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师兄讲《通书》(之八)

包晓光 转载自 http://blog.tianya.cn | 2012-02-20 19:19 | 收藏 | 投票

  《通书.志第十》:

圣希天,贤希圣,士希贤。伊尹﹑颜渊,大贤也。伊尹,耻其君不为尧﹑舜,一夫不得其所,若挞于市;颜渊不迁怒,不贰过,三月不违仁。志伊尹之所志,学颜子之所学,过则圣,及则贤,不及则亦不失于令名。

前面,我们讲了“诚”、“圣”、“道”、“师”、“幸”、“思”,从大道的本源讲到了我们自己本身的状态。第十章讲的是志学。“圣希天,贤希圣,士希贤。”这章的第一句说得很明白了,圣人是怎么志于学的,贤人是怎么志于学的,士人又是怎么志于学的。“希”,我们可以理解为志于学的意思。“圣希天”,就是圣人的志向,他的学习方向是天道。前面我们曾经讲过“性焉安焉之谓圣,复焉执焉之谓贤”。圣人志学于天,这个“天”是怎么样的状态?那就是大公、“道法自然”的一种状态,圣人志学,就是为了体会天道的大公、天道的无私、天道的平等。慈悲生万物,圣人就是这样来志于学的。贤人呢,就要次一等,他对天道的体会,自己道德修养上的体会,比圣人都要次一等,所以他是立志于修习圣人之道,“复焉执焉”,就是恢复先天本性,并坚持去做。士呢?又次了一等,是要向贤人学习。

我们在前面的学习中,有很多关于“圣”、“贤”的表述,“士”这个称谓,《通书》这里还是第一次出现。如果按照我们现在的标准来说,应该就是有良知、有社会道义、有社会承担的知识分子阶层。儒家对“士”有个很严格的界定,在《大戴礼记》当中,鲁哀公和孔子有个对话。鲁哀公说:“善!何如则可谓士矣?”孔子对曰:“所谓士者,虽不能尽道术,必有所由焉;虽不能尽善尽美,必有所处焉。是故知不务多,而务审其所知;行不务多,而务审其所由;言不务多,而务审其所谓;知既知之,行既由之,言既顺之,若夫性命肌肤之不可易也,富贵不足以益,贫贱不足以损。若此,则可谓士矣。”就是说,士这种人,虽然不能穷尽大道,自我也不够完善,但是他还是有原则的,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都有自己的主张和原则。他对事件有一个基本的看法,也不会违背这个看法。所以我们刚才说,用现代的标准来说,“士”就是有良知、有社会道义、有社会承担的知识分子阶层。  

“虽不能尽善尽美,必有所处焉。”他做事情虽然不能尽善尽美,但也会认真去做。“是故知不务多,而务审其所知”,他不一定什么知识都懂,但对自己内心所掌握的知识是会很认真看待的。哪些东西该学,哪些东西不该学,哪些东西有用,哪些东西没有用,他自己内心是有数的,作为士的话,都会相当认真地审视。后面又说:“行不务多,而务审其所由”,他的行为处世,他所有的活动不是很多,但有很正当的理由。做一件事情,到底是以什么方式去做,到底是对自己有利,还是对别人有利,如果仅仅出自自己的贪欲,就一定不会去做。“言不务多,而务审其所谓”,“士”还有一个标准是言语,话不在多,但是他会很清楚自己说话的目的,就会很认真地去审视。这段时间,网络上的言论满天飞,各个QQ群里的好多人不辨真伪,就是一通乱发。到处在传这里出事了,什么地方爆炸了,什么地方公交车又出事了,什么地方人又被杀死了……对于这种混淆人心的言论,我们一定要态度坚决,起码不能任别人在我们书院的QQ群里乱说,先是劝阻,不行就强行让他们退出书院群。所以从知、行、言上面,我们就能体会到一个人的原则性。

后面孔夫子就打总结了:“知既知之,行既由之,言既顺之”。对事情有自己的见解和认识,而且不会轻易改变;行为也好,做事也好,都是沿袭自己的理念和态度;自己说的话,发表的意见,都是顺乎自己内心的原则性。“若夫性命肌肤之不可易也,富贵不足以益,贫贱不足以损。”有了这种原则的人,就算是拿他的生命,或者说是肢体去交换,他也是不会换的;有这种精神的人,大富大贵都不会将其掩盖,贫贱以及危机都不会让其损伤这种精神。“若此,则可谓士矣。”做到了这些方面的人,才是儒家认可的士。所以说,“士”的标准,是取决于他对知识的态度,而不是知识的多少;取决于他行为的出发点,而不是事情的大小;从他的语言上面,是坚定不移地维持自己的原则,还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些都是考察的标准。

对于我们一般的知识分子阶层来说,如果要以圣贤的标准来要求,实在是太高太远了。如果按“士”的标准来说,自己内心有一定的原则性,也有自己坚守的地方,这样才是对社会有贡献的人。现在社会上所谓的知识分子很多,有良知的却越来越少。哪怕是大学里面的博士、教授,有些也确实不敢恭维。不该说的话,偏偏滔滔不绝;不该做的事,他反倒要去做。我们现代社会上有很多奇怪的理路、奇怪的思维方式,都是言辞行为不慎带来的。有些知识分子形成了一整套学院派的理论学术系统,让人觉得很恼火。前几天,有朋友推荐给我一个相当有名气的人写的书,我一看简介,脑壳都大了,他写的什么历史哲学与逻辑分析,里面全是经院术语。几百字的简介,全是这些术语,根本不知道这本书到底写的是什么东西。他的知、行、言,和儒家制定的标准,就相差很大了。我自己也经常告诫自己,虽然我长期在媒体圈子和文化圈子里面晃,但是不管是写东西也好,平常与人相处也好,都不敢把自己内心不很清晰、不很明确的观点拿出来跟人家说。先不说是要对社会负责,至少要对自己负责才行。

