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植荣：提高最低工资会增加就业

刘植荣谈税收与工资分配改革之四

提高最低工资会增加就业

本文是我在共识网与网友交流的记录稿，由西坡根据于清速记员实况速记整理，经我审校，小标题均为我所加。由于本文篇幅较长（约35000字），分5次刊发，本篇是本文的第四部分。——刘植荣

（上接《刘植荣谈税收与工资分配改革之三：少纳税不能阻止“三公”消费》）

13. 国家欠农民的债太多了

共识网：下一个网友好像是农民朋友，他说：看到城里人谈个人所得税问题，我们农民虽然减免了农业税，虽然没有交个人所得税，应该高兴才是。可现在我们跟政府打交道无非是这几件事：计生、征地和拆迁，其中没有一件事给我们带来好处。种的地是集体的，国家说收就收，住的房子也说拆就拆，即使手里有钱又怎么样，说贬值就贬值，心里一点也不踏实。他最后问到：农民应该如何感到幸福？

刘植荣：我是在农村长大的，小的时候，农民打下粮食来，要把颗粒最饱满的挑出来交公粮，自己却饿肚子。中国农民对中国经济建设（当然还有帮共产党打天下）做出了很大贡献，付出了巨大牺牲，但政府对他们一直照顾不到。新中国成立以来，政府欠农民的债太多了。前几年农民种地还要交农业税，农民宰猪杀羊还要交屠宰税。

世界很多国家都对农业大量补贴，确保农民生活水平不低于城市居民。例如，欧盟国家每个农户平均每年获得的政府补贴超过15万元人民币。在法国，根据2002年的标准，农民种1公顷农田每年政府给补贴4000元，养1头牛每年政府给补贴3000元，美国联邦政府给农民的各项补贴每年也高达13300亿元。

为什么各国政府都补贴农业？不管在什么社会，农业都是基础的基础。没有农业，人们就无法生存，工业发达，但人不能吃钢铁，不能吃砖头。所以，各国政府都把农业作为优先保护的产业，确保农民得到实际收益，让农产品具有价格优势，在国际市场上具有竞争力，保护本国农业不被外国控制。

假如生产一公斤苹果的成本是5元钱，只有卖5块钱才能收回成本。如果政府每公斤苹果补贴3元，那农民就可以以每公斤2元的价格出售。这就是中国市场上充斥着这么多美国大豆、小麦、橘子的原因，因为美国政府给农民补贴很高，他们的农产品价格就有了竞争优势，这些东西从美国运过来，比我们自己生产的还要便宜。这很危险，如果中国的农业被外国控制，那我们民族的生存线就攥在外国人手里了。比如从美国大量进口的转基因食品，会不会对人的健康有危害？如果没危害，为什么农业部机关幼儿园网站在“儿童保健栏目”中告诉家长“鱼肉类食品统一由为农业部机关食堂供货的优质水产品公司供货，食用油采用非转基因油”？农业部不让自己的公务员和孩子吃“转基因”，却忽悠百姓吃“转基因”。

说到这里，我想起去年（2010年）春节晚会上，姜昆的《和谁说相声》里有句台词：“世界上哪国的农民拿着补贴种粮？——中国。”这是典型的大忽悠，在共产党的主要喉舌媒体上，向全世界造谣撒谎，这不是让农民幸福，而是欺骗农民，让农民永远生活在苦难中。

今年“两会”期间，我一直盼望有个代表或委员给农民说句话，但让我很失望。农民占中国人口的大多数，难道两会只给城里人开的？怎么就没有人出来为农民利益说句话呢？也别说，有个全国政协委员到是为农民说话了句话，他说的是“农民的孩子不该上大学”。

没有人为农民利益说话，这才出台了很多歧视农民的政策，如高考，农村孩子的分数线要比城市高很多，同样一张试卷，城市的孩子400分可以上本科，农村孩子可能500分都不能过线。这就是很多农民倾家荡产也要设法弄个城市户口的原因，在城市买房子就可弄个“蓝印户口”。

