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巴山之恋
梅 洁
一
北纬32度是地球上众多神秘现象集中发生的区域，被誉为“地球与人类的密码”。金字塔群、死海、巴比伦“空中花园”、百慕大、玛雅文明、西安兵马俑、四川三星堆等，世界诸多著名自然之谜及古文明出现或发祥于这一纬度区域。如此之多奇物、秘事一并分布于此，仅仅是因为巧合？还是有着怎样玄妙的“天机”?
地处秦巴山深处的湖北十堰就坐落在这一区域纬度之内，几千年来，在这一地域发生的重大事项一再地证明十堰是北纬32°区域神秘现象的重要组成部分。
古往今来，十堰地区以诸多神秘的汉文化遗存与文明大景观著称于世。
神秘的神农架和武当山地域，是地球第四纪冰川期惟一未被冰冻千尺的地域，至今，那里有数千种充满勃勃生机的第四纪冰川期幸存的动植物，被科学界称为“冰川期活化石”；十堰所辖的郧县出土了除非洲之外惟一的两颗百万年前古人类头骨化石，直接动摇了“亚洲人是从非洲迁徙而来”的西方考古定论；在南水北调工程文物抢救时，郧县辽瓦店子遗址被确定为惟一的“中国通史遗址”。从夏商周直至上世纪七十年代丹江口水库淹没前五千年的文化遗存，层层叠压在汉水之滨的辽瓦店子遗址上，遗址的发现填补了“长江流域没有夏商文化遗存”的人类发展谱史；中国第二汽车制造厂（东风公司），当年在四川、湖南、湖北几省选址，选来选去选到了秦巴山深处的十堰。今天，十堰成为世界三大商用车生产基地之一。
最重要的莫过于十堰所辖的均州（今丹江口市），是道教崇奉的真武神的诞生地。世界几大宗教之一——道教的真武神，也即玄武神，即那个出家修行得道的净乐国王子所在的净乐国，就是3000年前的均州。当年，均州城的半个城为“净乐宫”，在上世纪六十年代丹江口水库蓄水时才悲壮地沉入江底；还有，600年前的1412年，明朝永乐皇帝北修紫禁城，南修武当山。武当山成为明朝皇室家庙。今被称为“世界建筑艺术之最”的庞大的道教宫观建筑群就建在十堰境内的武当山上，全铜鎏金的万吨玄武神像就放置在武当山金顶……还有许多，不一一列举。
现在说说玄武神。我从学者杨立志的研究中获悉：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神最初均为道教的护法神，晋朝葛洪在 《抱朴子·杂吟》中描写老子的仪仗时说： “左有十二青龙，右有三十六白虎，前有二十四朱雀，后有七十二玄武。”玄武 (龟蛇)与青龙、白虎、朱雀一起被称为四神、四灵、四象等，其起源甚早。今人在距今六千至四千多年前的仰韶文化时期的墓葬中，就发现了用蚌壳排列成的龙虎图形。到殷商前后，古人就把春天黄昏时出现在南方的若干星星想象成一只鸟，同时把东方的若干星星想象为一条龙，西方的若干星星想象为一只虎，北方的若干星星想象为龟蛇。随着天文学二十八宿体系的形成，每七宿组成一种动物形象，即“四象”或 “四宫”。其中北宫玄武七宿为：斗、牛、女、虚、危、室、壁。古代的星辰崇拜把玄武的地位进一步抬高。
到春秋战国时期，五方配五色等五行之说流行，四神、 “四象”被纳入五行系统，具备了 “镇四方，辟不祥”的守护神职能。到秦汉时期，在 《淮南子·天文训》和 《史记·天官书》等书中对 “四象”已有了系统记载，皇宫也常用 “四象”来命名四方的门阙殿楼。在保存至今的西汉宫殿建筑构件——四神纹瓦当上，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四神的形象。这表明四神之一的北方玄武已逐渐为人们所重视和崇尚，并影响到世俗生活的许多方面。
