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 迁 纪 事

田德邦 原创 | 2010-05-28 17:46 | 收藏 | 投票

   当拆迁成为工作重心之后,我们这座城市的近郊和远郊又开始躁动不安了。基层政府的相关干部和农民的思想再一次开始碰撞。当然,机关干部是主动的,农民是被动的。农民的思想是一个堡垒,他们在强大的政策攻势和美好愿景的感召下,总是显得那么脆弱!

  我看到了农民的眼泪,还有村干部的眼泪。它们蠕动在布满皱纹的脸上,表达出对老宅和传统居住模式的不舍和留恋,他们用这种简单的方式告别几百年甚至上千年的历史!

  这已经是第二次拆迁了。启动的原因很多,有远景规划的需要,有近期招商引资的安排。三个村庄中,其实有急有缓。肖家台村因为客商看中了一块地盘,必须在两个月内拆迁完毕,而汤家湾和蔡家庄也是早期计划中的,虽不着急,但按照上级要求,必须与肖家台村一同整村搬迁。

  由于第一期工作打下的基础,农民对政府的意图和形势的发展需要早已做到了家喻户晓,知道是大势所趋,是历史的潮流,知道做挡车的螳螂是没有用的,不再象以往发泄牢骚情绪。然而,在签订《房屋拆迁安置协议书》时,不少人还是拒绝与工作人员算帐签字。

  农民的道理很简单:对于拆迁,我们是同意的。但是政府能否先做好还建房,农户再进行搬迁?

  这个问题会让许多基层干部无法做到妥善的答复。因为大家知道,按照安置协议,从农户拆掉房子之日起,政府就要对农户的过渡安置负责。以往的做法,是农户就近投亲靠友想办法。第一期因为拆迁户数不多,而且周边还有大量未拆的村庄,所以,这一矛盾并不十分突出。但是,随着拆迁户的增多,周边可以容纳的民房十分有限。加上农户一时又不能丢下农田不管,农具、家禽、杂物一时往哪堆放?到城区租房,显然很不现实,而做临时帐篷,政府和农户都不赞成。既要成本,更不安全,而且还建房的竣工常常会达1-2年之久。

  是啊,我也在考虑:对于急需要拆迁的村可以先行拆迁,而对于还不急等着用地的村庄,是否可以考虑缓拆?如果只是要求整齐划一,政府也不划算。因为从拆除之日起,政府则要按照每人每月70元对农户发放过渡安置费,政府要早一天拆,就要多付一天的安置费。农户也是,早拆一天,就早一天生活起居开始不便。

  领导有领导的考虑。领导的思维习惯,常常不受细节的羁绊,他们总是在大处着眼。在这早拆迟拆的问题上,曾听到过这样的解释:招商引资是事关经济发展的大事,如果没有一个好的环境,就引不来大项目。想想也是,一个地方连土地资源都没有,都不能展示给前来考察的客商来看,如何能进行招商引资?是啊,那就该拆,拆出个一马平川来,好让客商放心投资,大项目安心落户。

  可是,道理归道理。实际情况又是怎样?是领导的思路对?还是群众的意见对?

  至于农户所要求的先建好安置房,然后再搬迁的要求,政府有能力满足吗?显然没有!政府的资金也不会这样运作。

  从政府的工作实际出发,我们再一次给农户解释,再一次让农户理解,同时,也再一次让农户感到失望。

  肖家台村是我蹲点的地方。进驻一个月不到,3组便开始拆迁。工程机械开了进来,一排排民房在机器的轰鸣声中应声倒下,现场灰尘弥漫。

  汤家台的村支书记汤少华现场进行指挥和维护,一双皮鞋上面布满灰尘。在歇息时,他忽然发现穿在左脚上皮鞋的金属标志牌没有了,便顺手连右脚上的皮鞋标志也摘掉了。

  我问:你怎么连右边的标志也摘掉呢?

  他打趣地说:不都在讲整齐划一吗?左边的标志牌拆迁了,右边的也要随着拆迁。

  我若有所思地说:“倘若一个人瞎了一只左眼,他会连右边的那只眼睛也要剜去吗?”

  一阵哄笑过后,大家陷入了短暂的沉思之中。

  

个人简介
田德邦,湖北作家协会会员。1984年起在省级报刊上发表作品。三十多年来,有小说、散文、诗歌、杂文、随笔、文艺评论等文体作品相继在海内外报刊上发表。作品曾入选《台湾文学年鉴》,出版有散文随笔、时评杂文著作2部,著有长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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