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书、买书及出借书

赵峰 原创 | 2011-09-30 00:10 | 收藏 | 投票

 借书、买书及出借书

 

工作以后,就不怎么借书了。

第一,图书馆的专业书大多比较陈旧。一是成色旧;二是内容旧。与成色旧相关的是不整洁。我是将读书看成是高尚的事情的,而我的观念里不整洁很难与 “高尚”吻合。

第二,图书馆的专业书通常比较少(所谓书到用时方恨少),尤其是在你想在某些专题上深入研究的时候,总感觉图书馆所提供的只是一些基础性大众化的东西。

第三,图书馆借书有时间的规定,过期要被罚款。罚款其实很轻,不过交罚款是一件有些麻烦的事情。

第四,在我还到图书馆借书的那些年,图书馆管理员的服务同中国所有服务行业的服务一样,态度不是很亲和,有时甚至不友好。当然,我有十年没有借书了,现在的情况可能会好一些。

第五,有人说,借书不如买书,这可能与人们对免费消费的效用感受有关。借来的书由于没有金钱的投入,对效用的期待也不是很强烈,这会影响阅读过程和阅读效果。所以以往有这样的借书经历,将借书限额全部用完,一次搬回家十几二十本书,一个学期之后再送回图书馆,其中没有一本通读过。

第六,本人读书喜欢作批注,记录阅读心得或者表达疑问及思考。但在借来的书上乱写乱画是违背道德的。而且,那些批注随着图书归还之后就不再是自己的,也算是一种损失。

 

既然借书不如买书,而且书价实际上是物价当中比较低的,一旦自己的收入在吃饭穿衣之后还有富余,买书也就理所当然了。工作后做的一些教学研究课题的经费,也没有太多可以报销的使用途径,买书就成为做课题最大的开销了。

买书最好是到书店。书店其实与一般商店不同,在我的观念里,作为一个文化的环境,书店是有着时间的深度和空间的广度的。那是一个物质和精神统一的世界。在书店看书和买书,可以收获某种不同于日常经验的感受。

原来洪山商场五楼是专门卖书的,那里有一家专门的财经书店,是经典比较集中的地方,除了经济学之外,还有一些政治、哲学、历史、文化等方面的东西。我对教材之类(除了萨缪尔森的《经济学》)早已厌倦,那些经典的东西对我有一种特别的吸引力。我总感觉那些经典的东西是值得信赖的,从而会在看到它们的时候有一种亲切感。我在那里买最后一本经典似乎是马凌诺斯基的《西太平洋上的航海者》,回来以后从电视上知道费孝通先生当天去世了(马凌诺斯基是费孝通的老师)。那一天是2005424日。

后来洪山商场经营转向,书店搬离了。在不远处的广埠屯菜场的三楼,开了几家书店,也有一家比较集中出售社科类专著。很少卖教材这一点就很和我的口味。况且,读书和吃饭对我来说有着相同的意义。所以,在陪同雨燕买菜的时候,我经常请假溜到三楼。最后,买书和买菜花的钱差不多。不过,我甚是不喜欢那里的几个女营业员。在我看书的时候,总要忍受她们在一边的婆婆妈妈张长李短,而且,她们对那些只读书而不买书或者读很多书而买很少书的学生会有歧视和嘲笑。对我倒是还算客气,但要求开发票的时候总是推脱。

我前些年买书比较多的另外一个地方是崇文图书城。那里书籍很丰富,环境很整洁,确实是一个读书和买书的好去处。四处有席地而坐读书的学生,他们的专注让人感动。我到那里买书的时候会习惯性地站着读一会儿书,那种感觉与书房读书还不一样。似乎书房里读书只是一种职业需要,而书店读书则更多是一种精神体验。有一次我在哲学区的拐角看到一本叫做《智慧的探险》的书籍,其实那也是一本教材,不过是素质课的教材。体系的编排、材料的组织及语言的应用都很不错。我就在那个拐角处跟随作者回溯哲学的历史,入静而入定,一直到三个小时之后雨燕电话要我回家吃饭。那是我一生最美好的一次读书经历。