从秦汉文献和后世的一些道经中可知，玄武神在古人心目中具有司北方、司水、司命、司生殖及降妖伏魔断灭不祥之职能。简言之，玄武神为北方水神。这个神秘的水神，几千年屹立在汉水之滨的武当山上，护佑着鄂西北人世世代代的吉祥和文明。
始于上世纪五十年代末修建的南水北调主体工程丹江口大坝就在均州境内，大坝截断汉水，形成蓄水290亿立方的大泊以引水北上、解困北方水危机。2014年，也即明永乐皇帝大修武当10个甲子年之后，玄武神管理的汉水就要进京，我想此刻，这位北方水神屹立在拔地通天的武当山上，向北，以忧虑的眼神了望北方干渴的大地；然后，回转身来，再看眼前的一片沧浪绿水和已沉在水下的故国家园，他会发出一声响彻寰宇的声音：“上善若水……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人……”
位于重峦叠嶂的秦岭山脉和高大巍峨的大巴山脉东部主峰大神农架之间的武当山，本已收尽天下奇秀，恰又有这奔涌万年的汉水，浩浩荡荡穿行于神山北麓，奇山秀水，大刚大柔，刚柔相济，实为苍天造化之圣地。今天汉水三千里北上，把这一圣地与中国北方、中国首都紧密联系在一起，这究竟是千年的神谕还是50年的人为？
湖北省移民局局长彭承波，这位与南水北调中线工程移民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人曾说过一句话：“丹江口人命定与移民结缘。”我没问过彭承波说这句话语的深意，但我看到了他亲自撰写的一副对联——这副对联刻写在他当年任丹江口市委书记、市长时，招商引资复建的净乐宫神殿外10米高的廊柱上。上联是：南域琼宫屹均阳腹地聚集八面和风惠荆楚；下联是：北极玄帝踞武当仙山护佑一湖圣水润幽燕。
2011年5月18日，首批到达丹江口库区的中国作协采风团作家进入净乐宫，看到神殿廊柱上这副赫然、威然的对联时，无不一片惊讶、哗然和赞叹。
望着这副对联，我思忖良久，这难道不是鄂西北圣地的前世今生？这难道不是秦巴山深处十堰人的千年之缘？这难道不是北纬32度地域一个神秘的存在？
二
南水北调中线调水，湖北十堰168平方公里的土地再度沉入水底，18万人动迁，大量的公共基础设施没入水中，各种生产、生活体系被打乱，这意味着十堰生产力布局必须重新调整，生产要素必须重新配置。十堰市委、市政府既看到了压力和挑战，更看到了巨大的发展机遇。机遇从来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十堰一直在准备着、创建着。
2009年11月，十堰市委、市政府即提出建设区域性中心城市的决定。建设区域性中心城市是十堰市委、市政府对多年来实践探索的科学总结，是在新的历史起点上明确新的发展目标和方向、加快十堰发展的战略决策，是推动十堰科学发展上水平的迫切需求。
为此，他们的目标是以武当山、丹江水、汽车城“三张名片”为依托，着力打造“三区一中心”，即：国际知名生态文化旅游区、国家级汽车产业集聚区、国家级生态经济示范区和区域性中心城市，把十堰建设成为开放型、多功能、强辐射、有特色的现代化大城市，使十堰成为鄂豫陕渝毗邻地区经济要素富集、充满创新活力的区域。
与此同时，他们又适时地提出并科学制定 《竹房城镇带城乡一体化试验区》的总体规划，由此构建的汉江南三县竹溪、竹山、房县“一带三心三区”的发展格局，得到了湖北省委、省政府强有力的政策支持，竹房城镇带建设将为打破十堰典型的“二元经济结构”和实现城乡一体化打下坚实的基础。这是十堰南三县人民的福祉。
