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便便

党双忍 原创 | 2015-10-15 09:14 | 收藏 | 投票

  一大早,大约七点,二姐打来电话,兴奋的说道:“双忍,昨晚大表现好的很!”二姐一句接一句,继续说道:“你锁娃哥高兴的太太!天一亮就跑过来说,昨晚大自己小便了几次!大的小便正常了!大好了!”听了二姐这番话,我也很兴奋、很激动。几个月以来,我们精心伺候父亲的付出没有白费!父亲要去除尿管尿袋的心愿终于实现了!

  就在今年6月6日过百岁生日的前夕,因尿潴留感染发高烧,父亲住进了医院。经过两周紧急医治,父亲康复出院。出院后的父亲,身体状况和精神状况都可以说是“杠杠的!”唯一遗憾是不能自主排尿,需要插着尿管,吊着尿袋,儿子帮其定时排出。每天要清洗一次,村医小张帮助完成。因吊着尿袋不雅观,村医清洗麻烦人,父亲心里不爽,有时烦躁不安。父亲的心思,子女们也明白。父亲的烦恼也是我们的烦恼,我们一直在为父亲询诊问医。

  其实,对父亲不能自主排尿,我的内心一直在自责。从父亲过罢98岁生日后,全家老少都在喜迎百岁大寿。人人以实际行动献孝心,比以往更加殷勤!二姐育岭在村里住下来,协助照料父亲,陪在父亲身边,做洗洗涮涮的事情。大哥双锁改善房子功能,并装修一新。父亲的专用厕所,由马桶替代蹲坑,大小便更方便省力,也更干净卫生。我回家的次数增多了,待的时间也加长了。去年8月底9月初,我第一次休年假,有十天时间在家陪伴父亲。就在那时,我只顾着每天推着父亲在村里村外转,竟然没有发觉父亲身体有什么异常。快要离开时,我对父亲说,国庆节在西安住上几天。父亲说,身体不行,再也不去了!现在仔细回想起来,父亲一生刚强,爱干净,不愿为子女添麻烦。那个时候,父亲尿的次数增多,且已经尿不净。而我没有注意到,这就是父亲不愿在西安住的重要原因。到过春节的时候,我在家陪父亲住了四天,已经感觉到老人家的小便不大正常,但却没有多想,只是简单地归结为是父亲年岁大了的缘故。等到三四月份,情况变得愈发严重,白天不停上厕所。原来打麻将三四个小时都不上厕所,现在一个来小时就要上次厕所。就这频繁入厕,仍会遗尿在裤子上。晚上躺着尿不出来,得站起来尿,还是尿不干净,也会遗尿在床。一开始,二姐每天给换洗被单。后来,洗不及了,就用尿不湿。先用小片尿不湿,后用大片尿不湿,频繁的换尿不湿。那时候,我们错把心思放在用更好的尿不湿上了。直到父亲住院,才知道有“尿潴留”这个病,才知道这一切是“尿潴留”惹的祸。我们为我们的无知而懊恼,为没能及时送父亲去就医而自责!

  父亲住院后,我们加倍悉心照料。这是父亲百年人生中第一次住院。伺候好住院中的父亲,是那些天我们的头等大事。姐弟六人,分组值守,日夜轮替。当看到从父亲体内排出了酱油色的尿液时,我们每一个人都心事沉重,纠结丛丛。父亲康复出院,成为我们最大的心愿!当看到尿液的颜色一天天变得清亮,我们的心也跟着亮了起来。医生护士很给力,百岁父亲很争气,我们的愿望得以实现。父亲康复出院了,这也是我们完成了一次自我救赎!

