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

　　杭州

　　        陈岩锋

　　    

　　    水光潋滟晴方好，

　　    山色空蒙雨亦奇，

　　    欲把西湖比西子，

　　    浓妆淡抹总相宜。

　　     ——苏东坡《饮湖上初晴后雨》

　　    

　　     傍晚随着人流达到了终点站杭州。既没有住在车站对面上次住过的安信饭店，离得西湖有些遥远，这次来就是为了方便游览西湖，也没有接受拉客开出优惠条件的诱惑与不厌其烦的解释，上次把我拉到了一个十分偏僻的地方，而是出了杭州车站，沿着西湖大道西行，找了家干净安全价格还算公道的饭店下榻。

　　     路程很近，散步最多20分钟可达西湖。虽太阳业已落山，地表仍热气腾腾，空气中凝结着暖洋洋的浮游物。市民大多回家享受物质的凉爽，街头散步的游客稀少，只是到了西湖旁边才逐渐增多。

　　     斑斓的灯光映照下，涟漪发射着波光，山峦蜿蜒延伸，恰似侧卧着寤寐的西施，如梦如幻。熟悉的景物已然改变，不在既有的位置。跳跃着交错着，别有一番曚昽的风韵。

　　     谛听游客的口语，不只是外地慕名而来游客，许多是本地人在消暑；查看行走的姿态，或婀娜或刚毅或顽皮或超凡脱俗，男女老少各个阶层都有。西湖，怎么打扮都妖冶，不必打扮也纯情，谁不为之倾倒呢？连一向被认为达观的东坡居士都跪倒在牠的石榴裙下，造诣浅薄的世人谁有骨气挺直脊梁，像柳下惠一样拒绝色相的引诱呢。

　　     第二日起得稍晚，预先制订好了计划，以前多次到过，两日足够达到目的。依照昨日的旧路到西湖。瞭望着昨晚错认的雷峰塔，原来只是保俶塔，黑暗掩盖了真相。我的眼睛在夜色中也失去了辨别能力。那份子乐观主义被失败主义击倒了。

　　     西湖边，垂柳下，长凳上，暖风中……多么有意境啊。游客大多是急匆匆的，急就章似的浮光掠影，这怎么叫做游历，走马观花而已。谁能像我这样把时间与收入都利用在游历上。有钱没时间，有时间没钱一般是不能游历的借口。诸位大抵还记得这个典故：

　　    

　　    蜀之鄙有二僧，其一贫，其一富。贫者语于富者曰：“吾欲之南海，何如?”富者曰：“子何恃而往?”曰：“吾一瓶一钵足矣。”富者曰：“吾数年来欲买舟而下，犹未能也。子何恃而往?”越明年，贫者自南海还，以告富者。富者有惭色。

　　     ——彭端淑《为学》

　　    

　　    薛瑄《薛文清公读书录》记载：凡人每以圣人待人，每以凡人待己。我们太会给直接找理由解脱，开脱责任与义务。因此做不出一番大事业，❤郁闷不舒畅，人生大多不如意，亦属难免。心态与信念已经退缩，产生畏惧而怠惰，能去埋怨别人麽？活得太累，就不必抱怨社会的不公。这是苍天对你不进取的公正惩罚。牠可比群众雪亮的眼睛厉害，牠的是慧眼。种的什么因就会产什么果，不偏不倚。时间就是金钱就是权力导致的紧张、疲倦、亚健康状态、心理变态难道归咎于他者合适麽？无非是咎由自取。

　　    荡漾的西湖边，依依的垂柳下，温暖的长凳上，和煦的暖风中……多么惬意啊。为什么你们不能如我，或漫步或驻足，或眺望远山或俯瞰自由得泛着粼光的金鱼，为什么不停留下来，就匆匆忙忙地回去，回到那个充满权力与肉欲的世界。大概这就是苍天的安排。到那里去的终要到那里去。