2010年12月，在艰难困苦的移民外迁任务完成之后，鉴于国家已定位十堰为生态功能区和保护一江清水北送的巨大政治任务，十堰市委、市政府即时开始 《构建十堰汉江生态经济带》的大谋划、大决策。一个全面推进“一城两带”建设，保护生态、节约资源，促进汉江生态经济带又好又快发展的建设局面已在全市形成理念、形成蓝图、形成前行的巨大动力资源。这是北三县郧县、郧西、丹江口人民的福祉。
汉江生态保护带、汉江生态产业带、汉江生态城镇带建设，将使十堰成为中国最适宜人居的山水绿色之城，成为一江清水永远北送最有希望的地域。
这是在经历了无数苦难和牺牲奉献之后，十堰人民对幸福的再造！
这也是一个一直在坚持 “干事、干大事、干成事”的政府给这片土地留下的财富。
2011年7月29日晚，我再次见到了这个城市的主要领导人、时任市委书记陈天会，比之六年前我写《大江北去》采访他时，明显已沧桑了许多，他的脸色不太好，有些疲惫。他告诉我他一直休息不好、睡不好觉，说没睡吧，躺在那里迷迷糊糊；说睡了吧，好像什么都很清醒。
这些年，我一直在库区走来走去，我知道巨大的工作压力和同样巨大的责任心、使命感，使许多库区干部在透支着身体，呈现出典型的亚健康状态。
但当陈天会说起 “两带一中心”建设时，说起他2009、2010、2011连续三年在全国人代会上的提案 《在南水北调工程水源区建立生态文明示范区》时，依然精神昂然，思维敏捷而清晰。末了，陈天会说：“我们执政的任务之一是为人民谋划一个发展的远景，由此对未来产生一种信心。一定要有信心。一个家庭、单位，一个城市、国家怕的是看不到未来的前景，一个民族看不到前景就没有信心、没有希望，一个城市也一样。一个地域要想超常发展，必须要有超常的付出。不想付出或平稳付出、按部就班地做事，那只能是平稳地发展、按部就班地走路。人的本能是有惰性的，自己不找事就无事可做，过几年不犯错误就换一个地方照样当官，这样的干部很多。不过，受苦、受损失的是那个地域的百姓……”
我一直在想：北纬32度另一个神奇是这片土地上有一批如陈天会这样深爱这方百姓、深恋这片土地的共产党人和仁人志士的存在，这是这片土地和人民的希望所在，幸福所在。
三
时任十堰市市长、现任市委书记周霁走进他的办公室之前，市移民局局长孙建文已带领我坐在了他办公室的外间，他的秘书在外间忙着。
周霁走进来时，我有点惊讶：这么年轻、儒雅的市长呀！
访谈刚开始，我便很快知道周霁是襄阳人，顷刻间，一种亲切感顿然拉近了陌生化带来的距离感。我一直视襄阳是我的第二故乡。当年，一个15岁的女孩出逃般离开故乡郧阳，是襄阳接纳了她并由此改变了她的命运。所以，在后来漫长的岁月里，由于感恩襄阳从而亲切襄阳人成为我的一种生命情结。而当周霁告诉我他看过我的 《大江北去》，并说是他的妻子推荐他看的，说他的妻子看这部书时非常认真，一页一页地做笔记。又说她见到办公室的人就推荐，说：“作为十堰人，你们每个人都应该读《大江北去》。”
我听后，对周霁的妻子、对那位年轻美丽的汕头姑娘 （周霁说他妻子是广东汕头人）充满了感激。
我问周霁：“作为移民安置区仙桃市的市委书记，后来又调任移民迁出区十堰市市长，你有什么不同感受？”
周霁的回答坦率而诚恳，他说：是感情。感情不一样！在安置地是被动接受，省委、省政府安排任务，不完成不可以。省领导再三强调带着感情做移民工作，因为不了解，感情有个慢慢提升的过程。仙桃接受了3200多名移民，房子要盖起来，土地要调出来，仙桃土地不多，调地有多难呀！一家一家地做工作，一块地一块地地调，一个点50户、200人要调三四百亩地，涉及几百户人家。3000多人，要调出5500多亩土地，还都是好田好地，太难太难！当地农民心里不平衡，工作难做。除了天天讲大道理，就是好好落实各项惠农政策、优惠政策给当地农民，非常难，想了许多办法，硬是把21个安置点的地调出来了。给移民盖房子，质量不到位，就天天讲，一定要把房子盖好，盖不好对不起移民。