  出院的那天,我把父亲送回家,很晚才离开。在孝子贤孙群里,我发布了父亲出院的消息。收到这个喜讯,沉寂了几天的群,顿时沸腾起来,有人在群里燃放烟花炮竹,有人在群里敲锣打鼓,有人在群里绽放玫瑰花,有人在群里发起了红包……一时间,孝子贤孙群里热闹非凡,鞭炮齐鸣,锣鼓喧天,鲜花盛开,红包飞舞……可惜,这众子孙狂欢的时刻,父亲分享不了……

  临出院的时候,张东锁医生耐心嘱咐:在医院的治疗至此打住。回家后继续用药,巩固疗效,促进恢复。要注意观察,看有无尿感,拔下尿管后能自己尿那是最好。如果自己不能尿,就得继续插管导尿。若长期不能自主排尿,就得考虑在腹股沟切囗埋管子。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出院回家后,大嫂一日两餐,饭菜做得更可口,更具老年味。大哥陪伴伺候,也更加上心。大哥坚持每天为父亲泡脚,按时按点喂药,按时按点排尿,察言观色,无微不至。二姐二哥在村里,明活暗活,一点也不马虎。我在西安打问过不少泌尿专科医生,皆考虑到父亲年岁过高,大多不敢轻易用药,要求须在医院做全面检查后再说治疗之法。陕西中医学院原副院长曾福海先生听闻百岁老人病状后,专程赶往蒲石村为父亲把脉问诊。吃了十来副药,尚未见起色。在出院后一个来月,又出现了一次感染发烧。这时,一方面打针吃药,消炎退烧,一方面考虑腹股沟切口埋管。听说要给百岁父亲做手术,不等儿子说话,两个女儿就坚决反对!说来也怪,这次短暂的发烧治疗后,父亲的情况较之前更好,好得令人感觉有些意外!

  9月6日,我开始休年假。与去年一样,休假后即回蒲石陪伺父亲。父亲最喜欢我这样的假期安排,一来可以让常年陪伺他的大儿子休息一下,二来我可以推着他在村里逛,去村外转,每天都有充分的时间遊故地、看故友。自从父亲出院后,我虽然每逢节假日、双休日回家看望,但每次时间不长,没能好好陪父亲。这次休假是陪父亲的好机会。回家的当天下午,大哥即给我做了一次“技能培训”。什么几点喝奶,几点喝药,几点泡脚,几点排尿,几点冲洗等等,有的我一时记不住,临到跟前再问一问。照着大哥的指点,我认真去做,力图不走样。父亲笑着对我说,你还真能行,这些都会弄。每次看着有黄亮的液体从父亲体内排出,仿佛是父亲露出的微笑,心中油然而生一种莫名的成就感。因我睡得实,不能严格按照大哥交待的时间给父亲排尿,常常是过了点才去做。为此,我也曾自责。但是,后来我发现,过点以后,父亲好像感觉到自己有尿要尿,会主动把我叫醒,说是该尿了!第二天早上,我对大哥说,父亲有尿感,晚上会叫我。大哥不以为然,对我说要按时排尿,千万不能有所闪失!我口头答应大哥:好吧!而我心想,正常人都是有尿感才去尿的,没有人是看着表去尿的。回头又想,父亲也许是处在病人向正常人过度的时间,有时候有尿感,有时候又没尿感。有尿感的时候跟着感觉走,没有尿感的时候跟着时间走。我内心坚定认为,有了尿感,是一个向好转化的重要信号。到后来,我已有意等待父亲催我给他排尿。我回西安之后,与大哥通电话,大哥也说父亲有了明显的尿感。

  很快,又到了过国庆节的假期。国庆假期,我在蒲石待了四天。到蒲石的当天,我和曾福海先生通了一次电话,叙说了父亲近期情况。曾先生为父亲开了药方,通过微信发送给我。我转发给在镇上的外孙女,让她代为抓药。三副药,等我离开时刚好吃完。国庆节的前四天比较冷,但别提父亲有多高兴了。因气温低,在外面逛,得等到中午天气比较暖和的时候。国庆是长假期,在外地工作的孙子都回来了,家里人来人往,热闹的很。人手多,自然不缺少打麻将的人。去不了外面转,就陪老爷子在家打麻将。老爷子的牌,有兴的时候,也有背的时候,有人放水,和牌的机会比别人多,每次都会赢钱。赢了钱,自然高兴。前后几次打牌中间,父亲都提出该排尿了,这让我更加坚信父亲有明显尿感。这样,我就和大哥商量,到换尿管的时候,撤下尿管后,先不急插新管,再观察观察。

