒知人而不知天。不知天亦不知人矣。故曰思知人。不可以不知天。是则能知天然之性。而不失性德之中者。可谓率性之智矣。故天下有达道五。而所以行之者三。谓仁义礼智。自吾一性而推之。行于君臣父子夫妇昆弟朋友之间。发为孝弟忠信中和之节。故此五者。乃通天地。彻古今。人所共行。故为天下之达道。然此达道虽吾性分之固有。然非真知明见之智。深体力行之仁。决定果敢之勇。又不足以达之。故智仁勇。又为达此五者之德也。故云达德。此达字乃下学而上达之达。非通达之达也。然能此三者。不论贵贱智愚。皆可以致之。故为天下之达德。然行达德。非至诚之极。又不足以行之。故所以行此三者。又在于一也。一者性之体也。性真无妄。故谓之诚。此所谓吾道一以贯之者此耳。此诚即率性之信也。率性之信。名为至诚。诚能动物。故感天地。动鬼神。而通乎上下贵贱之间。非独信于朋友。乃所以信自性之真也。苟信自性之真。则无不可为之事。无不可化之人矣。故孔子曰。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此所以诚信。为治国平天下成己成物之大本也。故下文痛释此一诚字。反复申明前二章之意。意谓必欲行天下之达道。要先立天下之大本。大本既立。达道自行。则参天地。赞化育。故不难矣。其于治天下国家。又何难之有。故成己成物之工夫。皆从此一诚字做将去。故下文知行之次。乃成己也。为天下国家有九经。乃成物也。极而言之。以至可以与天地参。皆发明此一诚字而已。盖从舜其大孝以来至此。以明首章中和为天下大本达道之意已竟。此一诚字。乃发明首章致中和之致字也。然所以行之者。即致之之意。故下言知行。即致之之次也。


  或生而知之。或学而知之。或困而知之。及其知之一也。或安而行之。或利而行之。或勉强而行之。及其成功一也。子曰。好学近乎知。力行近乎仁。知耻近乎勇。知斯三者。则知所以修身。知所以修身。则知所以治人。知所以治人。则知所以治天下国家矣。

  首言大本达道。通释首章中和二字已竟。此言知行二字。乃至虽柔必强止。通释致字之意也。盖中者性之体也。和者性之用也。德者体用两全。表里无二。故谓之德。真实无妄。故谓之一。一者精一无二也。然致者导达之意。如以我之情。而导达于彼。使相合无间。故谓之致意。今以有作之功。而达无为中和实际之境。吻合无二。故云致中和也。然此性真中和之德。圣凡同禀。智愚不二。第愚不肖者日用而不知。由不知故不能行耳。故前言立天下之大本。行天下之达道。皆从知此性德中和中来。今此知字。即致之之意。所谓知之一字。众妙之门也。且此天然性德。本自灵明。真知独立。不假修为。此生知也。人有禀此生知者。则无思无虑。自然而致。故安然而行之矣。尧舜是也。故曰尧舜性之也。既迷此真知。而必藉师友开导。加以工夫问学之力。以复其性。此学知也。故曰汤武反之也。周孔亦然。故孔子曰。我非生而知之者。好古敏以求之者也。学之在己。至若行之。则择其可否而行。是则用力而致之。利行是也。利者力也。故下云力行。若夫求通而未达。欲罢而不能。加之内以疾病忧患婴其心。外以困横穷厄摇其虑。尔乃造次而弗离。颠沛而勿失。必欲大通而后已。此困知也。困知则由迁善改过而致之。勉强而行之。故下言知耻。或者不定之辞。盖言性德虽一。而人根器不同。故有上中下三等之别。因有生知学困之差。而行亦有安利勉强之异。其实所以究竟归于一致。及者至也。谓至其极处。归性而已。故曰及其知之一。而及其成功亦一也。故引孔子之言以实之曰。好学近乎知。力行近乎仁。知耻近乎勇。以生知安行者。固不可得而见矣。故于知中。但举学知。而困在其中矣。于行则举利与勉强。故学知者。必须用力造修。日有迁善改过之功。故力乃利行。知耻则勉行耳。近者亲近随顺导达之意。且知仁勇三者性之德也。以知无不彻。故谓之知。物无不容。故谓之仁。一私不留。故谓之勇。吾人既非生知。必待学而后成。故好学足以达乎智。力行足以达乎仁。知耻足以达乎勇。此三者乃致性德之方也。故吾人即不能知性德之全。苟能知此三者。则知所以修身矣。修身成己也。且以身观身。既自知所以修身。即以自修之方而治人。则知所以治人矣。此成物也。治一人如此。人人皆然。即此而推。则可以治天下国家矣。要之。皆出于至诚也。故前之明乎郊社禘尝之义。则治国如示诸掌。岂虚言哉。予尝读僧鉴。见元世祖有言。朕以广大不二真心以治天下。苟能以广大不二真心治天下。则彝狄足可以王中国。况中国之圣人乎。故知诚者万善之本也。故云。凡为天下国家有九经。所以行之者一也以结之。

