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幼波/主讲
2012年7月28日讲于广东六祖寺
各位法师、各位居士，大家好！
第一次到六祖寺来讲课，心里很激动。这可是六祖菩萨曾经修行过的地方啊！另外，自己也很惭愧，因为学修不好，也没有什么真修实证的功夫，所以，人虽然在这个位子上坐定了，但心里仍然忐忑不安。毕竟这是祖师道场啊！过去祖师门下劈柴烧饭、看门种菜的人中，见性开悟的大德高人也为数不少呢，今天我在这里大言不惭，说东道西，难免贻笑大方啦！好在我脸皮厚，不怕丢丑。如果在讲课过程中，我有什么地方讲得不对，下面有哪位大德真的笑出声来，那就太好了！我这个冒牌老师就正好找个台阶下来，请他坐上来，给大家开示真正的佛法。
唐朝的时候，夹山善会有一次在庙里给大众讲法，结果听法的人中，有一位是开悟的大禅师——道吾禅师，突然笑出声来了。这一下子，夹山善会讲不下去了，只好下来给道吾禅师顶礼。他在道吾禅师的指点下，再参船子德诚和尚，最后大彻大悟了。我也真心希望能遇到一位大禅师嘲笑我一下，那我今天的福报就大啦！
前些天接到大和尚让我过来讲课的任务，并且说给我绝对自由，任我想讲什么就讲什么。我在外面给人讲课，一般都是命题讲座，都是别人给我一个讲题，然后我再围绕这个讲题胡说八道一通，这样就不会为到底讲什么内容而费脑筋。但是，大和尚完全给我自由，这下就偷不成懒了，就得好好考虑讲什么了。讲什么呢？六祖寺是禅宗祖师的道场，第一次过来跟大家见面，讲的内容如果跟禅宗不沾边，也说不过去。但是，禅宗哪里是用来讲的呢？六祖大师说这个禅啊，那是“于念念中，自见清净本性，自修自行，自成佛道”。你说这个怎么讲？没法讲啊，禅宗是“言语道断，心行处灭”嘛！不立文字，有什么好讲的呢？所以，我就打个擦边球，上来讲讲“禅与易”的关系，跟大家分享一下我在这方面的体会。
我在成都主持一个龙江书院，多年以来一直在书院里讲国学。龙江书院的创始人、我的恩师冯学成先生，他是云门寺佛源老和尚的传承，是佛老门下惟一得到云门宗法券的居士传人。另外，冯老师早年还有一位非常重要的师父，就是成都昭觉寺的本光法师，他老人家是佛家易学“方山易”的传人。也正是这个因缘，我在追随冯老师学习国学的过程中，个人对禅宗与易学就特别留心，也有一点点心得。既然大和尚让我随便讲，今天逮着这个机会，就跟大家汇报一下“禅与易”吧！
如来禅与祖师禅
大家都知道，当年太虚大师有一句话就讲：中国佛教的特质在禅。为什么这样讲呢？因为禅宗作为中国佛教一直传承到今天的核心宗派，自从六祖大师以后，其修学特点、传承方法，以及丛林组织形式等等，都深深地烙上了中国本土文化的烙印。
在过去的禅门里，流行有如来禅和祖师禅的说法。如来禅，就是指通过传统的四禅八定、渐修渐证的印度传统禅法；而祖师禅呢，则是指六祖大师之后，一花开五叶所形成的五家竞秀、风光无限的中华禅。我们今天所讲的这个禅，不是指印度佛教意义上的禅那，不是指四禅八定的那个如来禅，而是专指印度佛教与中华文化相结合之后所形成的禅宗之禅，即祖师禅或者中华禅。也只有在中华文化的丰厚土壤中，禅的种子才能够生根、发芽，并蕴育出祖师禅这样一支奇葩。
关于如来禅和祖师禅，在禅宗史上有一个公案，算是首先明确了这两种禅法的分野，其中的意趣非常精彩。
在唐朝的中后期，六祖大师之后的第四代传人、百丈禅师的弟子沩山灵佑，首创了禅宗五家的第一个宗派——沩仰宗。沩山祖师是沩仰宗的开山之祖，这个宗派就是以沩山灵佑和他的弟子仰山慧寂师徒二人命名的。沩仰宗的第三号人物叫香严志闲，是仰山慧寂的师弟，也是这则公案的核心人物。
香严本来与沩山是师兄弟，一同师从百丈禅师，但沩山在百丈那里开悟得法，已经另起炉灶开山传法了，香严却还没开悟。百丈禅师圆寂后，香严又转拜师兄沩山为师，继续参学。这时候，仰山后来居上，自从见了沩山之后，也早早就开悟了，经常跟师父一唱一和，显现出师徒道合、函盖相投的亲密无间来。这下子香严就真慌了！自己为什么这么笨啊？为什么总是悟不了呢？他看见仰山自在潇洒的样子，自己实在着急，心里憋屈得慌。他每次到沩山那里参问，跟师父的一问一答还很顺溜，因为他博通经论嘛，读了很多经书论典，沩山提的一般问题也都难不倒他。但是，师父就是不印可他，说这些答案都是从经论里死记来的，不是自己体验得到的。最后，沩山祖师将他的军了，直接给他提了一个很厉害的问题：如何是父母未生前本来面目？
这个问题在经论里可没有现成答案。香严下来之后，无论怎么思索、怎么翻书找答案，都没有用。苦苦参了很多天之后，实在没办法了，就痛哭流涕地去求沩山祖师：哎呀，师父啊，实在参不透啊！您就直接把答案给我说破嘛！不然我会憋死的。沩山祖师说：憋死你我也不会给你说破。我要是给你说了，以后你要骂我的！随你怎么缠，反正不会告诉你。
香严和尚这下子真没办法了，灰心丧气极了！哎呀，看来这个禅啊，这辈子跟我没缘分啦！算了，我以后也不念经了，也不参禅了，就做一个粥饭僧混日子算了。什么叫粥饭僧啊？就是成天只知道吃闲饭的僧人。香严参禅参不进去，满腹经论到这里也一点用处都派不上，所以，不干啦，找一个地方混日子，每天随着日升月落，就这么混过一生算了。他灰溜溜地离开沩山之后，四处漫无目标地瞎逛，结果有一天，他走到六祖的弟子南阳慧忠国师的故址。他觉得这个地方还可以，反正自己要混日子嘛，于是就在那里搭了一个茅棚住下，然后又开了一块田地自耕自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