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和棉花相依为命的日子

田德邦 原创 | 2011-07-10 21:21 | 收藏 | 投票

(载2011.9.11《新华副刊》http://news.xinhuanet.com/xhfk/2011-09/12/c_122021337.htm

(人民网浙江频道2011.9.20转载; http://zj.people.com.cn/GB/186936/15704992.html

  人民公社时期,棉花总是呈现铺天盖地的景象。豌豆和小麦收割过后,那一垄一垄的田块里便冒出了一排排整齐的棉花苗。渐渐地,棉花苗会遮没泥土,连绵而成满视野的绿色。而至秋天,那一朵朵银白的棉花便爆满在田野。最壮观的,还是那些摊开在平整空地或者晒在竹帘上的雪白的棉花,多且耀眼。

    在我的记忆里,那时白田里的夏秋作物,毫无疑问是由棉花主宰的。

    在乡村,只要有劳动能力的人,一年到头很难有闲散之日。十岁左右,我们这些刚刚可以称作少年的孩子便像那小牛犊一样,开始走进农田劳作。那些最为繁重的农活,是与水田和水田作物相关,作为少年,我们的劳动又是最先从白田开始的。所以,与棉花相伴的日子,给我留下了深刻的记忆。

    棉花苗长到半人高,我们就去给它打顶,掐掉它的尖,以免苗发生疯长。棉花桃刚长出来,我们就拿着灌满水的玻璃瓶,一根一根地寻找它身上的虫卵,然后放进瓶中。虫的数目的多少,决定我们所挣工分的多少。大一点后,我们也会背着沉重的药水桶给棉花身上喷洒农药。不过,有着剧毒的农药是需要采取防护措施的,大人一般不会让小孩干这种危险的农活。

    在棉花株上缀满雪白的棉桃时,似乎就是小孩子大显身手的时候。这时,各家各户,总是呼男唤女,每个人拿着麻袋、装花的篮筐,而我们则各人系一个竹篓,趁太阳还没出来,就早早地抢摘棉花。

    小孩子容易懈怠。大人们满怀希望地邀我们一起采摘,摘不了多少,就耐不住性子。加上太阳一出来,棉花田里一片闷热,我那时也总是缺乏恒心,摘一篓两篓后,就全没了再摘下去的心思。而父母亲一摘就是一整天。我最感兴趣的事情,就是在队部的晒场上或者仓库里,与那些小山一样的棉花堆为伍,肆意地跳跃、翻跟斗。面对那些可爱的棉花,那是我们表达亲近的一种方式。

    棉花给我们一种温暖的气息。冬天还没有来临,农人就开始做着抵御寒冬的准备。入夜,村庄里到处都会响起纺车运转的声音。闪烁的煤油灯下,母亲把皮棉搓成一根一根棉条,然后用纺车纺成棉线,结成纺锤。在秋日映照的庭院里,一种叫“絮壳”的纺纱工具,成扇形插在平整的地面。母亲牵引着棉纱,将它们挽成一把一把的纱。这时,“絮壳”转动的声音,就像一首古老的歌谣,欢快而又兴奋、感觉最温暖的声音,还是那架土织布机发出的声音,随着轻快的节奏,那些成形的棉布就不断地展现在眼前。

    那时的冬天似乎特别冷。门前的小河,冰总是结的厚厚的。让我们兴奋的,是我们可以不乘坐渡船,径直走到河对岸去,不用担心冰会破裂。而有棉布做成的新衣、新鞋的冬天,又是特别地让人感到温暖的。那用棉布做成的内衣,紧贴着皮肉,温暖而又熨贴,一提起,对人简直充满了诱惑。那铺着新棉的小袄,会让我们有一种要去显摆的欲望,那是一种怎样的骄傲,已经让今天的人们无从体会。

    自纺自织的棉织品也不总是白色。我的母亲常常将它们染成别的颜色,青或者蓝,是那种很土的染料,却会让棉织品漂亮起来。譬如床单、被套,在印染的过程中,会弄出一些细碎的白花,淡雅而又大方。最具传统特色的是那些各式各样的棉靴,仅仅是一双鞋底,就要花去很多功夫。用米粉糊出的鞋壳叠加在一起,称作千层底。然后,通过母亲一针一线地纳成。鞋面依然用棉花,结实而又暖和。一双棉鞋,大孩子穿了小孩子穿,通常都会穿上三至五年。

    在那个年代,乡村的日子是和棉花相依为命的。世事维艰,是棉花给了我们温暖和力量。与棉花的亲密接触,是中国农民生存环境中一道最亮丽的风景。感受棉花的质朴与平实,是一种多么高的审美境界!如今,当棉织品淡出我们的生活后,想起棉花,我们总是忘不了那些熠熠生辉的记忆。

个人简介
田德邦,湖北作家协会会员。1984年起在省级报刊上发表作品。三十多年来,有小说、散文、诗歌、杂文、随笔、文艺评论等文体作品相继在海内外报刊上发表。作品曾入选《台湾文学年鉴》,出版有散文随笔、时评杂文著作2部,著有长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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