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学成老师:洞山良价大师传(22)

包晓光 转载自 http://blog.tianya.cn | 2013-08-28 07:44 | 收藏 | 投票

 

 

    第二十章 随缘说法度群迷  

  
  (本章字数:5782 
  
     
  五台山上云蒸饭,佛殿阶前狗尿天。  
  幡竿头上煎{左饣右追}子,三个猢狲夜簸钱。  
  
  这是洞山贴在方丈门上的一首偈颂,并附有小注说:“若道得,可与老僧共眠。”此偈一出,洞山上众僧立即议论纷纷。  
  
  原来洞山多以诗偈演示大法,如《新丰吟》、《玄中铭》、《五位颂》,乃至《宝 
镜三昧》。这类偈颂,语句玄幽,有如仙家丹道口诀,使人茫然不知指归。所以有的僧人说,这老和尚是泄露天机,有的僧人则说,这老和尚是拒人千里。  
  
  有僧去曹山,将这首偈子问本寂禅师,本寂禅师说:“这是老和尚自撰的法身偈,当年华严宗初祖杜顺和尚,曾撰有法身偈,曰:‘益州牛吃草,嘉州马腹胀。天下觅医人,炙猪左膊上。’宗门中‘言语道断’,像这首法身偈,岂能容人思议穿凿?言语之道,不断而断;心行之处,不灭而灭。禅门大师日常应机接机,也是这样。”  
  
  那僧回到洞山,将本寂的话转告了洞山,洞山说:“寂子能够说出这样的话,等他回到洞山时,老僧要给他三十棒!虽然这样,不失为我洞山的嫡子。”  
  
  一日,幽上座前来礼拜,洞山一见,立即起来,在禅床后站着,背对着他。幽上座很奇怪,说:“师父为什么回避学人?”  
  
  洞山说:“我认为是你不愿见老僧,我何曾回避你?”  
  
  幽上座说:“我如果回避,就不来此礼拜了。”  
  
  洞山说:“哪有这样相见的?老僧这里不以色相相见。”幽上座言下忽然大悟。  
  
  有一僧人行脚到鄂州(今武汉市),参问南泉老和尚的入室弟子茱萸和尚,问:“什么是沙门行?”  
  
  茱萸和尚说:“行则不无,有觉则乖。”  
  
  另外一僧将这场问答引述给洞山,洞山说:“为什么不再问茱萸和尚:‘是什么行?’”  
  
  这僧把洞山的话传给茱萸和尚,茱萸和尚说:“是什么行?当然是佛行!”  
  
  这僧又把话传给洞山,洞山说:“幽州还差不多,最苦的是新罗(今韩国)。”  
  
  那僧问:“什么是‘幽州还差不多,最苦的是新罗’?”  
  
  洞山说:“兄弟,你怎么越走越远了呢?你为什么总是不回家呢?”那僧猛然有省。  
  
  后来有一僧问:“如何是空劫前的自己?”  
  
  洞山说:“白马入芦花。”那僧茫然不解,洞山就作了一首颂晓示他:  
  
  白牛雪里觅无踪,功尽超然体浩融。  
  月影芦花天未晓,灵苗任运剪春风。  
  
  一日,洞山问一僧人:“世间上什么东西最苦?”  
  
  那僧回答说:“当然只有地狱里最苦了。”  
  
  洞山不以为然地说:“你怎么如此俗气?如果地狱最苦,地藏王菩萨也是不会去的了。”  
  
  那僧说:“地藏王菩萨是为了救度地狱众生才愿意下地狱的。”洞山问:“那地藏王菩萨苦吗?”  
  
  那僧说:“地藏王乃大乘菩萨,有乐无苦。”  
  
  洞山说:“可见苦乐由心生,不关地狱。”  
  
  那僧问:“请师父言,到底什么最苦?”  
  
  洞山说:“就在这衣线之下,百年之中,不明生死大事,这才是最大的痛苦!”  
  
  一日,德山宣鉴禅师派侍者带着书信上洞山通问,洞山看了信,问那侍者:“兄弟从哪里来的?”  
  
  侍者回答说:“为德山和尚送信,自然是从德山来的。”  
  
  洞山又问:“除却送信之外,还来做什么?”  
  
  侍者说:“前来孝顺师父。”  
  
  洞山说:“世间什么东西最孝顺?”  
  