官方统计说，中国的住房自有率为90%，这值得高兴吗？前段时间，《人民日报》发文，称房价上涨须淡定，这显然是不了解中国的国情。比如我在北京工作，不买房子，就无法获得户口，就面临很多歧视，如孩子上学，购车等。欧美等国家则不同，他们的住房自由率一般不到70%，这是因为他们没有户口限制和户口歧视，想到哪里居住很方便，有的人很富有，但就是不买房，到哪里工作就在哪里租房住，他们嫌买房麻烦。所以说，中国人都想拥有自己的住房，不是中国人消费观念有问题，而是因为中国有户籍歧视，中国保障住房不给力。

我们再回到农村问题上来。农民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养老和医疗。农民为养活13亿人口做出那么大的贡献，由于计划生育，老了恐怕身边连子女都没有，没有养老金，医保报销比例很低，没人服侍，让他们将来怎么活？他们怎能踏实地生活？中国有农民养老金试点地区，每月仅55元！这55元能买什么？一般退休公务员的养老金会达到5000多元，是农民养老金的100倍！你看，“双轨制”就是人吃人的制度！

中国的问题就在“双轨制”上，到处是。特权阶层一个轨，奔向享乐富有；百姓一个轨，奔向艰辛贫穷。对特权阶层有利的，他们就喊“与国际接轨”；对百姓有利的，他们就拿出“国情”这个挡箭牌。

还有医疗问题，很多农民患了本可以治愈的疾病，就是因为贫穷，只有在家等死。去年夏天，我回河北沧州老家，村里有个张大哥，60来岁的样子，在建筑工地当小工。一天，他在工地上犯了病，到医院抢救了过来，医生要求他住院，但他硬是回家了，因为医疗费太高，支付不起，结果晚上病情复发去世了，临走也不知道农民的福利是个啥样子。如果他有医疗保险（“新农合”对农民的保险报销比例很低，好多人患病住不起院），他的生命就可以延续下来。这样的例子在农村很多，有的农民就累死在农田里。公务员累死了，媒体大量报道，农民累死了，谁知道？

所以，必须为让农民享受和公务员一样的医疗保障，全国人民应得到同样的医疗照顾，不能公务员一个医保轨，工人一个医保轨，农民一个医保轨。生命没有贵贱之分，理应受到同样的尊重。

现在，农村青壮年死亡率很高，其原因就是有效的医保系统没有覆盖他们。农民感觉身体不适也舍不得去医院检查，就这样，小病养成大病，大病没钱治病，被不公正的医疗制度剥夺了生命。其实，如果实现全民同等标准的医疗服务，会大大提高医疗保健效率，节省费用。因为人们会经常体检，能及时发现小的疾患，及时治疗，500元就得到治愈。如果没有医保，好多人就会把疾病拖着，小病变成大病，本来500元可以治愈的疾病，到后来需要20万元，可这时又掏不起20万元，只有等死。

欧洲及加拿大等西方国家实行全民免费医疗，他们的医疗服务质量要比美国好，因为美国政府只给贫穷的老年人、孩子免费医疗，一般人都要自己买商业医疗保险，这就使美国的医疗开支是世界最高的，但他们的医疗保健效果却大不如欧洲。

我再次呼吁，公务员、工人、农民都是国家的主人，都在为国家建设作贡献，他们的生命同等重要，必须让所有人享受同等的医疗待遇。

14. 公民要像医生对待病人那样对待政府

共识网：您刚才两次提到“两会”上没有代表为农民说话这个事情，现在有几个网友提到“无代表不纳税”的问题。网友“小青年”说：刘老师对“无代表不纳税”这句话怎么看？我们能否引用这句话来抵制高税负？

刘植荣：这句话应该说“给代表权才纳税”更准确，这是美国独立战争时提出来的，独立战争就是从抗税开始的。英国宗主国要在北美殖民地征税，但又不让殖民地人民参与政府管理，所以，美国人提出了这个政治口号。美国独立战争时期还有个很有名口号，就是“不自由，毋宁死”。

