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人生哲学(之二):生存就是自杀

文武 原创 | 2015-08-22 07:23 | 收藏 | 投票
我的人生哲学(之二):生存就是自杀
 
文化本身是一种塑造人的模具。人创造了文化,人也来自于文化。人是文化的本源,文化也是人的本源。文化是人的产物,人也是文化的产物。
 
人类文明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囚牢,人人都是这一囚牢的产物并囚之于此牢。
 
所有人都是文化产物的思想,是一种革命性的思想。
 
哲学家卡西尔曾以其著作《人论》来成功诠释这一思想,在我看来,这正是对于佛教的我空这一概念所做出的长长的注解。
 
爱因斯坦的时空观念,同样适用于思考自我与世界的关系。对于自我而言,实际并无其客观的存在,所存在的只能是一个与自己发生联系的世界。每一个自我,都有一个属于他的世界。每一个自我都是世界与之发生联系而作用于他的那部分。自我不是一种存在物,而是一种与世界相互作用的过程。过程结束,则自我结束。
 
做梦的时候,你正在虚构一个世界。生活的时候,你正在虚构你自己。故事中的人与讲故事的人,区别何在?虚构方式不一样而已。人从这个世界被抹去,就像人从故事中被抹去。这就是死亡。生命,就是从世界的出现,到世界的消失的这么一种生存方式。生命的从头至尾,体现的都是一种另类的虚构方式。人是一种虚构物,其所不同于书中人物的,只在于构成材质的不同,自我亦然……
 
某种程度上看,其实自我亦为自我创造物。如博尔赫斯所言:遗忘和记忆都富有创造性。本质上,自我是一种虚构物,或者说是一种历史的构建,但与虚构并无本质不同。如博尔赫斯所言:历史更像是虚构的一种形式。这样一个概念,人们赖以维持某种隐在的自尊。自我不能独立于历史而存在,自我不过是历史存在的一种方式。参天大树的自我原本不过是渺小的种子,这棵大树无法回到其初始,只能以历史性的存在方式而存在。必将到来的死亡,是参天大树连同当初的种子的死亡。死亡非为自我的净化,就像是磁盘格式化,并无损磁盘。一切数据被删除之后,并不会留下磁盘。死亡是构成生命的要素复归世界。世界拼凑了一个个的自我,然后解体其组成,于是自我消失。如博尔赫斯所言:死就是水消失在水中。
 
一切都是历史性的,包括保存历史的方式。书本上的历史,不能永久保存。人这样一种活的历史,也不能永久存在,其消失的方式,就像是一个水分子,被分离为两个氢原子和一个氧原子。
 
卡西尔的人论,讲述的就是这么一种生存方式。
 
作为一个种类,世界是人的造物者。作为每一个个体的人,世界仍然是造物者。
 
自我不过是作为认识主体的我们所发明的有着认识价值的属于认识范畴的一个概念,它发源于我们的语言游戏本能,自始至终只存在于我们的语言游戏之中,而非真实存在于这个世界。死亡,是原本不存在的自我,复归于无。
 
自我是我与世界的关系的集合,包括历史性关系和动态性关系,即现在进行时的关系。
 
世界由我与非我组成,任一要素的消失,意味着世界的消失。
 
自我是一种进程,是一种被动形式的信息接纳和处理,也是一种主动形式的信息处理和虚构。前一进程决定了我们的记忆的准确性。后一进程决定了我们的记忆的虚构性。自我是一种不断重构的进程,而非某种存在物。进程结束,则自我结束。
 
人来自于生活的开始,亦将无可避免的终结于生活的终结。
 
人之成其为人,并非由己。自我的本源与构成,皆为非我。
 
从来没有过个体的存在。
 
生存就是自杀。一方面,这意味着:这是商业时代的生存法则。不可避免的沦为工具的人,作为存在的社会意义方面已经工具化的工具,对于这种工具的技术含量的发展要求决定了人必须不断更新自身技术含量。另一方面,这也意味着:生存就是对于当前的自我的差异性的形成,是一个制造历史性的自我与未来自我的差异的过程,是一个不断重构自我的过程,是一个不断杀死自我的过程。
 
自我永远都是历史性的自我,直到终结的那一刻。生存是对于当前的自我的差异性的形成,是一个制造当前自我与未来自我的差异的过程,是一个不断重构自我的过程,是一个不断杀死自我的过程。
 