  侍者想了又想,居然答不出来。洞山说:“饥了给他吃饭,冻了给他添衣,岂不是最孝顺的。”  
  
  侍者回去,报告了德山和尚。德山和尚说:“你怎么理会?”  
  
  侍者说:“恰如寻常百姓家。”  
  
  德山和尚打了他一棒,说:“这也是孝顺!”侍者于是有省。  
  
  福州寿山师解禅师,是长庆大安禅师弟子,百丈和尚的法孙。当年从大沩山外出游方,行脚到了洞山。洞山问他:“兄弟出身何处?”    
  
  师解禅师说:“若师父据实而问,不置机锋,弟子就据实而言:弟子是闽中人氏。”  
  
  洞山笑了笑,又问:“那你父亲叫什么名字呢?”  
  
  师解禅师瞪眼说:“弟子父亲么?今日蒙师父一问,直得忘前失后。”  
  
  洞山称赞说:“你没有白白参请那些得道高僧。”  
  
  洞山道场有一僧人,一直喜欢看经坐禅,却很少入室参问。洞山决心勘验他,一日把那僧叫来,问道:“心法双忘,本性即真。这样修行,应当居第几座?”  
  
  那僧说:“应居第二座。”  
  
  洞山说:“为什么不让他居第一座呢?”   
  
  那僧回答不出。有一人代他回答说:“非心非法,即当居第一座。”洞山说:“心法双忘,即是非心非法,你这岂不是与问话重复了吗?”那人也被问住了,回答不出来。  
  
  洞山说:“老僧代你们回答吧,唯有不居于座、不得于座,才能称第一座!”  
  
  一日上堂,洞山示众说:“知‘有’的人懂得什么叫地狱,不知‘有’的人门外走过。”  
  
  有一僧人站出来,问:“当年师父曾说云岩师翁‘如果不知有,怎么知道这样说;如果知有,又怎么会这样说。’看来应是知不有、不知不有,也好大家团圆。”  
  
  洞山喝斥道:“怎能如此说!”  
  
  新罗金藏和尚到参,洞山问他:“你还没有渡海的时候,在什么地方呢?”金藏和尚知道其中藏有禅机,却不知应对。  
  
  洞山说:“你新来,我代你回答吧。且说现在已经渡海到来,又在什么处呢?”  
  
  这时道膺在旁,说:“即是走遍天南海北,我也未离自己半步啊!”洞山说:“你胡说什么!”金藏和尚言下有省,当即礼谢。  
  
  一日上堂,洞山示众说:“如今学佛的人,要想真的进入无上法门,必须体取佛向上事才行。只是如今学佛的人只知有十方诸佛,却不知道这十方诸佛出身成道之处。可惜啊,白白知道有佛,却不能够成佛。”  
  
  一日,洞山问一老宿:“有三人同行,一人会说话,一人不会说话,剩下的那一人又是怎么样的呢?”  
  
  老宿说:“那第三人,应是分辨得出主客的。”  
  
  洞山说:“是的,你倒明白。”  
  
  老宿于是问:“什么是客?”  
  
  洞山说:“会说与不会说的都是客。”  
  
  洞山又问老宿:“有一人很会玩球,球既不触手,又不落地,却把球玩得风转,这是为什么呢?”  
  
  那老宿回答不出。洞山说:“我替你回答吧:那是没有的事啊!明明不可能嘛!” 
     
  一僧新来,入方丈礼拜,洞山问他:“兄弟叫什么名字?”  
  
  那僧说:“正想请师父代我安一个名字。”  
  
  洞山说:“好,以后你就叫良价吧!”那僧惶惶然,不知应答。这时道膺在旁,说 :“兄弟有了这个名字,怕是永无出头之日了。”  
  
  又对洞山说:“如果这样,风光总是被师父占却了啊。”  
  
  襄阳延庆法端禅师是沩山灵佑禅师的弟子。有人问他:“蚯蚓被斩为两段,两头俱在动,不知佛性应居于哪一段?”法端禅师没有开口,只是展了展双手,意思是我这佛性又在哪只手上呢?  
  
  有个和尚将这则公案告诉了洞山,并说:“这样的问题,是不能用语言来回答的。”  
  
  洞山说:“那也不一定。现今问话的,佛性又在哪一头呢?”那僧将这语带回延庆,法端禅师称赞说:“洞山好似一尊佛!”  
  