  说不清是什么原因,国庆节第一天上午,父亲有过一次大便。之后,直到4号我离开,再也不见大便的迹象。父亲倒没有觉得不适,而大哥心急了。4号下午,大哥即给父亲吃了一粒芦荟胶囊,5号上午又吃了一粒。5号下午,我打电话给大哥,问父亲大便情况。大哥唉了一声,说是拉大发了,不仅走不到厕所拉裤子了,也拉床上了,他和二姐给收拾了一天。我问大哥什么原因,大哥分析说,估计一个是吃芦荟,再一个就是三副中药。大哥这样一说,我也就放心了。我媳妇在一旁说,这大哥也真辛苦,三儿子刚离开,父亲就拉大发,摊着大儿子了!

  10月11日,我们家有两大喜讯。大约上午的十点半,大侄子党鑫在孝子贤孙群里向大家报喜,他的第二个宝贝女儿顺利降生;大约下午的一点半,二姐报喜说,上午九点许,父亲拔除尿管后,可以自主上厕所尿了。这无疑是跨越四代人的两大喜讯。百岁父亲是我们大家庭的首脑。党鑫二女儿的降生,使父亲以下大家庭的成员增加到了50位!能够自主排尿,说明百岁父亲身上依然蕴藏着巨大的生命能量。添丁添寿,一门喜气。在孝子贤孙群,喜庆热闹气氛,大家可想而知!

  记得大哥曾说:孩子和老人是弱者,都得靠“养”。人们早已认识到养孩子与养老人的不同。养孩子叫抚养,养老人叫赡养。“抚”的繁体“撫”,由手加無构造,無与舞同源。抚的意思是,在孩子成长过程中要加把“手”,同时要鼓舞、引导。孩子是欣欣向荣的生命,一年一个样,一年比一年容易,直到生命健壮,走向未来,走向光明。赡养老人则大不同,也是一年一个样,却是一年更比一年难,直至生命枯竭,入土为安。“赡”由贝和詹构造,本义当然是,既要给钱给物,又要时常照顾照料。百岁父亲已是羸弱之躯,赡养百岁老人如履薄冰,给付钱财已无足轻重,照顾照料重于泰山。父亲能自尿,我们高兴于心!同时,能让父亲健康持续的自尿,已经成为我们新的任务!

  自父亲住院后,我们认识到了“尿潴留”的厉害,它已经成为父亲生命的重要危险。父亲的“尿潴留”,根源是排尿动力不足,每次排尿排不干净,尿泡中留潴的尿越来越多,以至于尿泡被潴满。因为该排出的尿没有排出,不通则痛,久积成病,殃及池鱼。经过一段时间导流,膀胱为之一新,又可以自己排尿了。幸福来敲门,父亲连带孝子贤孙,在绝望之中看到了希望。但是,“尿潴留”会不会卷土重来,以至再度危及父亲的生命?说句大实话,我们谁也说不清楚。二姐把父亲能尿的消息,第一时间告诉了张东锁先生,并请教因应之策。张先生的办法是:“热敷+按摩”,增加膀胱收缩功能。我把父亲能尿的消息,也在第一时间告诉了曾福海先生,请教下一步应该怎么做,注意些什么?曾先生的办法是:继续服用先前的中药,增加气血下行动力。这两位先生,都是把病人当亲人的名医。我们完全相信,两位名医所给出的办法:中药+热敷+按摩,定然是防止“尿潴留”卷土重来的重要法宝。在首席孝子的带领下,我们以此法宝为指引,立即展开了行动……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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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人简介
党双忍,生态文化学者、经济学教授。西北农林科技大学毕业。现任省人大常委会委员、省人大环资委副主任委员,曾任陕西省林业局局长。先后在省农业厅,宝鸡市委、市政府任职。出版《秦岭简史》《中国秦岭》《林政之变》《中国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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