  凡为天下国家有九经。曰。修身也。尊贤也。亲亲也。敬大臣也。体群臣也。子庶民也。来百工也。柔远人也。怀诸侯也。修身则道立。尊贤则不惑。亲亲则诸父昆弟不怨。敬大臣则不眩。体群臣则士之报礼重。子庶民则百姓劝。来百工则财用足。柔远人则四方归之。怀诸侯则天下畏之。斋明盛服。非礼不动。所以修身也。去谗远色。贱货而贵德。所以劝贤也。尊其位。重其禄。同其好恶。所以劝亲亲也。官盛任使。所以劝大臣也。忠信重禄。所以劝士也。时使薄敛。所以劝百姓也。日省月试。饩既廪称事。所以劝百工也。送往迎来。嘉善而矜不能。所以柔远人也。继绝世。举废国。治乱持危。朝聘以时。厚往而薄来。所以怀诸侯也。凡为天下国家有九经。所以行之者一也。

  此言治天下国家。皆以至诚为本。所以反复申明前章治国如示诸掌之意也。经者常也。谓此九事。乃终古不易之常法。先列九经之目。而以修身为本者。盖身者天下国家之本也。故前云为政在人。取人以身。故以修身为九经之首。夫欲修身。必假严师良友切磋砥砺之功。而有修之之实。故次之以尊贤。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故次之以敬大臣。体群臣。子庶民。来百工。国治而后天下平。故次之以柔远人。怀诸侯。此九经之目。由亲及疏。自近及远。故为之次第如此也。人君于此九者。信能身体而力行之。则自致其效。故修身则道成于己。尊贤则理明不惑。亲亲则六亲不怨。敬大臣。则耳目专而事不眩。眩。乱也。体群臣。则士各输忠。子庶民。则民皆感化。来百工。则农末相资。财用自足。柔远人。则天下之旅。皆愿出其途。故四方来归。怀诸侯。则德博威重。故天下畏服。此自然之效也。然取九经之效。必有九经之实事。未有无实而致效者。故斋明盛服非礼不动已下。乃九经之实也。斋。犹齐也。谓诸恶齐断。众善齐行。明。洁也。谓斋洁以净其心。盛服以肃其容。非礼而不敢妄动。此则德明而道自立。乃修身之实也。谗。邪佞之臣。色。嬖倖之人也。邪佞去。则忠良自进。嬖倖远。则赏罚自公。贱货贵德。则好恶自正。不为群邪所惑。此乃尊贤之实。而贤自劝矣。尊位重禄。使无贫贱之戚。同其好恶。得夫性情之和。自无怨尤。此乃亲亲之实。而亲自劝矣。此三者乃修身齐家之实事也。大臣不当亲细事。必欲盛其官属。足任使令。以优养其尊严之体。此敬大臣之实。而大臣自劝矣。士以诚而感。故忠信以感其心。厚禄以养其节。苟以身体之。彼必竭忠以报之。此乃体群臣之实。而士自劝矣。然百姓食力以求安饱自足者也。苟时使而不过劳其形。薄敛而足养生之计。令家足而人安。此子庶民之实。而百姓自劝也。百工以事易食者也。苟日省其劳。而月试其技。使食以称事。而不枉其力。此来百工之实。而工自劝矣。此四者乃治国之实事也。远人所以向德也。其来也必委积以迎之。其往也必授节而送之。其善者嘉之。其不能者矜之。此柔远人之实。而远自柔矣。诸侯所以归仁也。苟能使世绝者继之。国废者举之。乱者治之。危者持之。朝聘以时而不数烦其劳。厚往薄来而不虚费其财。此乃怀诸侯之实而天下自畏之矣。此二者乃平天下之实事也。故凡为天下国家有九经。而所以行之者一诚而已矣。故诚者为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本也。故下言至诚之实。以申明上文之意。

  凡事豫则立。不豫则废。言前定则不跲。事前定则不困。行前定则不疚。道前定则不穷。在下位不获乎上。民不可得而治矣。获乎上有道。不信乎朋友。不获乎上矣。信乎朋友有道。不顺乎亲。不信乎朋友矣。顺乎亲有道。反诸身不诚。不顺乎亲矣。诚身有道。不明乎善。不诚乎身矣。

  此言至诚之实。以明上文治天下国家以诚为本之意也。且至诚者。盖操存有素。非临事而苟然者也。且凡事豫有所主则立。不豫则废。况至诚乎。跲躜不能行也。定。犹主宰也。故言者心之声也。若中心素有所主。则言平顺易践。而不跲躜难行矣。其事若豫有所主。则调达易行。而不困屈矣。行若素有所主。则用舍随时。虽困而心无疚矣。道若素有所主。则夷险一致。出处不易。贫贱自适。而不终穷矣。由是观之。故凡治天下国家者。苟不素敦其诚于己。又何取效于物耶。故在下位者。所以事上而治下也。苟事上不尽其诚以获其心。而在下者又何观感乎。以事上之诚感民。则民易治。故曰不获乎上。民不可得而治矣。此治民以事上为主也。友者诚信所主。而彼此相孚不疑也。苟事上不以处友之诚事之。则上亦不见信于我矣。且于友不信。又何以获在上之心乎。故曰不信乎朋友。不获乎上矣。此事上以信友为主也。且朋友疏于亲也。以顺亲之心信友。则友无不信之矣。未有不顺其亲。而信朋友者。万万无此理也。故曰不顺乎亲。不信乎朋友矣。此信友以顺亲为主也。亲者与我同体也。苟以我身之饥渴疾痛之诚。以体父母之心。则顺亲之诚无不尽矣。未有反身不诚。而能顺亲者也。故曰反诸身不诚。不顺乎亲矣。此顺亲以诚身为主也。性者身之本也。人性本善。但因习染之差。而有智愚贤不肖之别。苟欲诚身。必以明乎性善为主。不明性善。不知所以诚身矣。故曰不明乎善。不诚乎身矣。此诚身以明善为主也。由是观之。远而事君治民。近而事亲交友。要之皆以诚身为主。此所谓凡为天下有九经。而以修身为本。而修身又以明善为本。明乎性善。则诚无不尽。事无不理。此所以行之者一也。嗟乎。人性之迷久矣。苟不操存克复。素有以养之。则于修己治人之术。难乎其尽善矣。故曰凡事豫则立。所以敦其诚也。故下明诚之之说。正发挥致字工夫。