　　    杭州的美食也顶诱惑我的味觉器官。鲜美的西湖红烧鱼与黏糊糊的西湖莼菜羹（不如发菜汤细腻），均是有代表性的佳肴。以前与浙江大学的朋友去过知味观，大众饮食味道一般化，这次回饭店虽然从门口经过，也没有进去。而找了一家新的饭店，九百碗面。无法想象南方人也能把面做得如此地道，距离“醇而不腻、鲜香顺滑、回味悠长的真味”的广告宣传丝毫不差。中午与晚上都是在九百碗进餐。一碗面几个菜点，酒足饭饱亦觉意犹未尽。次日竟然忘记了地点，至今仍觉遗憾。下次去还会选择。

　　     外出对于一个知识分子除了物质食粮的购买，肯定要汲取精神食量。第二次来杭我在体育场路630号上的南华书店购买过数本图书。现在好像已经转让。图书几乎是新的打折书，在我居住的最大都市很轻易买到。以前有些古旧图书，现在也荡然无存了。当时可能下榻饭店距离该书店比较近，很轻易就找到南华书店，可是这次忘记了牌号与方向，一直走到东面的立交桥才知道走反了。但也有好处，把体育场路巡视一遍，教训惨痛记忆深刻，下次误入歧途几率就小了。相同，第一次来杭我去过浙江图书大厦，记得路途不太遥远，可是这次从西湖过去把我累得脚疼腰酸，叫苦不迭。这就是想当然的后果。书没买几本，受罪可不少。第二次去位于文晖路的收藏品市场还买了部分古籍，这次只能遗憾的空手而归。

　　     2008年7月17日我是从饭店直接去的南华书店，经过了原来多次去过的武林广场。并无多少人愿意忍受炙热的天气，广场上除了稀疏的几个游客散落着，余下的就是为了衣食而忙碌的工作人员了。回来的时候走保俶路去的西湖。已是下午，正是休闲的时刻。次日去浙江图书大厦从保俶路去的，走了一段小巷，在华必和文三店吃了小吃，原路返回。与昨日的时间相差无几。

　　     午后的西湖虽然不再骄阳似火，祝融的余温仍旧可以折腾人晕倒。倘若不在乎他的存在，而是审视西湖的景色，心静自然凉，身体的火气与烦躁的心情稍稍可以减轻。可是吱吱喳喳的人语、欢闹嬉戏的群童、在身边匆忙掠过的游客，观赏的心态消暑的意念也会被他们打扰，想找个清凉地不容易。尤其在著名的旅游地。

　　     西湖十景——苏堤春晓、曲苑风荷、平湖秋月、断桥残雪、柳浪闻莺、花港观鱼、雷峰夕照、双峰插云、南屏晚钟、三潭印月——我都全部涉足过，新西湖或心心西湖十景——云栖竹径、满陇桂雨、虎跑梦泉、龙井问茶、九溪烟树、吴山天风、阮墩环碧、黄龙吐翠、玉皇飞云、宝石流霞，灵隐禅宗、六合听涛、岳墓栖霞、湖滨晴雨、钱祠表忠、万松书缘、杨堤景行、三台云水、梅坞春早、北街梦寻——大部分我也到过，，或许来的正是旅游旺季，每次的游客均摩肩擦踵。不受纷扰的干扰我还达不到如此的修行。大抵中国的去处过多，也产生了审美疲劳，西湖的风光给我一种平淡而平凡的感觉。甚至觉得诗人的描述过于夸大了。东坡主张开掘的西湖，他难道不吹嘘功绩吗？

　　     倘若我们到了湖州或苏州的古老乡镇，无论古朴的建筑、蜿蜒的街衢、激荡的溪水、优雅的罗敷、仙风的耄耋、淳朴的阿婆、呢喃的吴语等等，都比城市里的纯真。不但如此，自然环境也比城市洁净，静谧得像个酣睡的婴儿。畅游其中，能不愉悦麽，能无意趣麽。心态会为之变易。在历史中徜徉，在现实中思索，能不有所结果麽。断壁残垣、敌寇与内战的遗迹，比比皆是。西湖虽然不及古镇旖旎，我们的心境固然受到陶冶。毕竟这是有条件的，假如发生了我们无法预料的事端，那还有雅致游历。忧患的南宋不得不替代娱乐的北宋：

　　    

　　    

　　    山外青山楼外楼，

　　    西湖歌舞几时休，

　　    暖风熏得游人醉，

　　    直把杭州作汴州.

　　     ——林升《题临安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