  有一年春天,洞山带领僧众在田里栽秧,有一位僧人不仅不顺着秧路走,反而倒插秧。洞山说:“兄弟,你怎么能倒着播秧呢?那样会死苗的。”  
  
  那僧说:“不要紧,只要它在我心里活着就行了。”洞山听了,也不再说什么,就回到了方丈。  
  
  第二天一早,全寺僧众集合,继续到田里栽秧。洞山最先到场,他在等候那位倒插秧苗的僧人,那位僧人最后才到。洞山问他:“兄弟,昨天在东边园子里砍竹子的是谁?”  
  
  那僧不明洞山的意思,说:“昨天弟子在田里栽秧,不知谁在东园里砍竹。”  
  
  洞山摇了摇头,说:“你是什么地方人氏?”  
  
  那僧说:“弟子是河南邓州人。”  
  
  洞山说:“老僧行脚时,曾到那里去过。”  
  
  这时,道膺插话说:“老和尚如今在邓州砍竹子。”那僧猛地有省。  
  
  有僧到洞山,向洞山讲了一则他不明白的公案,请洞山开示,公案是这样的:  
  
  当年,黄檗希运禅师从盐官寺带了三百徒众来到南泉,藉南泉道场为众说法。每次说法时,南泉普愿禅师都在下面静听。这南泉和尚可是希运禅师的嫡亲师叔。  
  
  一天,南泉和尚对希运禅师说:“允许我在这法会上提问吗?”  
  
  希运禅师说:“师叔何必客气,有问便问。”  
  
  南泉和尚问道:“诸方大德,都说定慧等学,可以明见佛性,这是什么道理?”  
  
  希运禅师说:“想要明见佛性,须得十二时中不依倚一物才行。” 
  
  南泉和尚说:“这莫非就是你的独特悟解?”  
  
  希运禅师说:“不敢,还请师叔垂示。”  
  
  南泉和尚说:“你带三百人到我南泉,酱水钱即便不论,草鞋钱须教什么人还?”     
  
  洞山听罢,说:“这还不好理会吗?贼人上公堂,若不招供,必当大刑侍候!”  
  
  那僧说:“听了师父的话,我愈发糊涂了。”  
  
  洞山说:“我不是黄檗和尚,如果是,这棒子你吃定了。”  
  
  洞山晚参之时,也常常举出前代公案,让僧众们参究。一次晚参时,洞山举陆亘大夫问南泉和尚:“弟子家中有一片石,有时坐,有时卧。现在想把它镌刻成一尊佛像,还行吗?”  
  
  南泉和尚说:“行。”  
  
  陆亘大夫又问:“不行吗?”  
  
  南泉和尚说:“不行。”  
  
  洞山举出这则公案后,有僧站出来,问:“这南泉和尚怎么成了墙头冬瓜,两头在滚。师父的意思是怎样的?”  
  
  洞山说:“当时我也曾问过云岩先师,先师说:‘坐就是佛,不坐就不是佛’。先师又问我,当时我说:‘不坐就是佛,坐就不是佛。’”   
  
  那僧说:“这与陆亘大夫那片石头有什么关系?”  
  
  道膺说:“这片石头与你又有甚关系?”  
  
  这时又有一僧站出来对那僧说:“你怎么还不明白,陆大夫那片石头是他比喻自己。他参学好多年,想即身成佛,却不好公然问南泉和尚,所以转了个弯子问。”  
  
  洞山笑道:“孔子云:‘仁难道远吗?我想实现仁,仁就来到了!’”  
  
  洞山又举出南泉和尚问僧的公案:“不思善,不思恶,一切思念都不生起的时候,还我本来面目来。”  
  
  那僧说:“有什么本来面目,本来无面无目,并没有容颜举止可以示人。”  
  
  举出公案之后,洞山问僧众:“诸位以为如何?”  
  
  这时有一老宿站了出来,说:“请师父呈示本来面目?”  
  
  洞山说:“只这是!”  
  
  老宿摇了摇手,说:“这是云岩老和尚的,不是师父的。”  
  
  洞山说:“老僧丑陋,不能拿出它给你们看。”  
  
  老宿说:“丑媳妇也得见公婆,师父何得推辞?”  
  