  诚者天之道也。诚之者人之道也。诚者不勉而中。不思而得。从容中道。圣人也。诚之者择善而固执之者也。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有弗学。学之弗能。弗措也。有弗问。问之弗知。弗措也。有弗思。思之弗得。弗措也。有弗辨。辨之弗明。弗措也。有弗行。行之弗笃。弗措也。人一能之。己百之。人十能之。己千之。果能此道矣。虽愚必明。虽柔必强。

  此承上明善之意。以明诚之之方。致之之实也。盖人性本来至诚无妄。精一无二。所谓天然之性德。故曰天之道也。奈何昏迷日久。习染日深。苟无克治之功。又何以复其初。故本诚而今不诚。必欲诚之。乃人为之工夫耳。故曰。诚之者人之道也。且此天然性德。本自精明。不待勉强而自然中度。不待思虑而自然合宜。所谓生知安行。故从容中道。此生知之圣人也。岂易见耶。故云圣人吾不得而见之矣。得见有恒者斯可矣。是则择善乃学知之方。固执乃利勉而行之。所谓有恒者。乃诚之者也。故次学之之方。乃诚之之工夫也。故学知者。学非博无以极其知。故首章以博学。非审问无以穷其理。故次以审问。非慎思无以得其精。故次之慎思。慎。密也。非明辨无以决其疑。故次之以明辨。非笃行无以造其实。故终之以笃行。此学知之功。利行之实也。若夫困知。必由勉强而后致。故学必能而后止。问必知而后止。思必得而后止。辨必明而后止。行必笃而后止。人一能之。则己百倍其功。人十能之。则己千倍其力。果能此道。用力不已。虽愚者可必明。虽至柔者可必强。此其所谓困而知之。勉强而行之者也。此所谓好学近知。力行近仁。知耻近勇。皆下学上达之方。乃致之之实。以至诚为主也。自或生而知之以来。齐此。通释致中和之致字。为一章已竟。下文自诚明起。至与天地参。释天地位万物育二句之意。为一章。

  自诚明。谓之性。自明诚。谓之教。诚则明矣。明则诚矣。唯天下至诚。为能尽其性。能尽其性。则能尽人之性。能尽人之性。则能尽物之性。能尽物之性。则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则可以与天地三矣。

  此言尽性工夫。由至诚以极于赞化育参天地之效。以释由致中和以至位天地育万物之意也。自诚明谓之性者。诚谓真实无妄。性之体也。明谓真知朗照。性之用也。即体之用。故曰诚明。自真实无妄之体。而发灵明之照用。体用双彰。浑然无二。故云自诚明谓之性。此天然之性。不假修为。所谓诚者天之道。生知者此也。自明诚谓之教者。此明字乃了悟之意。以性体本明。今既迷之而不明。复假师友教导之力。使一旦了悟。豁然贯通而大彻之。以至本然无妄之地。故曰自明诚谓之教。所谓诚之者人之道。学知者此也。然诚明本一。体用无二。苟至于诚。则无不明矣。苟能悟明此体。则无不诚矣。此其所以生知学知。而及其知之一也。必欲如此。其诚方至。其性方为能尽矣。故曰唯天下至诚。为能尽其性。且此性德。人物以之共禀。天地以之共立。有情无情本共一体。既能尽吾之性。则能尽人之性。既能尽人之性。则亦能尽物之性矣。苟能物我无间。则宇宙在乎手。万化生乎身。则自然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可以与天地参。此尽性之全功。圣人之极致。皆至诚而至。此其由能致中和。则天地自然位。万物自然育。可不言而信矣。上言由至诚而尽性。下明由致曲而至诚。其次致曲以下。至时措之宜三节为一章。

  其次致曲。曲能有诚。诚则形。形则著。著则明。明则动。动则变。变则化。唯天下至诚为能化。

  前言尽性由至诚而尽。此言至诚由致曲而至。以总结前致中和天地位万物育之意也。曲乃曲成万物而不遗之曲。谓委曲周匝之意。譬如阳春发育万物。虽草芥纤悉无不克足。但有一草一叶而不克足者。则不能遂其生。则是于物有所遗弃。而我之诚则有不至矣。由能致曲。方能有诚。由诚积于中。故泛应曲当。现乎四体。故曰诚则形。形谓形容于外也。始也形容显见。而久则昭著。著久则光明。明极则足以感动于人。然既能感动于人。而人自然随其所感而变化之矣。非天下之至诚。不能以化人。故曰。唯天下至诚为能化。物无不化。方见至诚之妙。此所以曲能有诚。而参天地赞化育。皆从致曲中来。故前之能致中和。则天地自然位。万物自然育者此也。