怎么理解代表权？这就是牵扯到民主制度问题。民主就是人民当家作主。民主的形式有两种，一种是直接参与式的民主，也就是古希腊雅典式的民主，城邦的最高机构就是公民大会，所有公民都参加，讨论城邦的一切事务。小国家可以，人少，几千人甚至几万人可以聚在一起开会。如果国家大了，直接民主形式就很难实现了，中国有13亿人，不能每年把13亿人都忽悠到北京开“两会”。所以，现在人们说的民主，一般都指的是代议制民主，也就是说，各个地区的选民选出自己的代表来，到政府那里去开会。

我们不能片面地理解“给代表权才纳税”，也就是说，你纳税的条件是有代表权，要当全国或地方的人大代表。“代表权”并不一定是代表，中国全国人大代表不到3000人，你不能只让这3000人纳税。被代表的人也有“代表权”，就是你选举代表的权利，让这个代表代替你到人大为你谋取利益。所有，大家不要狭隘地理解“代表权”，人大代表和选举人大代表的人都有“代表权”。

其实，这就是政治制度问题。温家宝总理多次讲到政治体制改革，政治体制改革的核心就是落实“代表权”，让纳税人选举自己的代表，让代表切实代表纳税人的利益，也就是落实纳税人参政、议政、听政的权利。这应该是政治改革的方向，这也是历史的潮流，谁也阻挡不了。

中国一些身处显赫地位的人造谣、撒谎成性，说什么“中国物价再涨30年也赶不上美国”，其实美国多数商品价格低于中国；说什么“世界能源价格基本相同”，其实美国煤电上网价格仅是中国的一半；说什么“世界没有哪个国家把工资与CPI挂钩的”，其实美国的集体劳动合同明文规定工资要随CPI调整；他们找不到个税起征点比中国高的国家，就把澳门拿来做例证。

由此可以说，代表的产生是关键，谁让他去开会，他必然就要代表谁的利益。刚才我说了，为什么在“两会”期间听不到有代表为农民的利益呼吁，中国农民在中国是少数吗？不是，是多数。中国农民没有问题吗？有，他们有养老问题、医保问题、强征问题等诸多问题。中国农民很幸福吗？不，他们生活得很艰难。为什么没有代表为农民利益说话呢？因为开会的代表不是农民自己选出来的，当然也就没有代表替他们说话了。狼群不可能研究羊群的利益。

在中国目前的体制下，用“给代表权才纳税”抵制税收是不可取的。首先，我已经讲过，你只要活着，就要消费，就要纳税。前段时间，济南市的一位政协委员提出“馒头税”，其实，中国根本就没“馒头税”，那是馒头生产的增值税等一些间接税。馒头来自面粉，面粉需要厂房水电加工和小麦原料，小麦需要化肥农药……，如果溯源上去，一个馒头里不知含有多少间接税。大家可以看出，提案的质量就是代表的质量。如果你说“给代表权才纳税”，那你没得到代表权，就不吃饭、不活着了？我们已经讨论过了，中国的税收大头不是个税，而是名目繁多的间接税，这些间接税在你购买物品的时候就要交纳。所以我说，用“给代表权才纳税”抵制税收也是不可能的。

刚才这位网友也可能说是个税这个直接税，不给代表权，就不交纳个税。要知道，《宪法》规定，公民有依法纳税的义务，你不纳税，那就违反了法律，是要坐牢的。所以，不管是直接税还是间接税，你都无法抵制。

我总听人们说，不是我们不愿意交税，而是交了税都让他们给贪污腐败了。说这话的人显然是带着一种情绪，中国的腐败问题很严重，这不假，但是，我们也要看到政府也在提供一些公共品，在做有益的事情。比如九年义务教育，前段时间派专机到利比亚接难民，海军到亚丁湾为中国商船护航（免遭索马里海盗劫持），这都需要钱，这些钱不就是你的税吗？所以，我们考虑问题一定要理性，不要走极端。任何政府为网罗民心，都会干些公益事情，如果一个政府一点公益事情也不做，那它一天也存在不下去，早被人民推翻了，索马里海盗还拿出10%的赎金搞公益呢。