下面,周敦颐先生就举了伊尹、颜渊两个人的例子。颜渊大家都很熟悉,伊尹也是非常了不起的人。“伊尹,耻其君不为尧﹑舜,一夫不得其所,若挞于市”。孔夫子对伊尹的评价非常高,也是非常推崇的,基本上可以和周公相媲美。伊尹和周公确实有可比性,他是商代开国的元勋,周公是周朝周文化的奠基者。伊尹出身相当贫寒,他曾经作为有莘氏女的陪嫁之臣到了商汤这里。所谓的陪嫁之臣,大概是大户人家嫁女儿陪嫁的时候,地位和文化都比较高的家奴。当时是夏朝末年,夏桀王是非常残暴的,商汤感到天降大命于他头上,想要推翻夏桀的统治,历史上的汤武革命,就从商汤灭夏说起的。想要革命,要改朝换代,商汤就找了个很著名的隐士叫瞀光,这里有点矛盾,既然是隐士怎么又那么出名呢?不过历朝历代都有这样的事情。李白当年就到终南山去隐居了一段时间,希望走个终南捷径,能够让自己迅速出名。商汤当时找到瞀光,要和他商量讨伐的谋略,瞀光说:“这不是我的事情。”商汤又问:“谁可以帮我呢?”瞀光说不知道。商汤又问:“我这里有个人叫伊尹,你觉得他怎么样?”瞀光说:“他是个顽强而能忍受耻辱的人,再恶劣的环境他都能忍受,其它的我就不清楚了。”就因为大隐士的这番话,商汤才请伊尹出山,推翻了夏桀。这之后,商汤又去请瞀光来当王,瞀光实在推辞不过,就跳河自尽了。所以说啊,当时的隐士和后来那些所谓走“终南捷径”的隐士,还是不一样的。

周敦颐为什么认为伊尹是大贤呢?他提出了两点:第一是“耻其君不为尧﹑舜”,当时商汤推翻了夏朝建立商朝以后,很快就去世了,伊尹做了三代帝王的辅佐,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辅。他对每一个皇帝要求非常严格,尤其是商汤的孙子太甲,当时皇位已经传到第三代了,小皇帝没有经受过挫折,每天不理朝政很骄横,伊尹干脆就把他流放到了商汤的墓地——桐宫,让他好好反思,闭门思过。三年之后,看到太甲已经深深地忏悔了,言行上也有所悔改,这才还政于太甲,让太甲重新当王,自己也辞去了首辅的大权,悄悄地隐居了。伊尹辅佐了三代的商王,为商汤奠定了几百年的基业,是相当了不起的人物。第二是“一夫不得其所,若挞于市。”如果在他的治理下,有一个人没有安居乐业,还流离失所,他就会非常难过,就像自己被置于市场之中任人鞭打一样。所以,伊尹是个相当了不起的人物,受到后人推崇和敬仰。

“颜渊不迁怒,不贰过,三月不违仁”。颜渊在志学上面所表现出来的品德,这里就举了“不迁怒,不贰过,三月不违仁。”颜渊是孔夫子最最得意的学生,也是品德最最好的学生了,可惜英年早逝,四十岁就去世了,孔夫子非常痛心。按照颜渊的标准来对照自己,我们就会很惭愧。在外面受了一点气,回家马上就会对着老婆孩子发泄出来,气发完了又会觉得后悔,就会发点糖说点好话来哄一下。我们很多时候都会这个样子,把从别处受到的气转嫁给自己亲近的人,这是很不好的。“不贰过”就更不要说了,很多毛病我们自己是很清楚的,但是今天犯了这个错,明天可能还是要犯。这是我们志于学最基本的功夫,也是很好的下手处。这看起来是一个人的性格原因,实际上,是很细微的心性功夫和处世方法。颜渊就是因为这些细小之处的表现,才让孔夫子如此看重他。“三月不违仁”,这种定力是非常高的了,这种定力不是指参禅打坐,也不是高僧入定,颜渊并不是坐在那里不动,他是在日常生活中、待人接物中不违背仁的这种境界和精神。在《庄子》里面,我们经常看到颜渊的故事。有时候,表面上看来,庄子是连孔子都要讽刺的,但是对颜渊却很少有讽刺之语。这是因为颜渊在生活的细节上确实做得相当好,庄子对他是有好感的。

“志伊尹之所志,学颜子之所学,过则圣,及则贤,不及则亦不失于令名。”我们的志向应该像伊尹一样来树立,具体的学习方式,应该从颜渊身上学习,认识了人的美德之后可以坚持,并且长期不动摇。这种志于学的水平如果超过了伊尹和颜渊,你就达到了圣人的境界;如果你刚刚达到他们的水平,也很不错啊,是著名的大贤人了。哪怕是现在达不到,但是心向往之,按照他们体现的道义去做,相尚于道,并在道上行,这样也不会丧失你良好的声誉。

伊尹的身份地位很高,相当于现在我们总理的角色,学习起来也相当不容易。但是学习颜渊,相对来说就容易一些。作为一介平民,他可以“一箪食,一瓢饮”,虽然身居陋巷,既不见其忧,也不改其乐。我们要好好从自己的心性上去体会这点。

  

 

 

个人简介
每日关注 更多
赞助商广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