  至诚之道。可以前知。国家将兴。必有祯祥。国家将亡。必有妖孽。见乎蓍龟。动乎四体。祸福将至。善必先知之。不善必先知之。故至诚如神。

  此承上言至诚所以能参赞化育者。以其真有灵妙而不可测之实也。易曰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天下之故。所以国家将兴将亡。必有祯祥妖孽之兆。先见于蓍龟卜筮之间。动乎四体威仪之表。故祸福善恶将至。而必先知之者。此所以至诚如神而不可测也。

  诚者自成也。而道自道也。诚者物之终始。不诚无物。是故君子诚之为贵。诚者非自成己而已也。所以成物也。成己仁也。成物知也。性之德也。合外内之道也。故时措之宜也。

  此言诚乃性德之全体。故为天地万物之大本。圣人率之可以能行天下之达道。以总结前文一往之意也。所言诚者何也。乃吾人性德之全体也。惟此性德。乃天然具足。本自圆成。真实无妄。备在于我而不假外求者也。故曰诚者自成也。此乃天命之性。即所谓天之道也。由圣人能尽此性。率性而行以达天下之情。即其所行。皆扩充性德之大用耳。故曰而道自道也。此乃率性之谓道也。以其此性。天地以之建立。万物以之化育。而为天地万物之大本。故曰诚者物之终始。且此性德既为天地万物之本。而人又为万物之灵。圣人所以能参天地赞化育者。以其能尽此性。而造至诚之极也。故吾人一有不诚。则不能尽吾之性。吾性既不能尽。而亦不能尽物之性矣。不能尽物之性。则化育绝而生机息。则是无物也。故曰不诚无物。物既无物。而人亦不得名为人矣。是与禽兽等也。是故君子既禀此性德。而必欲诚之为贵如此。方能得尽为人之道。此所谓诚之者人之道也。且此性德。吾人与物均赋而同禀者也。吾人苟能诚之者。不独能尽人之性。而亦尽物之性矣。故曰诚者非所以自成己而已也。所以成物也。且成己则尽吾性之全体。故曰成己仁也。成物则尽吾性之大用。故曰成物知也。总而言之。皆吾性之德。但有体用之分耳。故曰性之德也。合外内之道也。是故圣人尽性之德。体用两全。物我兼善。已立天下之本。若扩而充之。以行天下之达道。是所以凡为天下国家有九经。而所以行之者一也。由一以贯之。则无往而不达。泛应而曲当。故为时措之宜也。由圣人能尽性德。故化育而不息。泽流而无穷。故下文极言配天地之德。以结指文王以终其意为一章。

  故至诚无息。不息则久。久则征。征则悠远。悠远则博厚。博厚则高明。博厚所以载物也。高明所以覆物也。悠久所以成物也。博厚配地。高明配天。悠久无疆。如此者不见而章。不动而变。无为而成。天地之道。可壹言而尽也。其为物不贰。则其生物不测。天地之道。博也。厚也。高也。明也。悠也。久也。今夫天。斯昭昭之多。及其无穷也。日月星辰系焉。万物覆焉。今夫地。一撮土之多。及其广厚。载华岳而不重。振河海而不泄。万物载焉。今夫山。一卷石之多。及其广大。草木生之。禽兽居之。宝藏兴焉。今夫水。一勺之多。及其不测。鼋鼍蛟龙鱼鳖生焉。货财殖焉。诗曰。惟天之命。于穆不已。盖曰天之所以为天也。於乎不显。文王之德之纯。盖曰文王之所以为文也。纯亦不已。

  此承上文而言圣人之德。所以能为天地万物之本。尚足以配天地之意也。由上云不诚则无物。而化机息。以是而知至诚则无息也。谓圣人所存之德。既极于至诚。则道体流行。自无一息之间断。所谓纯一不已也。易曰天地之道。恒久而不已也。由不已。故能恒久。故曰不息则久。久。恒也。然所积于内者既久而恒。则形于外者自能取信于人矣。故曰久则徵。徵。犹信验也。易曰圣人久于其道。而天下化成。此之谓也。由徵信者既众。而化之者亦无穷。故曰徵则悠远。由悠远则所积之德。愈见其广博而深厚。由所积者博厚。而所施者愈见其高大而光明。易曰。日月得天而能久照。四时变化而能久成。观其所恒。而天地万物之情可见矣。故曰。博厚所以载物也。高明所以覆物也。悠久所以成物也。是以圣人之德。既博厚则能载物。故足以配地。高明则能覆物。故足以配天。悠久则与造化同流。而自无疆矣。此圣人之全功。由至诚而极。可以配天地之德也。如此者。则自然与日月同其明。故不见而章。与四时合其节。故不动而变。与天地合其德。故无为而成。此圣人之全德。皆由至诚而至也。易曰易简之善配至德。故观天地之德。适足以知圣人之德矣。然天地之德至简至易。故曰。天地之道可一言而尽也。其为物不二。以其体至简至易。故其用至广至大。故曰其生物也不测。由简易而不妄动。故所积者愈见其博厚。由其用广大。故所施者愈见其高明。故成物之功。愈见悠久而无疆。故曰。天地之道。博也厚也高也明也悠也久也。观此足以知圣人之德矣。且圣人之德广大无穷。即其见于日用之常。施于行事之间者。不过一德而已。又岂恒情所能尽知尽见耶。即如天地山川之广大。而人之所见者。不过昭昭之多。但尽极其目力耳。昭昭。犹言苍苍也。庄子曰。天之苍苍。岂正色耶。其远而无所至极也。故曰。及其无穷也。日月星辰系焉。万物覆焉。此天之量也。岂人之所能尽知尽见耶。今夫地之广厚。而人之见者。不过一撮土之多。但穷其足迹耳。及其广厚也。载华岳而不重。振河海而不泄。万物载焉。此地之量也。又岂人之所能尽见耶。且如今夫天下之山无穷。而人之所见者不过一拳石之多。但尽其历览耳。及其广大。草木生之。禽兽居之。宝藏兴焉。又岂人之所能尽知耶。今夫四海之水无涯。而人之所见者。不过一勺之多。但尽其经涉耳。及其不测。鼋鼍蛟龙鱼鳖生焉。货财殖焉。又岂人之所能尽知也。如此天地山川。皆有形色。而可知见者。世人尚不能尽穷其量。何况上天之载。无声无臭。又何可以穷之耶。故引诗而释之曰。维天之命。於穆不已。此言天之所以为天者。如此深远而难测。天地之德既如此。而圣人之德。足以配天地者。又岂可以常情而测量耶。故引诗而释之曰。於乎不显。文王之德之纯。此结文王之所以为文者。其德之纯。亦如天地之德於穆不已也。此是以见圣人之德。而能参天地赞化育者。盖由至诚纯一而至也。故以文王总结上文以实之。下文大哉圣人之道起。至蚤有誉于天下止。皆暗说孔子之德。可以继往圣配天地之意。通为一章。