我已经讲过，即使你抗税，全国人民都不纳税，你也制止不了腐败，因为政府有印钞机，“三公”消费需要多少钱就印多少钱。这后果你们是知道的。

所以，我们要冷静思考问题，一味地骂政府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你得帮助政府分析问题，找出解决问题的办法。公民对待政府就像医生对待一个病人，病人到医院看医生，医生不能说不行了，没救了，回家等死去吧，这不是一个有道德的医生对待病人的态度。任何一个政府都不是十全十美的，公民要像医生对待病人那样对待政府，帮助政府找出问题，并指出解决问题的办法。

15. 是官员阻挠个税按家庭计征

共识网：下一个网友说到政府腐败问题，他说：仔细读了您的《提高个税起征点是个馊主意》一文，我注意到您在论证过程中，提到一个重要的前提：政府必须还税与民。可就中国目前状况来看，代表非民选，民众无法对政府征税和税收使用情况实行有效监督，在这种情况下，提高个税起征点至少还能增加中低收入群体可支配收入。让政府还税与民好像是与虎谋皮。

刘植荣：今天有几个网友提出类似的问题。我已经解释了，提高起征点让95%的劳动者利益受损，谁是中国的中低收入者？今天我讲得有些快，交流结束后，网友可以回顾一下我前面讲的内容，现在的起征点是2000元，那是“四金”后的工资余额，实际工资是2581元以上才交纳个税，在中国，工资超过2581元的只有5%的劳动者，你能说这些人是中低收入人群吗？提高起征点受益的最多是5%的劳动者，而95%的劳动者利益受损，那95%的劳动者才是中国真正的中低收入者。

中国税收问题不是起征点问题，而是税制的问题。起征点提的再高，对扶养人口多的劳动者来说，还是税负重。我举个例子，假如有一个5口之家，只有一人就业，月工资是4000元，他要养活5口人，父母、老婆、孩子和有自己，人均不到1000元，但他需要交纳个税86.2元。另一个5口之家5人都有工作，每人月工资2500元，也就是人均2500元，但他们都不需要纳税。这就是目前税制的弊端，都是5口之家，家庭收入4000元的要纳税，家庭收入12500元的反而不纳税。所以，中国个税不是起征点的问题，是计征单位的问题，一定要改成按家庭年度收入计征个税。

要想让中低收入者减轻税负，就必须敦促国家尽早采取按家庭征收个税，只有这样才能做到公平。一味提高起征点，只能是越提越不公，越提贫富差距越大，越提社会上的矛盾越突出。

共识网：曾有人提出，包括财政科学研究所贾康所长也提出，按照家庭征收个税的建议，但“两会”期间就没有下文了。

刘植荣：我想，这还是一个利益问题，是不想触及既得利益者的利益。如果个税按家庭计征，利益损失最大的是官员。为什么？因为官员家庭失业的少，有个一官半职的，爱人、孩子的工作就有人抢着给安排了。家庭就业人口多，家庭收入就高，如果按家庭计征，他们的纳税额就大，所以，还是官员自己阻挠个税按家庭计征。

美国100年前的个税就是按家庭计征，英国200多年前的个税就是按家庭计征，世界上那么多国家个税按家庭计征，印度经济远不如我们，他们在50年前个税就按家庭计征，纳税人可以在网页上报税，填完表单自动生成了报税表，非常方便。我不知道中国有些人说个税按家庭计征不成熟，是哪里不成熟？说到根上，还是他们太贪婪、太自私了，身体里没有流淌着道德的血液。

其实，我们现在个税按家庭计征不存在任何问题，现在一切征收方法都可以不变，领工资就纳税，还是雇主代扣代缴，就是每个年度按家庭为单位申报个税。比如现在2000元的起征点，要是家庭负担的人口多或医疗开支大，年度报税的时候，国家就把税退给你，甚至倒贴给你。如果家庭就业人口多，收入高，包括灰色收入，则年度报税时就要补交一部分税款。

