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与自然:共生与寄生

党双忍 原创 | 2014-08-14 11:57 | 收藏 | 投票

  人是地球生态系统中的人,文明是地球生态系统中的文明。人与自然是一个生命共同体,也是一个生态共生圈。人的生命体与所有生命体一样,与地球生态系统进行“三大交换”:即物质、能量和信息交换。所谓人类文明进步,其本质规定性表现在:不断改变“三大交换”的方式,不断提升“三大交换”的速度和量级。

  起初,在森林化时代,人类从地球生态系统摄取物质(摄取物),经过生命代谢后,排泄出物质(简称“排泄物”)。这一时期,人口规模不大,全球不足100万,摄取和排泄的物质规模也就不大。更重要的是,这一时期人类摄取生物质排泄生物质,与地球生态系统具有同质性。因此,在大约200万年内,人类摄取与排泄对地球生态系统没有造成实质性影响。

  后来,事情发生了缓慢变化。大约四五千年之前,发生了“农业化”。人类驯化了部分植物,出现了植物栽培,来自种植的食物逐渐替代来自采集的食物;人类驯化了部分动物,出现了畜禽养殖,来自畜牧的食物逐渐替代了来自狩猎的食物。主要食物来源由自然生态系统转向人工生态系统。人类开垦农田,从事农牧,获取食物,木材是最主要“材料”,薪柴是最主要“能源”,摄取生物质排泄生物质,摄取物与排放物的性质并没有发生根本变化。但农业化还是深刻地改变了人类自身,也深刻地改变了地球面貌。种植养殖代替采集狩猎,田园牧歌代替森林徜徉。人工生态系统的食物生产效率明显高于自然生态系统,人口规模缓慢扩张,“摄取物”增加,“排泄物”随之增加,“三大交换”的方式、速度和量级也随之改变。经过数千年农业化,已经出现了所谓“过度垦殖”和“过度放牧”,其实质是人类“过度摄取”,一方面森林面积减少、质量下降,木材、薪柴短缺,另一方面水土流失、土地沙化、荒漠化、盐碱化。

  再后来,事情发生了重大变化。大约250年以前,爆发了“工业化”。 从18世纪60年代的英国开始,工业化迅速席卷全球。如果说经过“农业化”,推动了“食物革命”,深刻改变了人与地球生态系统食物交换方式、速度和量级,那么可以说通过“工业化”,推动了“能源革命”和“材料革命”,根本改变了人与地球生态系统“三大交换”的方式、速度和量级。人们发现了新知识,采用了新技术,有能力将手脚从地球表面伸向地球深处,伸向地球各个角落,大规模开挖地球宝藏——矿产资源,生产制造了新材料、新能源,由木材转向钢材、水泥、塑料等,根本改变了“材料结构”;由薪材转向电力、煤炭、石油、天然气,根本改变了“能源结构”。之所以是“根本改变”,因为此前人类应用的木材、薪柴是生物质材料、生物质能源,摄取物与排泄物具有同质性,地球生态系统接收这些排泄物并不足以带来根本影响。而此后应用的电力、石油、煤炭、天然气、钢筋、水泥、塑料等是矿产资源、化石能源,由此而来的排泄物,地球生态系统无法接受却不得不接收。如果说农业化时代,人类“摄取”是“软性摄取”,“排泄”是“良性排泄物”,那么到工业化时代,“摄取”变成“硬性摄取”,“排泄”变成“恶性排泄物”。在农业化时代,资源问题是食物、木材、薪柴短缺;环境问题是水土流失、土地沙化、荒漠化、盐碱化。到工业化时代,资源问题加上了矿产、能源短缺,环境问题加上了土壤污染、水体污染、大气污染。

  再再后来,便是人们所说“信息化”。大约半个世纪以前,爆发了“信息化”。有了“信息化”,地球变平了,变小了,变成了一个村落——“地球村”。有了“信息化”,人类似乎变得更加聪明伶俐,在知识爆炸、信息爆炸驱动下,“工业化”向全球迅猛扩展。工业化、信息化、全球化“三化合力”,人类的力量爆炸性增长,迅速将人与地球生态系统的“三大交换”推向更大规模、更高量级。由此,人类从地球生态系统中摄取物质的能力迅速提升,向地球生态系统排泄物质的能力迅速提升,资源问题更加突出,环境问题更加突出,地球生态系统走向“崩溃的边缘”。这便是人类走过的文明之路:不断改变“三大交换”的方式,不断提升“三大交换”的速度和量级。

  人类文明是寄生于自然生态系统中的文明。人类文明是“寄生物”,地球生态系统是“寄主”或称“宿主。截至目前,人类已经走过的文明道路是不可持续的“绞杀式寄生”之路。人类文明是“受益方”,人类从地球生态系统摄取有益物排泄出有害物;地球生态系统是“受害方”,输送出有益物接收了有害物。今天地球生态系统危机,其根源在于人类“加害”过甚。对于地球生态系统来说,人类文明无疑是“野蛮的”“粗暴的”。如果人类彻底征服了自然,彻底战胜了自然,也即是毁灭了自然,毁灭了地球生态系统。终了,人类将亲手毁灭自己创造的文明,也彻底毁灭掉自己。文明之先是森林,文明过后是荒漠。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人类的根本出路,在于走出一条“交互式寄生”,即“共生寄生”之路。也就是说,要走上人与生态系统互为“受益方”的文明之路。“交互式寄生”(即共生寄生)的文明,是有益于地球生态系统这个“寄主”的文明,是“高级的文明”,也是“文明的文明”。人与自然,主动权在人。人类凭借自己灵异的智慧,推动“绞杀式寄生”向“交互式寄生”的大转型。这需要人类更深刻认知地球生态系统,培育和提升生态承载力;以生态平衡为基点,通盘考虑“摄取”与“排泄”,“量出为入”;适度摄取,适量排放,避免排泄有毒有害物。中国即将成为全球领袖级大国,也必将是推动人类由“野蛮的文明”走向“文明的文明”之路的中流砥柱,每一个中国人当“责无旁贷”,从我做起,勇立潮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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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人简介
党双忍,生态文化学者、经济学教授。西北农林科技大学毕业。现任省人大常委会委员、省人大环资委副主任委员,曾任陕西省林业局局长。先后在省农业厅,宝鸡市委、市政府任职。出版《秦岭简史》《中国秦岭》《林政之变》《中国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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