  大哉圣人之道。洋洋乎发育万物。峻极于天。优优大哉。礼仪三百。威仪三千。待其人然后行。故曰苟不至德。至道不凝焉。故君子尊德性而道问学。致广大。而尽精微。极高明。而道中庸。温故而知新。敦厚以崇礼。是故。居上不骄。为下不倍。国有道其言足以兴。国无道其默足以容。诗曰。既明且哲。以保其身。其此之谓与。子曰。愚而好自用。贱而好自专。生乎今之世。反古之道。如此者灾及其身者也。

  上言圣人之德可以配天者。则文王其人也。今大哉以下。至蚤有誉于天下。盖极言圣人之道广大精微。暗指孔子则其人也。意谓孔子。虽有此大德。但不若文王当君人之位。以行其道耳。就中涵蓄无穷意思。殊非笔舌可能发挥。唯在观者善得其意可也。且云大哉者。乃惊叹之辞也。以真有见于圣人之道。广大如天地之不可涯量。故曰洋洋乎发育万物。峻极于天。然虽於穆而不可测。其实充裕而发现于威仪动静之间。日用寻常之内者。则优优大哉。大无不包。细无不入。故圣人制之于人伦之所当行之事。而大者则有经礼之三百。细者则有曲礼之三千焉。此皆圣人之能事。吾人所当行。所谓文武之政布在方策者也。第人不能体认而行之耳。故曰待其人而后行。易曰苟非其人。道不虚行。故曰苟不至德。至道不凝焉。谓其道备在于我。但其德不至。工夫未纯。而此道亦涣散而无统。是必以精进工夫。涵养之纯。方能表里如一也。是故圣人所以为圣人者。必由率性之道而至。故曰君子尊德性而道问学。君子。即圣人也。谓圣人之问学。凡有举措。必从率性中来。方是真切工夫。故曰尊德性而道问学。道。言也。若离此性外别求。则为索隐行怪矣。虽曰率性。而性体至大。察乎天地。但能见大而不能入细。则于精微之体有所未尽。然细处不细。而所见其大者亦荒唐而无实矣。故又曰。欲致广大之用。而必欲尽精微之体也。精微之体不尽。则其用皆迂远而不切于事情。则不能曲成万物。而有所遗矣。由精微而广大。故譬如积纤尘而为大地。聚细流而为沧海。此其所积者厚。而所载者博。故曰致广大而尽精微。此其所以配地也。然其德性高明。所谓远而无所致极也。即其高明之德。而不离于日用之常。此其大中之性德。而寓于庸常之间。所谓中庸是也。然性德之高明。而发于庸常之细事。譬如日月不以毫末而不照。雨露不以草草而不滋也。若离日用而言高明。则高明亦不得为高明矣。故曰极高明而可以言中庸。此其所以配天也。且此性德。乃吾人天命之性。故有者也。但吾人日用而不知。则失其故而不知其新。以圣人能温之绎之。则自知其日新之德无穷矣。故曰温故而知新。由日新而不已。则其性益尽。而所养者益厚。敦笃其厚于中。故其于所遇君臣父子兄弟夫妇朋友之间。而其率性之礼。自然优优揖让之容。而有不可知者。即其经礼三百。曲礼三千。而犹有所未达其诚者。岂又有所虚饰哉。故曰敦厚以崇礼。此其所以悠久无疆也。圣人之德如此。故尧舜有天下而不与。厄穷而不悔。自然物我同体。一视同仁。又岂有居上而骄其下。在下而慢其上。以致于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而为悖逆乱常之事哉。倍与悖同。言其无礼之甚也。圣人其德如此。道备于己。用舍随时。若国有道。其言足以兴。国无道。其默足以容。所谓时行则行。时止则止。是乃得时中之道。而与造化同流。德厚而身全矣。故引诗而释之曰。既明且哲。以保其身。此圣人全德之谓也。若夫不达时中之道。且无才而好自用。无权而好自专。生乎今之世。而不能随时以处顺。必欲反古之道。矫强自行。而取杀身之祸者。斯皆愚者贱者之所为。是皆不从率性问学工夫中来。故致颠仆之患。故曰如此者灾及其身者也。故下文历叙圣人时中之事以发之。