这么简单的事，他们总说时机不成熟，我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样的时机。就像公务员财产公示一样，总说时机不成熟，如果没有民主的推动，恐怕再过一万年时机也不成熟。这就是刚才网友说的与虎谋皮难呀。

每年的“两会”都有一些希望，但到下一个“两会”召开前，这些希望就破灭了，就像吹肥皂泡一样，光彩斑斓，却毫无价值。总喊“狼来了”，百姓的神经也就麻木了，“两会”开成了他们自娱自乐的联欢会。

共识网：有网友说：政治制度关乎于利益分配制度，在政治改革无法取得实质性突破的情况下，税收和收入分配改革，实际上就是利益分配的改革，能够推进的程度令人质疑。换句话说，就是强调分配改革的天花板，您怎么看这个问题？

刘植荣：政治体制改革是历史发展的必然，我们国家领导人——包括温家宝总理——都提出来要推进政治体制改革，但加了几个定语，说是要稳妥地改革。下面有呼吁，学者有研究，这样，才能推进政治体制改革的步伐，这是渐进性的，不可能一蹴而就。

中国任何一次改革都是基层群众推动的。很多网民不理解，说我们屁民说了不起作用，现在都是当官的说了算。其实不然，中国的经济改革就是农民推动的，从农田承包责任制开始；中国的民主制度改革也是农民推动的，从村民委员会选举丢石子开始。所以说，中国农民不但为中国经济建设做出了巨大贡献，也为中国的政治制度改革和经济制度的完善做出了卓越贡献。

任何一个人的提议，包括我们今天通过共识网的交流，都能通过各种渠道放大声音，让中南海听到。如果大家都觉得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那中南海永远听不到这个声音。要把国家的事情看作自己的事情，你关心了别人，在你危难时别人才会帮助你，这就是公民意识。

16. 提高最低工资会增加就业

共识网：下一个网友提到您的新书《85%的人应该涨工资》，请您详细谈一下，工资如何涨法？具体如何实施，简单提升工资，会出现失业的负面效应，您有什么看法？

刘植荣：任何人无权自己给自己涨工资。公务员是人民的仆人，相当于家里的保姆，你家里保姆的工资是她自己定吗？保姆要5000元的工资，你答应吗？还得有你这个主人来定。

中国的工资分配格局就是让公务员给扰乱的，他们背着人民给自己加薪，监守自盗。国有垄断企业不甘落后，也跟进涨薪。公务员觉得有特权，高人一等，不愿意让自己的工资落在国有垄断企业工人后面，于是，新一轮的涨薪竞赛又开始了。

吃皇粮的搞涨薪竞赛，这就苦了私营企业职工和农民工。吃皇粮的收入增加，百姓的收入就相对减少。所以，要想让中国的收入分配公平，必须提低限高，要对吃国家财政的工资封顶。美国公务员就有工资封顶制度，2010年的封顶工资是199700美元，是全国平均工资的4倍，国家任何级别的公务员年度工资（包括福利和补贴）超过这个数，不得支付。大家看，美国的工资法律就很公正，他们对公务员规定最高工资，对私有企业规定最低工资。我提出的85%的人应该涨工资，就是针对那些没机会吃皇粮的人和那些处于边缘国有企业的工人。

共识网：有人认为，涨工资会产生失业的负面效应。

刘植荣：一提提高最低工资，就有人歇斯底里地抵制，说提高最低工资对经济具有杀伤力，会搞垮企业。奇怪的是，这些年来公务员工资连续翻番，没见有人出来抵制，说提高公务员工资对共产党具有杀伤力，会搞垮政府。

有人说给工人涨薪会产生失业，对工人不利。错了，他们又在欺骗工人，就像说是资本家养活工人一样。我的观点是：给工人涨薪不一定会产生失业，从长远角度考虑，涨薪会促进就业。