来十堰工作心里有了底气，就像副省长田承忠说的：周霁呀，幸亏你把房子盖好了，地调好了，要不然，你就自己再回仙桃解决啦。
2010年5月调来十堰之前，时任省委书记罗清泉、省长李鸿忠找我谈话，语重心长，让我来后向陈天会书记学习，政府要靠前站，坚决完成好国家大工程，四年任务，两年基本完成，三年彻底扫尾，不能含糊。我向省领导领了军令状。来后，我向陈天会书记求教。陈书记包保均县镇，我去包保柳陂镇，我们带头去啃硬骨头。6月份我去柳陂调研，县里不敢让我在柳陂下车，我还是下去了。我看到柳陂那么好的区位，那么好的菜地，可村民的房子那么简陋，好多都是干打垒土房。停建令让老百姓牺牲很大。这时，我更加理解副省长田承忠的话：周霁呀，把移民的事当自己的事干！更加理解李鸿忠省长（现为湖北省委书记）说的：带着感情做移民工作，没有做不好的。
更让我刻骨铭心的是大规模外迁时我去送移民，看到一个移民用玻璃瓶子装了一瓶子土带走，我难过得流泪了。这一走就是永远地离别了！上车时大家握手还在笑，车一开动，车上的百姓、车下的干部全流泪了，真是故土难离，真是感人心魄呀！移民们搬走的仅仅是家具，搬不走的是他们的心呀。如果不是国家工程，给他们这点钱，他们是不可能走的。
移民走时，全家人在老屋子前面照张全家福留念，到祖坟上烧烧纸告个别；有的走时，把自家门前扫干净，把门锁好，好像出趟远门过几天还能回来似的……看到这些，我的心灵真是受到一次洗礼，受到震撼。好几次送移民，挥着手告别，低着头流泪。怎样理解移民？必须换位思考。所以我提出“把移民当亲人，把自己当移民”来工作，来攻坚克难。
现在移民内安的压力非常大。外迁是我们把移民交出去，只要把 “六清”工作做好，我们的任务就基本完成；内安不仅建设任务大，还要长治久安。我们必须找到困难和机遇的最佳结合点，把各种政策、资金用足，把内安作为改善民生、移民脱贫致富的重大机遇，让移民一步迈入新农村，这样我们就干得轻松愉快了。
5月份国家主席胡锦涛来十堰，6月份温家宝总理来十堰。胡主席说：把工程建设好，把移民安置好，把水质保护好。温总理说：把移民安置好，把土地解决好。这是对我们最大的鼓舞和鞭策。我们开了9次推进会，29个乡镇一把手组织起来轮流看，这次看你这儿三四个安置点，下次看他那儿三四个点，自己找差距、加压，相互推动。我们真是把移民的事当作自己的事干，把移民的事当作天大的事来做，相信移民朋友也会更加理解支持我们的工作……
其实，2011年8月1日下午周霁行色匆匆走进办公室时，告诉我的第一个好消息是十堰武当山机场项目论证通过了，三天的北京论证会，专家们形成了一致的意见。周霁说他心里高兴，就和常务副市长张维国（现为十堰市市长）连夜从北京赶了回来。十堰机场项目是十堰人民几十年的企盼和梦想，过去是务虚，现在进入实质了，三年内基本建成。把机场建好，以十堰优美的生态资源和旅游环境促进地方经济发展和老百姓致富，这也是大移民工程后国家对移民的回报，对十堰的反馈。
“再过几年，梅老师回老家就可以从北京坐飞机回来啦！”周霁说：“你的家乡十堰会变得越来越美、越来越好！”
“十堰、襄阳都是我的故乡，感谢周市长来到十堰！”
与周霁握别时，我说出了心底由衷也诚恳的话。
（潘世东摘自十堰日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