  非天子不议礼。不制度。不考文。今天下车同轨。书同文。行同伦。虽有其位。苟无其德。不敢作礼乐焉。虽有其德。苟无其位。亦不敢作礼乐焉。子曰。吾说夏礼。杞不足徵也。吾学殷礼。有宋存焉。吾学周礼。今用之。吾从周。王天下有三重焉。其寡过矣乎。

  此承上言圣人所以明哲保身者。以其不自用自专。以明所以得时中之道之意也。意谓圣人德既充。而所以发现于外者。则优优大哉。又具有经礼三百。曲礼三千焉。如此表里洞彻。其德之盛。已能昭著徵验于外。如此。则可以议礼制度考文。而为天下万世成法矣。而吾夫子但只素位而行。安命而不敢轻作自用自专者。此正是明哲保身之实也。何也。以议礼制度考文。乃天子之事耳。非匹夫之所敢僭为也。况今明明堂堂周之天子在上。而天下一统。其车同轨。而书同文。行同伦也。且纵居天子之位。苟无圣人之德。而亦不敢作礼乐焉。以本身不诚。不能见徵于民。而取信于天下后世故也。若夫子纵有圣人之德。争奈不得其行。虽圣亦不敢作礼乐焉。以其出位妄为。以取僭窃之罪。此乃愚贱之徒自用自专之蔽。乃所以灾及其身者也。又何以称明哲哉。是故孔子于三代之礼。取其适时之用者。但曰吾从周而已。且曰从之者。殆非敢议而制之也。至于诗书。则删之而已。又非所以考成也。此其所以为明哲保身。而不蹈悖逆之过。所以为时中之圣德也。然圣人有此圣德。而必以无位自安。兢兢慎重之如此。所以不至有悖逆之过。子思言及至此。而叹之曰。今夫王天下者。有能以此三事为重。则虽身临天下。而自不蹈于骄泰之过。虽不足以称时中之德。亦可以为寡过矣乎。惜乎时王未有以此三事为重者。所以难取信于天下后世也。意谓孔子之德。不但取信天下后世。实足以合乎天地鬼神。惜乎不得其位。无行道之具耳。故下文发之。

  上焉者虽善无徵。无徵不信。不信民弗从。下焉者虽善不尊。不尊不信。不信民弗从。故君子之道。本诸身。徵诸庶民。考诸三王而不缪。建诸天地而不悖。质诸鬼神而无疑。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质诸鬼神而无疑。知天也。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知人也。是故君子动而世为天下道。行而世为天下法。言而世为天下则。远之则有望。近之则不厌。诗云。在彼无恶。在此无射。庶几夙夜。以永终誉。君子未有不如此。而蚤有誉于天下者也。

  此承上有位无德。有德无位之意。以极称孔子盛德之至也。谓方今时王在上。虽有其位。而不敢作礼乐者。以其本身不诚。身不诚。则不能徵信于民。民不信。则虽作而亦不从。此其所以不敢作礼乐也。圣人在下。虽有其德。而亦不敢作礼乐者。以其分位不尊。未有不尊其人。而能信其言者。故曰不尊不信。不信民弗从。既不信其言。纵作之而亦不从。此其所以不敢作礼乐也。然圣人虽无其位以行道。而其道备于己。充实于外。而足以徵信于民。民虽不信其言。而圣人之心。足以取信于民矣。故曰君子之道。本诸身。徵诸庶民。且圣人之心。不但徵诸庶民而已。即以此心上考正于三王。而与三王合其道。而无一毫之差谬。即以此心建立于天地。而与天地合其德。而无一毫之悖戾。即以此心质证于鬼神。而与鬼神合其吉凶。而无一事之可疑。即以此心推之百世以下。以俟圣人之复起。必信以我为先得此心之同然而不惑者。不惑。必信之词也。此皆圣人实德既充。故自信之真。所以质诸鬼神而无疑者。乃知自性之明。故知天也。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者。乃知人同此性。故知人也。且知天人合德。则万化定基。此圣人之全德也。由德之全。是故圣人不动则已。凡有举动。而世必为天下之达道。凡有一行。而世必为天下之常法。凡有一言。则世必为天下之轨则。由圣人之德。如此之纯。徵信之真。是远人而未亲炙者。则私淑其德而有望。近人日蒙其化者。则乐从而不厌。所以声名洋溢乎中国。而道德施及于蛮陌。故引诗而释之曰。在彼无恶。在此无射。庶几夙夜。以永终誉。子思言及至此。而叹之曰。君子之学未有不如此。而蚤有誉于天下者也。是则圣人之道。除尧舜文武之外。则吾夫子其人也。故自大哉圣人之道以下。皆暗指孔子。以发挥圣人之德。为一章。则下文则明言孔子之德以实之。极赞其德可以配天。然其工夫皆由至诚而至。向下从仲尼起。至孰能知之。为一章。