首先，我们要正视中国劳动者的工资现状，中国普通劳动者的工资处于世界底层，中国劳动者平均工资是欧洲国家的1/40，是美国的1/30！希腊的码头工人月薪1万欧元，每年领14个月的工资，年收入14万欧元，也就相当于140万人民币。中国码头工人拿多少钱？你看，中国普通劳动者的工资低得可怜，这就是境外企业在中国设厂的原因，中国的工资标准如此之低，在生产成本里可以忽略不计了。

以失业为幌子阻挠给工人涨工资，这首先从道德上是说不通的。因为中国工人的工资已低到不能维持体面生活的境况。马克思说，人们为了能够创造历史，必须能够生活，首先就需要衣、食、住以及其他东西。像我们中国的劳动者，买得起房子住吗？所以我说，提高工人工资这首先是个道德问题，不能用劳动者的生命去换取企业主的利润。

其次，我们看看提高工资真的会产生失业吗。中国低工资主要出现在劳动力密集的低端制造业，如玩具、服装、鞋帽、电子装配、冲压配件、塑料制品加工等。这些年来，这些行业一直以牺牲工人利益换取企业高利润。任何指望靠低工资提高企业竞争力的企图都是短视的，不会有持续发展潜力的。企业要保持活力和竞争力，必须提高效率，向科技要效率，向管理要效率。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提高最低工资标准使一些劣质企业退出市场，这不但不是坏事，反而是件好事，没有良心的“血汗工厂”退出市场正好使市场得到净化和规范，为“道德工厂”提供发展空间，促进产业升级转型，此消彼长，这个社会经济不但不会受损，反而会受益。

那些提出“提高工资会产生失业”的人完全站在劣质企业企业主的立场上，只看到了企业主的成本增加，没看到工人的消费增加。所以，我一直说，专家也好，官员也好，如果心术不正，心眼长歪了，必然提出一些歪理邪说。

我们继续分析工人涨工资会不会造成更多的失业。假如你加薪1000元，你不会把这1000元烧掉，你要拿这1000元去消费，购买生活必需品和替他用品。假如你现在每周喝一瓶红酒，由于多了1000元，你就可以花钱大方些，每周喝两瓶红酒，这样，红酒需求量就大了。于是，红酒企业就开始扩大再生产，扩大再生产就需要增加工人，需要更多的葡萄原料，由此带动了葡萄种植业，运输业、商业也会由此兴旺起来，这就需要更多的劳动力。你看，是不是因为涨工资促进了就业？

我提出的涨薪会促进就业这一观点可以描述为：工人涨薪——刺激消费——扩大内需——扩大生产——增加就业。大家仔细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千万不要被一些心眼长歪的专家给蒙骗了。

共识网：另外一个网友，也是针对您《85%的人应该涨工资》一书提出的：为什么85%的人要涨工资，而不是70%，活95%，依据是什么？

刘植荣：这个书名是一个概念。中国有8亿就业人口，可国家统计局只统计1.2亿吃皇粮的工资，他们的工资增长幅度大，所以，大家每年感到自己的工资“被增长”。所以我说，那些没列入统计局统计范围的6.8亿劳动者应该涨工资，也就是85%的人应该涨工资。

根据我对世界183个国家的工资研究，中国85%的人收入极低，是在温饱线上挣扎。其实，15%的人基本上属于体制内的，他们的工资不需要我们操心，他们自己会对自己照顾得很好。公务员涨薪悄悄秘密、消息封锁，一涨都是上千元甚至几千元，心安理得；百姓涨薪敲锣打鼓、报纸头条，最多涨几十元、一二百元，还要感谢党、感谢政府。

共识网：是这样。这里提到85%的人涨工资，会不会对另外15%的人不公平，这个您刚才就算是给回应了。

刘植荣：85%的人涨工资并不是对那15%的人的不公平，而是这85%的人把本来属于自己的那部份儿拿回来，就像小偷偷了你的东西，你发现了小偷就把你被偷的东西要了回来，这能说是对小偷不公平吗？（未完待续，请继续关注《刘植荣谈税收与工资分配改革之五：管道工与部长为邻，百姓就幸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