我去得比较多的还有图书城后面的图书批发市场。批发市场的好处是专业性,到那里找书相对要简单一些,不像在图书城那里有大海捞针的感觉。原来去的比较多的是一家财经书店。由于我经常到那里买书,与经理小刘熟悉起来。有一次,他还送了我一本曼德维尔的《蜜蜂的寓言》。他说他进了十来本一年来没有卖出一本。另外,我阅读得比较深入的斯皮格尔的《经济思想的成长》也是小刘帮我捞到的。其实这本书我很早以前就在网上读过,但很多年一直找不到。有一次我跟小刘说起来,他说以前卖过,不过脱销几年了。他说他帮我留意,找到就通知我。过了几个月,他终于帮我找到了这本书。我喜欢在图书批发市场买书,除了书店的专业性带来的好处外,就是其折扣。专业书一般打八折,这意味着你买一百块钱的书的话,可以比前面的图书城要多买到一本或两本。我还以为,打不打折还意味着对顾客的态度,也就是说不打折的图书城显得有些傲慢。我一般会先在图书城看书,然后再到批发市场买书。

书店买书还经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那种与意中人不期而遇的感觉真的非常美好。200785日,我陪同雨燕去看房子,傍晚回来的路上经过光谷图书城,我提议进去转转。我曾经两次帮助学校图书馆去那里买书,那里的图书也很丰富,环境也很整洁。那种给图书馆买书的感觉跟自己买书还真不一样。因为不用考虑预算,所以可以大手大脚。每一次,我总是挑那些经典的,也可能是昂贵的书籍,好几百块一套的《新帕尔格雷夫经济学大辞典》就选过两次。这套工具书我自己也买过两套,一套是我自己的,另一套是送给一位学生做结婚礼物。那一天走进书店,我就与思念若干年的梦中情人相见了,那是卡尔.波兰尼的《大转型:我们时代的政治与经济起源》。此前,我渴望这本书已经五六年了。那些年,波兰尼的“嵌入”观念在学术界很有影响,我读过很多相关的东西,大致理解他的基本意思。与某杂志社主编同邮件时,说起自己的一些理解,这位前辈还要我写点东西评介波兰尼。可是,找了很多地方,都没有碰到这本书。所以,可以想象我见到这本书时候的兴奋。在那之前,我有一段时间游荡在经济学之外的世界了。这本书的到来,又将我带回到经济学的世界。不过,一个祸福相倚的事件在我买书的时候发生了。出来的时候,发现雨燕的车子上被贴了罚单。因为违章停车,罚款200,扣2分。

最近两三年,书店买书少了。网上买书有着比书店买书更多的好处,一是有着更加专业而便利的选择,二是书籍新而丰富,三是折扣高,四是省事又省时。还有,就我的接触而言,网站的送书员大多职业而又敬业,还很礼貌。但网上买书同书店买书相比,还是会失去某些东西。比如那种书店阅读的乐趣就不存在了。网上购书基本上就只是纯粹的商业过程。