  仲尼祖述尧舜。宪章文武。上律天时。下袭水土。辟如天地之无不持载。无不覆帱。辟如四时之错行。如日月之代明。万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小德川流。大德敦化。此天地之所以为大也。唯天下至圣为能。

  此乃明言孔子之德大如此。所以实上文之意也。言我仲尼道全而德备者。以远则祖述尧舜之道。近则宪章文武之法。上则法乎天时生物之运。下则承乎水土成物之宜。袭。承也。而高厚之德。如地之无不持载。如天之无不覆帱。而赏罚之权。如四时之信。喜怒通乎四时。故曰错行。错如错综以成其变化之错。如子温而厉。威而不猛。凄然似秋。暖然似春。而其德容之盛。不可以一定窥测者。故曰错行。而鉴物之智无所不照。故如日月之代明。代谓相代。言日但能照昼。而不照夜。月但能照夜。而不能照昼。若夫代明。则无不照矣。且天地之德。不以虎狼不仁而不生。不以蛇虺之毒而不长。故曰万物并育而不相害。不相害。言其君子小人智愚贤不肖。即鳏寡孤独颠连无告。皆使各遂其生也。至若九流百氏各行其志。百工技艺各尽其能。故曰道并行而不相悖。以曲成万物而不遗。细无不入。故曰小德川流。范围天地而不过。大无不容。故曰大德敦化。此其德也。集诸圣之大成。合天地之大量。非天下之至圣。又何以能至于此哉。故曰。此天地之所以为大也。唯吾夫子天下之至圣。为能如天地之大也。故下极赞之如此。前云唯圣者能之。故以此句为结文。

  聪明睿知。足以有临也。宽裕温柔。足以有容也。发强刚毅。足以有执也。斋庄中正。足以有敬也。文理密察。足以有别也。溥博渊泉。而时出之。溥博如天。渊泉如渊。见。而民莫不敬。言。而民莫不信。行。而民莫不悦。是以声名洋溢乎中国。施及蛮貊。舟车所至。人力所通。天之所覆。地之所载。日月所照。霜露所队。凡有血气者。莫不尊亲。故曰配天。唯天下至诚为能。

  此极言孔子之德。足以临莅天下。虽不得其位。而亦不失配天之德者。皆由至诚而至也。谓吾夫子聪明睿智。智也。其知周万物如此。足以有临于天下也。宽裕温柔。仁也。其仁育群生如此。足以有容于天下也。发强刚毅。勇也。其勇中立不倚如此。足以有执于天下也。斋庄中正。礼也。其礼望之俨然如此。足以有敬于天下也。文理密察。才也。所以行天下之达道也。其才精义入神。故其于事也。焕乎有文。条然有理。详密而慎。精察而辨。其才如此。足以开物成务。有别于详情也。之斯数者。此夫子才全而德备者也。然而中也扣之空空。而其用之也不竭。故曰溥博渊泉而时出之。溥博。广大空洞而如天。渊泉。渊源有本而如渊。故深远而难思。其德如此。故民见之者而莫不敬。凡有言之者。而民莫不信。凡有行之者。而民莫不悦。如此。所以声名洋溢乎中国。其德施及于蛮貊。凡吾四海之内。宇宙之间。即舟车所至之地。人力所通之方。上天之所覆。下地之所载。日月之所照。霜露之所坠。凡在血气有知之属。莫不尊之亲之。此其德之至大而无穷。故曰所以配天也。非天下之至诚。又何以致此哉。故曰唯天下至诚。为能如此也。前之文王之德足以配天者。盖纯亦不已。此言孔子之德所以配天。亦由至诚而至。而此中文法。亦如前云唯天下至诚为能化。故以此句为结。

  经纶天下之大经。立天下之大本。知天地之化育。夫焉有所倚。肫肫其仁。渊渊其渊。浩浩其天。苟不固聪明圣知达天德者。其孰能知之。

  此承上言圣人之德如此广大深远。殊非常情所可知也。谓如上所言圣人所以能经纶天下之大经。立天下之大本。知天地之化育者。皆依至诚而至也。除至诚之外。更有何法而可倚耶。大经。即天下国家有九经。经纶者条理之谓。如各有其次。各有其实之事也。大本。即性德也。唯天下至诚为能化。故曰知天地之化育。如此皆一诚而已。至诚尽性。合乎中和之全体。无有一物出于此性之外者。夫何又有所倚耶。如此则与天地同根。万物一体。由与万物为一体。故生物之心。其仁则肫肫而不已。由与天地同根。故其体静深。渊渊而无极。其用高明广大。浩浩而无穷。此其至诚如神。真有不可测识之妙。此非常情之所易知。故曰苟不固聪明圣知达天德者。又孰能知之耶。所谓唯圣人能知圣人也。此一往从前哀公问政以来。齐此。以明尽性工夫。必若文王方为至。必至孔子而后已。此言孔子所以继往圣开来学。继天立极。而集诸圣之大成。所以为万世师表者。盖其德之盛。真有不可以言语形容者。皆由至诚工夫而至。且通结前文以指归孔子也。下文一章。乃总结三十一章。以归首章之意。以申明圣人之德。虽云广大高明之用。其实不离性德隐微之体也。