  洞山默然不语。  
  
  老宿说:“大众,师父是千五百人的大善知识,如今却被我问得哑口无言!”  
  
  这时,洞山睁开眼,咤了一声,说:“还曾取出来示人么?”  
  
  老宿礼谢,说:“罪过,罪过,这本来面目么,最好把它给狗子吃了,方才干净。”  
  
  一天晚上,洞山又举了一则公案:  
  
  当年马祖让邓隐峰去石头和尚那里参学,一天普请下地除草,石头和尚也拿了把锄头下地,邓隐峰跟在他的左侧。石头和尚年事虽高,锄草却十分在行,不落人后。而邓隐峰却将锄头一放,叉手而立,看着石头和尚的锄头。石头和尚见邓隐峰立着不动,就把锄头伸了过去,代邓隐峰锄他面前的草。  
  
  邓隐峰说:“和尚只锄得这个,却不能锄得那个。”石头和尚便将邓隐峰的锄头递了过去。邓隐峰接过锄头,作出锄草的样子。  
  
  石头和尚说:“你只锄得了那个,却不能锄得了这个。”邓隐峰一下子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举出这则公案后,洞山对僧众说:“能有为邓隐峰下此转语的么?”  
  
  有一僧人站出来说:“历时久远,劫已成灰。”  
  
  洞山说:“牛头不对马嘴,不行。”  
  
  又有一僧站了出来,说:“‘这个’却请和尚锄。”  
  
  洞山说:“我不为你锄,自己分上的事,当自己去了断。”  
  
  这时有七八个僧人先后下了转语,洞山都不满意,说:“为什么不这样说:如果有草,只管拿过来锄!”  
  
  地方上有一官人,经常上山向洞山问法。一次他对洞山说:“三祖大师的《信心铭》写得极好,弟子有很多心得。现在我想给《信心铭》作注,不知行不行?”  
  
  洞山淡淡一笑,说:“官人,那《信心铭》,你能不能背下来?”官人说:“弟子早已背得烂熟。”  
  
  洞山说:“《信心铭》说:‘才有是非,纷然失心。’现在你用心机意识为它注疏,心机一动,就落入了是与非的二分法,就失去了本来的心了。既然失去了本来的心,官人还敢下注么!”  
  
  那官人惶惑,礼拜说:“弟子不知天高地厚,却狂妄自大,得了皮毛的见解却沾沾自喜,现在知道错了!”  
  
  长安米和尚与仰山慧寂禅师同出沩山门下。米和尚令一僧从长安传话给仰山:“如今修行的人,是不是一定要见道开悟?”  
  
  慧寂禅师说:“怎么能不须见道开悟呢?不过,悟虽悟了,只是还落在第二头。”   
  
  米和尚又令那僧将此这个问话带到洞山,洞山说:“这个问题,还须问米和尚才行。”  
  
  后来米和尚说:“洞山仰山,半斤八两。”  
  
  有一位陈尚书,听说洞山道场兴隆,特地从长安来访,问:“五十二位菩萨中,为什么不见妙觉菩萨呢?”  
  
  洞山说:“尚书已亲见妙觉菩萨了。”陈尚书一惊,忙问是什么原因,洞山说:“妙觉菩萨,以不见为见,所以尚书亲见妙觉。”  
  
  有一法师,善讲《维摩经》,上洞山参礼时,洞山问他:“听说法师善讲《维摩经》,是么?”  
  
  法师说:“不敢说善讲,弟子爱好它罢了。”  
  
  洞山说:“爱好它才能深入了解它,这是真正的善讲。现在我有一问,请法师不吝赐教。”  
  
  法师说:“师父是当今大德,何必如此谦礼。弟子当尽所学,但愿不负师父厚意。”  
  
  洞山于是问道:“《维摩经》中说:‘不可以智知,不可以识识。’应作什么语句理解?”  
  
  法师说:“这是称赞法身的语句。”  
  
  洞山说:“唤作法身,早已是赞了,又何须再赞,岂不是画蛇添足?”  
  
  法师猛地有省,礼谢说:“弟子奉持此经多年,今日方得个入头处。”  
  
  北宋正堂明辩禅师有赞洞山道场诗曰:  
  
  高高孤顶雪濛濛,劫外行藏路不通。  
  半夜岭梅消息转,不关春色暗香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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