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色撩人

王晓宁 原创 | 2011-05-29 09:51 | 收藏 | 投票

春色撩人

今年的春天,来得格外的早而从容。她是踏着南方雪灾渐渐平息的朝露,在北方宁静的黎明时分悄然抵达的,她是携带着团团的暖阳,越过一条条清粼粼的溪水,迈过茫茫的山岭和高岗,踩着嫩绿的青草地,走进我们的视线里来的。

其实,春天之与古城,以往都是苦情恋人的那种关系,思念多于相聚,邂逅又失于交臂,唯一能慰籍心魂的,便是彼此匆匆地投去难以割舍的一瞥,诉尽了胸中的缱倦与相思,从此又远隔天涯。那时,古城不断喃喃重复着一句话,这在《诗经·小雅·出车》里早已记下:“春日迟迟,卉木萋萋。仓庚喈喈,采蘩祁祁。”苦等的心底早已枯草拥挤。春光短暂易逝,反而叫它感觉到时光是如此的漫长难挨,以致连与春天一年一度的谋面寒暄,都是如此的难于成全。

于是,古城迅速的苍老,终日坐在低矮的屋檐下,守望着一条曾经春水荡漾的小河,眼见得春去秋来,汩汩的流水越来越细瘦,声音越来越喑哑,最后渐渐的干涸,变成岸边一排歪歪扭扭的茅草屋,后来平地矗起一座大庄园。整日里高朋满座,歌舞声弦刺耳喧嚣。如此春光乍现,年复一年,然而它梦牵魂绕的一阙骄阳春色,那位轻轻吟唱着“穆穆清风至,吹我罗衣裾。青袍似春草,草长条风舒”的汉家女子,却始终萍迹天涯,踪影难觅。

“阳春布德泽,万物生光辉。”汉乐府古辞犹在耳鼓,然而惠泽人间的春风却总是姗姗来迟。“春林花多媚,春鸟意多哀。春风复多情,吹我罗裳开。”晋乐府的春歌让人心怀飘逸,却只是妩媚多夭折,春意成哀悲。子夜星河下,但听“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禽”(南朝宋·谢灵运《登池上楼》),忖思着明晨将可饱晤春风杨柳面了,谁知一夜清凉雨丝,又浇得天寒地冻,料峭而萧飒。晨起,便只能肩披着大氅,扶门迟疑,口诵着贺知章的《咏柳》“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线。不知细对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原地踌躇,怅然若失。

“闻道春还未相识,走傍寒梅访消息。”(李白《早春寄王汉阳》)“东风随春归,发我枝上花。”(李白《落日忆山中》)令人千呼万唤的春天,终于来时,又是如此叫人不知不觉,就这么静静地踏着数千年的薄霜,过岁月沧桑的倒流河,居然真真切切的就来了,起初一副令人楚楚生怜的样子,而在她端庄站立的地方,几天前还有一枝凌寒独自开的腊梅花,此刻已经随着一阵阵由凉渐温的风儿香销玉陨,走上了它欣然的涅磐之路。季节有时就好比人生,大家都是环境和时间深处的一撮微尘,祈求永远的烂漫是一种奢侈,但在自己的舞台上时,就该尽情地表现美好壮丽的生命,使每一寸光阴都能放射出梅香一般的能量,而到了该退下舞台的时候,更该愉快地让位于年轻的春色,如果自己尚有余力,不妨伸出温暖的大手,给予嫩绿新蕊以真挚的托扶,使他们能够经受住风吹雨打,使它们由春向夏秋的路变得平坦和铺满了深情的叮咛。

“道由白云尽,春与青溪长。”(唐刘虚《阙题》)也许就像冬天厚厚的雪被,在春日暖阳的照耀下,甘愿将自己洁白的身心化作清清的流水、悠悠的白云,装点得人间漾满了春情,犹如溪水与长风,绵绵不绝。“林花著雨燕支湿,水荇牵风翠带长。”(杜甫《曲江对雨》)如果说雪是人们在冬日里明亮的寄托,那么,春雨绿条,便是人在春天萌动的最强烈的情感,或思念,或期盼,或依偎,让心底的爱意在漂浮着荇草的水面上,在镜湖的水波里牵风逍遥,在翠绿的林梢上快乐的鸣叫。

“东风好作阳和使,逢草逢花报发生。”(唐钱起《春郊》)春天的和暖之气和融融风色,仿佛一把神奇的梳子和画笔,只是那么轻轻的一挥,顿时天地为之焕然,但见满园新绿,百花争艳,人间一派五彩缤纷。走在古城的街头,随处可见一个个娉婷婀娜的青春身姿,迫不及待的褪下臃肿的冬装,换上了轻薄飘逸的风衣和百褶裙,或者颜色艳丽的皮草,脚上穿了款式新颖的长靴,英气飒飒,而又妩媚尽显,简直堪以倾国倾城、风情万种来形容。

古城的美,我以前总是觉得是在晚霞当空,金红铺地的秋天。但是现在我也体味到古城春日的别一番情趣。时在正午,饭后信步走出门去,融入一团温煦暖阳之中,倍觉惬意销魂,而微微漾动的春风,迎面吹拂,好像一只只细腻撩人的小手,拨弄得人心弦如歌,几欲舞而蹈之。

“今夜偏知春气暖,虫声新透绿窗纱。”(唐刘方平《夜月》)“一夜好风吹,新花一万枝。”(唐令狐楚《春游曲三首》) 这古城的早春,仿佛是一位怀抱着琵琶的优雅女子,当她莲步轻摇的踽踽前行,便令人不禁起而追随……

(写于2008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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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人、作家。作品见于国内各文学报刊。省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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