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幼波老师讲解
2012年7月讲于广东六祖寺
这个笨小子终于明白了
临济和尚听了，就到黄檗老和尚那儿去辞行。大家看，临济义玄禅师，历史上最伟大、最了不起的超级大禅师啊！原来就是这么一个老实头。所以，我就觉得，什么禅宗根器不根器啊？我就不信这个邪！哪儿有什么上根利器啊？你再聪明的人，智商高到了两百、两千，又能怎么样呢？我告诉大家，真正的禅宗根器，就是两个字：老实！修行就是要老实，你只要是一个真正的老实人，你就是与禅宗相应的上根利器！
说实话，我们即使再笨，也总比临济和尚聪明一点吧，对不对？挨了打他都不知道为什么挨打，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谁这么傻啊？睦州和尚一再哄他去问法，他就老老实实地任他哄，明知道黄檗老和尚要打人，他也任老和尚打。我们在座的哪一位，我让你去找大和尚说事，明知道是去挨打，你还去不去？肯定不去的，因为你比他聪明多了！可惜的是，我们是聪明人，所以是凡夫一个；临济是老实人，所以是临济宗的开山大宗师，是庇护天下人的大菩萨！大家明白这是为什么吗？
禅宗的上根利器，就是一个老实。临济和尚就是最著名的老实头，是老实人里面最老实的一个。睦州首座让他去老和尚那里辞行，在平白无故挨了三顿打以后，他仍然恭恭敬敬地去向老和尚辞行，跟老和尚说：师父啊，我三次问法，三次被您老人家打，您打得也很累，加持了我这么多棒，可我太笨了，还是不懂佛法，恐怕我的法缘不在您老人家这儿吧。我想出去行脚，到其它的山头去参访参访。
这一回，老和尚终于说话了，为什么呢？因为睦州首座此前已经悄悄地跟老和尚说了：老和尚啊，我就看上这个年轻人了，他是咱们禅宗的上根利器啊！为什么是上根利器？因为他最老实啊！我叫了那么多人到您这儿来问法，都没人敢来，怕挨您的打，就他敢三番五次地来啊！您可要好好指导他啊！他将来是一棵参天大树，会为天下人遮风蔽雨啊！所以，睦州首座可以说是临济和尚的知音，只是当时临济不知道而已。老和尚开口跟临济说：你要出去参学，可以，我同意了，但不能乱跑，只能到高安滩头找大愚和尚去！为什么只能到那个地方去？黄檗老和尚太清楚了，大愚和尚跟自己是同道好友嘛，相互都知道对方的用心、手段和方法。这小子在我这儿挨了打，到大愚那儿接着来，肯定会有好果子吃。
临济和尚还真听话，你看，挨了那么多冤枉打，叫他到哪儿他还就到哪儿，真不到处乱跑。临济到了大愚和尚那儿，大愚和尚问：你从哪里来？临济和尚说：从黄檗那儿来。大愚又问：到我这儿来干什么？黄檗是名满天下的大禅师，在他那儿参禅多好啊！非要跑我这儿来干什么呢？临济说：我在黄檗祖师那儿法缘不具足，三次问法，三次被打，我也不知道错在哪里？大愚和尚就告诉他：哎呦！你的师父啊，为了让你明心见性，为了让你得脱困，真的是一片老婆心切啊！就跟一个老太婆爱护孙子一样，这么婆婆妈妈，这么耐心地搞了你三次，你还不明白他的慈悲心？还跑到我这儿来问自己错在哪里？你太糊涂啊！
你看，祖师爷三顿棒打下去以后，居然在旁边人看来，觉得是婆婆妈妈，就像一个心疼孙儿的老太婆一样慈悲，你第一次不行，又来第二次，第二次不行，又来第三次，那真是慈悲到家了啊！多少年来，我反复读禅宗祖师的公案，这则临济大悟的公案，少说也读了不下数十次了，但每次看到这里，都忍不住会热泪盈眶！
禅门祖师的慈悲，真是不同常情啊！就这一下子，大愚和尚说黄檗是“老婆心切”，临济居然大悟了。哎呀！他突然失声叫道：原来黄檗佛法无多子！“无多子”，就是没有什么奇特的、没有什么好说的、没什么了不起的，原来就是这个东西啊！大愚和尚见他这样，就又考验他：你这人怎么啦？刚才还在问有错没错，怎么这一下就觉得“黄檗佛法无多子”了呢？你到底明白了什么？这时候，临济和尚也不答话，拉起大愚的手臂，在其肋下轻轻触了三下。大愚一看，这个笨小子终于明白了！就对他说：你不要在我这儿待了，回你师父那边去，所有这些都是你师父的功劳，跟我没关系！
按照过去禅宗的规矩，你在哪个师父那里开悟了，在哪个师父那里得印可了，你就是哪个师父的嗣法传人。但是大愚不居功，是黄檗把你打到这里来的，你的开悟真正得力于黄檗祖师，所以你的师父是他，不要找我。
临济经过这一下子，就雄赳赳、气昂昂地回到黄檗山。黄檗老和尚一见，就对他说：不是让你到大愚那儿参禅吗？你小子东跑西跑，刚刚去了没两天，为什么又回来了？临济就说：只为老和尚您老婆心切！哈哈，我回来是因为祖师爷您太慈悲了，像老太婆一样。你打了我一百零八棒，我终于明白了，您棒棒都是慈悲心切，棒棒都打在我最亲切的地方，所以我就回来了。
黄檗祖师一听，把脸一沉，说：大愚这个老小子，肯定是在背后多嘴饶舌了！下次见面，我要把这个老家伙好好打一顿！临济和尚一听，马上接口说道：用不着下次见面了，现在就打！说完上前几步，对着老和尚就打了三拳。哈哈，黄檗老和尚挨了徒弟的打，这回威风也没啦，对外边叫道：来人啦！徒弟打师父啦！这家伙出去长本事了！敢到我这里扯虎须啦！快把他带到禅堂里坐禅去吧！
黄檗老和尚表面上发怒，但实际上已经是喜上眉梢了！这么好一个乖徒弟，今天终于大彻大悟了！
后来的情况就很有意思了。在黄檗的禅堂里面，临济经常呼呼大睡。有一天，黄檗老和尚亲自巡堂，见临济在禅堂里睡大觉，就拿棒子敲了敲他旁边的坐垫。临济睁眼一看：哦，是老和尚啊，然后眼睛一闭，继续呼呼大睡。老和尚转身又走到首座那里，只见首座正端端正正在坐禅，老和尚也用棒子敲了敲坐垫。首座把眼一睁，见是老和尚，就问：干什么？老和尚厉声说：刚才那个临济和尚，虽然年纪轻轻，却懂得好好坐禅，你在这儿打什么妄想啊？！
哈哈，临济在禅堂里睡大觉，师父却说他懂得坐禅；人家首座坐得好好的，老和尚却说他在那儿打妄想。这是什么道理？大家懂不懂？嘿嘿，不管是什么道理，总之，黄檗对临济的确是另眼相看了。临济后来也确实把黄檗一系的禅法发扬光大，形成了“临济临天下”的恢宏局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