每年总会买几千块钱的书,这样我自己就有了一个不小的图书馆了。不过,我“图书馆”所有的书中,有两本的来路不是那么正当的。一本是约翰.洛克的《论降低利息和提高货币价值的后果》,一本是施蒂格勒的《经济学家与说教者》。洛克的书原来是图书馆的。那本书是思想史上的一部经典。但是我相信,这本书1982年从机器上走出来之后,还没有被人阅读过。尽管书页已经发黄,但没有任何阅读的痕迹。我拿着这本书,很是矛盾。一是我想做批注,但又不能在公家的书上做批注;二是,这样一本经典,躺在书库里几十年没有人理睬,实在是一种浪费。我想,从我手里再回到图书馆,这本书又可能几十年不被人理睬,这实在让人怜惜。要是把这本书变成我自己的私人物品,就可以做批注了;另外,如果变成我自己的书,它在我的书房会比在图书馆里受到更多的关注。于是,我委托我的学生到图书馆办理了遗失罚款手续,这本书就成为我自己的了。这本书的原价仅仅0.69元,罚款10倍也不到7元。还要说一点,一般一本书图书馆会有几本的,所以我将这本书化公为私之后,对潜在阅读者也不会太大影响。施蒂格勒的《经济学家与说教者》也是经济学历史上的一部经典。我喜欢施蒂格勒,不仅因为他的经济学成就,因为他的经济学精神,因为的隽永的文笔,还因为他是当代卓越经济学家中思想史修养最好的。他说他是斯密的朋友,因为他熟悉并理解斯密。我希望自己也能够做到这点。《经济学家与说教者》是施蒂格勒关于经济思想史的一本文集,其中的好几篇文章我在其他地方读过并深受影响。我寻觅这本书的时间要更长一些,对它的渴望也更深切一些。那天我到刘老师家闲坐了一会儿后,要求去参观一下他的书房。一排排书看过去,一本红色封皮的书让我眼前一亮。上个世纪90年代初上海三联书店出版的“当代经济学译库”就是这样的封面设计,而施蒂格勒的《经济学家与说教者》就是其中的一本,莫非……?果然,它就是!我近乎膜拜地将它捧在手里,心咚咚地跳着,手微微地抖着。我故作镇静,但还是颤颤巍巍地对刘老师说:“这本书可以借我看看吗?”爽快的刘老师爽快地答应了,但他根本想不到,从我见到这本书的时候,我就将它想象成我自己的了。现在,这本书已经被我到处写上了批注,估计刘老师也不会相信那是它的书了。和书籍有关,就这两个污点。孔乙己说,读书人,窃书不算偷,这倒给我个安慰。

 

似乎有大人物说过,只有妻子和书籍不能出借。我想这里强调的是读书人对书籍的重视。不过,对我来说,出借书是一件正常的事情。有时,出借是出于分享的愿望;有时,出借是对学生的关心和支持。在书价相对于收入及其他产品价格比较便宜以及书籍购买越来越便捷的情况下,读书速度慢于买书速度是一件正常的事情。我近些年的情况大致是这样的,买的书所有都翻过,翻过的书有三分之二读过,读过的书有三分一精读过,精读过的书有三分之一读过两遍以上。读过的书少部分计划重读,大部分就被放弃了。与其让书躺在那里睡觉,不如与学生分享;如果这些书对学生的专业学习有好处,岂不充分发挥了它的作用。学生到我家里玩的时候,都会要求参观我的书房。对我来说,我的书房是我最自豪的所在。我的那些书尤其是那些我熟读的书都是我的朋友,我愿意将它们介绍给更多的志同道合者。在书房里,我会不断唠叨我与那些朋友的关系,介绍它们的个性、气质及阅历等等。有时学生会听着,有时它们的注意力会转移到他们感兴趣的书籍上。离开书房的时候,我会请他们挑选自己愿意看的书。我出借给研究生的书会比较多一些,有时候,一个学生会从我那里借走十几本书。书借出去之后,有时候急着要用,又不好意思催学生还,尤其是在他们写毕业论文的时候,就只能再买新的。这是我书架上有一些书重复的原因。比如,我现在手头上还有两部《国富论》,而我买过的应该不下四部,其中两部我已经送给了学生。

出借书给学生是不需要写借条的。有时候会有学生一定要写借条,但我从来没有保存过。学生借的书大多还了,但肯定有的没有还。有的是丢失了,有的是转借给别人收不回来了;还有的是因为学生有做批注的习惯,将书划的乱七八糟,不好意思还旧书,又买不到新书。大多会说明一下情况,我也不会在意。至于我有备份的及容易买得到的,就没有多大问题。不过有时候也有困扰,比如,最近有同学找我借斯皮格尔的《经济思想的成长》,我答应了。在书房里遍寻不见,我相信这部书是借给某位同学了。

这部书对我真是有着特殊意义的,我不能失去它。写这段文字希望借书的同学看到,告知我一声,不要让我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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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经过思考的生活是不值得的。 ——苏格拉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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