  诗曰。衣锦尚絗。恶其文之著也。故君子之道。暗然而日章。小人之道。的然而日亡。君子之道淡而不厌。简而文。温而理。知远之近。知风之自。知微之显。可与入德矣。诗云。潜虽伏矣。亦孔之昭。故君子内省不疚。无恶于志。君子之所不可及者。其唯人之所不见乎。诗云。相在尔室。尚不愧于屋漏。故君子不动而敬。不言而信。诗曰。奏假无言。时靡有争。是故君子不赏而民劝。不怒而民威于鈇钺。诗曰。不显惟德。百辟其刑之。是故君子笃恭而天下平。诗云。予怀明德。不大声以色。子曰。声色之于以化民末也。诗曰。德輶如毛。毛犹有伦。上天之载。无声无臭。至矣。

  此言圣人之德。虽是高明广大。其实皆从隐微静密工夫中来。以总结前文。以深明首章戒慎恐惧不睹不闻之意也。故引诗而释之曰。衣锦尚絗。谓衣之以锦矣。而复加尚其絗于外者。此言恶其文之昭著也。所以圣人之道。纯以潜密静定工夫成之于己。初未求知于人也。积累既厚。性德贞纯。内德既充。而自然光辉发越于外。所谓由暗然而后日章。以根本博厚。故所施者高明。所以悠久而无疆也。若夫小人背性失真。务饰于外。的然以夸人之耳目。所以良心日丧。天理绝灭。而日沦于亡矣。是故圣人之学。务内不务外。为己不为人。所以于世利纷华。则澹然而无欲。而性德之乐有无穷。自足而不厌者。此尧舜有天下而不与。颜子箪瓢陋巷而乐有余也。故曰澹而不厌。以圣人不务饰于外。故若简质。其实性德焕然。而发于威仪动静之间。其文郁郁可观。故曰简而文。以和气积中。与物无间。浑然无隙。而其所以精详密察。群情毕照。曲成不遗。如阳春一气。而物各遂其生成。故曰温而理。由其圣人自致工夫潜密隐微敦笃之如此。所以声名洋溢乎中国。施及蛮貊。而有识者莫不尊。闻其道德之风者莫不服。盛德昭著。如日月之丽天。故见者莫不仰。如此者果何修而得耶。是皆近本诸身既诚。则自性真之所流。从隐微之所发也。后之学者。苟能知圣人播于远者近诸身。风其物者自于性。徵于体而显于用。如此则可许其入德矣。是故吾人修身工夫。全从克己上做将去。切不可自欺其心。故如诗之有言曰。潜虽伏矣。亦孔之昭。此其性德之精微。喜怒之情未发之先。本无一私之蔽也。及乎喜怒之情初萌。然虽幽潜隐伏而不可见。其实性体已昏。而恶已甚昭著矣。是故一念之私。即为吾性之病。如人目之有眚也。以其所见者不明。于心则有愧怍矣。是故孔子切己之学。须向喜怒哀乐未发之前。念念省察。而不容其妄有所萌。如此戒慎恐惧之切。此所谓内省不疚。而自无愧心之事矣。故曰无恶于志。若夫中人之学。每思觉于己然之后。而圣人之学。必戒慎恐惧防之于未发之前。唯圣人独知。而非常人所易及。故曰君子之所不可及者。其唯人之所不见乎。见。犹知也。工夫如此慎密。则积于中者既诚。自能徵信于外矣。故引诗而释之曰。相在尔室。尚不愧于屋漏。屋漏尚不愧。又岂有愧于心乎。此其实德内凝。而感应昭著。所谓尸居而龙见。寂默而雷声。故不动而敬。不言而信。此其修身既诚。而家齐之效应之矣。若于此工夫再加增进。进进不已。至于忘言。故如诗之有云。奏假无言。时靡有争。争。敌对也。若工夫至此。则感应之徵又亦大矣。故不赏而民劝。不怒而民威于鈇钺。所谓如此。则治国其如视诸掌乎。若夫无言。则已至无声矣。如此工夫深密。出于视听之表。则所谓不闻不睹。可谓极矣。如诗之有云。不显惟德。百辟其刑之。然百辟既已刑之。则于平天下也。又何难之有。此所以君子笃恭而天下平。笃恭。犹言垂拱而天下治也。此圣人之全功。问学之极致。由尊性德而然也。然吾人性德精真。本来超乎见闻之表。而出乎声色之外。故如诗之有云。予怀明德。不大声以色。言其不以声色为大者。以其落于见闻之迹也。凡有迹者心未忘。心未忘者诚未至。诚未至则信不孚。信不孚则民不易感。故孔子曰。声色之于以化民末也。末则非尽性之本矣。然性本不尽。则尚有所恃。有所恃。则己德不忘。古语所谓兼忘天下易。天下忘己难。己不忘。非德之至也。故如诗之有云。德輶如毛。毛犹有伦。意谓纵使视己之德轻如一毛。且毛非无物。然且有所比也。有比则有己。岂至德哉。所谓下德。不失德也。必若泯乎见闻之迹。超乎声色之外以至于无声无臭。而后方为盛德之至矣。此尽性之全功。圣人之能事。究竟极至于此而后已。吾人有志于尽性者。必如是而后已焉。方为尽己之诚。修身之实也。有志君子。当从事于斯。是亦不负故有矣。学者宜尽心焉。

 
    原文链接:http://blog.sina.com.cn/s/blog_48e06b9b0100h762.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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