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游散记(四):苏州的早晨

赵峰 原创 | 2010-07-31 00:14 | 收藏 | 投票

东游散记(四):苏州的早晨

 

722日。

头一天走了太多的路,实在太累。七点左右挣扎着起床,因为有一种认识和探究一个城市的强烈愿望。走出宾馆的时候,已是艳阳高照,感觉周围还是很安静,空气中蒸腾的还是夜的味道。

估计市中心位于所住宾馆的北边,于是确定向北而行。巷子里很安静也很整洁,早起的店家已经拉开了门面。很多人家的门上和墙上都写着个“玉”字,估计这条叫做南石皮弄的巷子是一个玉石加工的集中地。在巷子的尽头,有一个叫做“网师园”的所在,从招牌上看,似乎是一个娱乐场所,晚间有地方特色的文艺表演。进入一条稍微宽敞的街道,两侧尽是会所酒吧之类。看一大汉横卧门廊之下,走近一看,是一大胡子高鼻梁白皮肤黄头发的洋鬼子,一大堆秽物洒在身边,显然是昨夜买醉的后果。穿过马路,一座石桥通往一条北向的巷子。踏上小桥拍照的时候,发现一人沉沉睡在桥边的走道之侧,身下铺着一张硬纸板。那是一个二十多岁样子的小伙子,看他穿着干净整洁的样子,身边还有一个装着废旧纸板和塑料制品的手推车,估计不是醉汉也不是乞丐,而是收垃圾的。也许头天工作太晚太累,就在这桥侧凑合睡了一夜。有些感慨,同是露宿街头,有的人因为买醉,有的人因为艰难的生活。

接着往北而行,不时发现古街古巷古建筑的招牌。有些兴奋。我知道苏州有着浓郁历史文化气息,但没有想到我的盲目探索可以幸运地进入这样的氛围之中。被一个叫做双塔寺的所在吸引,拐进一条小巷。老人们在悠闲地散步,有的拉着狗,有的牵着老伴的手;年轻人则一律急匆匆的,或者步行或者骑车,正在赶往工作的场所。路侧的菜场,已经热热闹闹开张了,讨价还价的人们,和言细语,气氛显得和谐而融洽。再往北而行,穿过马路,进入“历史文化古街”平江路。看到招贴画上写的“游世博,逛平江”,可以想见平江路应该是苏州具有招牌性质的名胜。原来苏州在宋元时期就叫做平江,平江路是古代苏州的商业和文化中心。平江路全长1600多米,布局于一条小河的东侧。河上每隔百十米就有一座石桥,从桥头的碑刻看来,大多是古代的遗迹。路的东侧,是一排排老式民宅,一律的白墙黑瓦木制板壁。民宅之间有小巷通往深处,刺目的朝阳之下,婆娑的树影之间,小巷显得悠长而深远。一口古井之侧,有一条叫做“丁香”小巷,引人无限的遐想。路两侧的行道树排列整齐,枝繁叶茂,有效遮挡了阳光。路西侧的行道树下,有木制的椅子供游人栖息之用;路东侧的民宅,大多辟为画廊、会所、商社、展室等等。

走过平江路,看到大街上有招牌显示,前面不远就是狮子林和拙政园。旅行社只安排参观狮子林,而我知道拙政园才是苏州园林的代表,于是决定提前游览。拙政园为明朝名臣王献臣归隐苏州之后修建,取名“拙政”,暗喻自己将浇园种菜(拙)作为正事(政)的志趣;园内水面遍植荷花,也体现主人洁身自好的追求。拙政园的建筑风格,有专家总结为“因地制宜,以水见长;疏朗典雅,天然野趣;庭院错落,曲折变化;园林景观,花木为胜”几个方面。我对园林素无欣赏能力,加上为赶时间,只能走马观花,所得见识极为有限。感觉拙政园与我想象中的古典园林形象有些不同,尽管布局和建筑错落曲折,却又显得自然天成,极少雕饰和做作。

与拙政园一街之隔,就是狮子林。狮子林建于元朝。相传当年高僧天如禅师到苏州讲经,深得信徒爱戴。众弟子集资买地为禅师修建禅林,因天如禅师得法于天目山狮子岩,故取名“狮子林”。狮子林的得名,也与园中有众多状如狮子的湖石假山有关。清朝乾隆年间,狮子林由寺园变成私产。据说,乾隆皇帝非常喜欢狮子林,曾经六次到此游赏,还在圆明园和避暑山庄仿造了两座狮子林。作为古典园林的代表,狮子林不仅亭、台、楼、阁、厅、堂、轩、廊应有尽有,更以湖山奇石,洞壑深邃而盛名于世,素有“假山王国”之美誉。同拙政园的拙朴典雅相比,狮子林的建筑极尽雕琢、堆砌、修饰、装扮,体现着古典园林那种矫饰和做作的风格。

也许因为缺乏建筑知识和相应的审美情趣,我对古典园林那种远远超越实际功效的过渡修饰和雕琢持有一种排斥的心理。在我看来,将房屋建设成缺乏实际功用的格局,在房屋和庭院中堆砌极尽奢华却有碍实际应用的装饰,违背植物的自然生长原理将花木培养成奇形怪状,本身就是一种扭曲和病态的建筑模式。这样一种建筑模式,其实不过是扭曲和病态的审美观念的体现。很显然,这样一种扭曲和病态的文化,往往是富裕阶层的消费文化。对于那些富商巨贾或者达官显贵以及皇室宗亲而言,其占有的财富已经远远超越一般实际应用之需,于是,侈靡消费成为其挥霍财富的途径。极尽矫饰和做作的园林建筑,表面上在体现着某种古典文化,其本质却不过是用扭曲和病态来延伸和拓展消费的意义。

据说我们现在已进入了富裕社会,于是可以看到,全国各地都在大张旗鼓搞园林建设。借着这样一股东风,那个叫东方园林的上市公司,股价达到180元左右,而其一季度每股收益仅仅1毛多,其动态市盈率达到400倍左右。没有见过东方园林营造的园林,不了解其园林是否像狮子林那样扭曲病态和畸形。不过,400倍的市盈率确实够畸形的。还有更畸形的。据分析,东方园林的业务伙伴大多数是政府机关,这意味着在我们现在的体制下,园林建设的投资者不是居民而是政府组织。历史上古典园林的所有者是利用自己的金钱来炫耀财富,而现在的政府官员则是用国家的资产来炫耀自己的政绩,即使不考虑白居易所警戒的“地不知寒人要暖,少夺人衣作地衣”,以国家财产进行个人炫耀,也是一种扭曲、病态和畸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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