所谓的生命,那几乎从来不是我们自己的生命,那不过是一个整体之中衍生出来的一个有机部分而已。
 
生存就是自杀,我们不断的死去,死去的过去的我们,以记忆的方式存在于我们这一信息储存体内,我们带着他们与老同学老朋友聚会,诚如图书馆内书与书的并排摆放……
 
自我是一个巨大的悖论。
 
成功者是积极的,参与性的。自我封闭的人会失去与成功有关的一切,而最终沦落为一种与世界无关的存在,沦落为边缘人和局外人。当参与的唯一就是合谋时,当参与的唯一就是同流合污时,人该如何?自出生在这个世界到打算活着,人就只有一个选择:积极的面对与参与,而不是消极的逃避与反叛。成功者选择了一个动态性的自我,接纳着来自于非我的因素继续构造这自我;而失败者选择了保留已经由非我的因素所构造的自我。二者在自我的构成性方面并无本质区别。
 
在那个体与群体的聚合与连结中,有那为个体设置好的位置与轨迹。个体不愿意遵循,便是自绝于世,去选择与群体无关的生命与生活;个体屈服并遵循,便是失去了自己,完全沦为由个体所聚合的群体的一部分。
 
1845年春马大胡子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中写道:“费尔巴哈把宗教的本质归结于人的本质。但是,人的本质并不是单个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现实性上,它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第18页)
 
人群本身是自我成形为如此的因源之一,每一个自我都是人群的对立物,也是人群的产物。
 
人非本性恶,亦非本性善。
 
本质上,人无所谓可爱,亦无所谓可恶,无所谓可恨,非善非恶。人都是人,都是一个个个体的人,都是人的群体中的一个,是政治或商业社会中随波逐流无甚个性可言的一分子。人的一切行为都不过是符合社会学、人类学、政治学、社会生物学、进化心理学以及商业规律等种种关于人的知识的例证。
 
其实每一个人都可以是我们自己,而我们自己也都可以是每一个人。
 
在属于他人的成长环境中,我们将毫无例外的不能成长为现在的我们自己。在我们自己的成长环境中,他人也将要成长为我们的现在的样子。
 
我们来到这个世界,毫无疑问不是由我们自己所决定的,而我们怎么样的活在这个世界,其实也并非由我们自己所决定。我们似乎决定了自身行为,似乎决定掌握了自身命运,但其实我们一开始就是被决定与掌握的,而我们的从自身出发的那些所谓的自我决定与掌握、控制是一直来源于那些不在我们掌控范围之内的初始条件的,而我们后来所遭遇的大部分事物,亦非出于我们的意志而来到。我这样说的意思,并非要通过完全否认我们的主观能动性来为我们的错误行为作出辩解,而只是要说明在我们的主观能动性之外,被决定与被掌握、被控制的那一部分的存在。
 
在同等的成长境遇下,意思是,你我换一下,结果必然是,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同样的,我们也可以跟未来的所有人相置换。正是从这一意义上看来,死亡其实没有什么可怕的。死亡是我们在不一样的生存境遇下的有着另一种过渡方式的生命的延续。
 
每一个人都是同一个人。每一个我,都是同一个我。每一个我都是我。所有人都是其中任意一个人的轮回,所有人都是一切生物的轮回。宇宙是一个巨大的信息库,一个人的生命全程,意味着这个人恰好进入了那个储存了单独一个人的生命记忆的文件夹,这就诞生了轮回这个词汇,但是轮回只是对于宇宙信息库的片面理解,而每一个我都只是宇宙信息库的一个小小入口。部分即为整体。整体即为部分。众生即佛,本具佛性。
 
我们是什么?我们是人。那么,人是什么?人就是自我。自我从不死亡。自我是每一个人。自我从未存在。自我不过是人在自己与世界之间建立一种对立而又相互联系的关系的时候所构造的一种虚构物。死亡从来只是肉身的死亡。自我从不死亡,因为自我从未真实存在。
 
世间本无我。只有着无数被聚拢拼接为个体形式并随时可能拆分消散掉的宇宙元素。我本无所获,我本无所失。生命是一种历程。获取非生命之真义。恒在非生命之真义。个体生命之永恒绝对是最为荒诞的一种追求,且亦难求。
 
人是精神与物质的结合体、中介物,是完全物质基础的东西,所以复制他就是可能的,当这个人是活人的时候,你复制这个人,难道这个人跟他的复制品是共享一个自我吗?这就是意识上传不可能的原因,不符合逻辑。即便机器接受了你的全部记忆并且将之纳入形成其自我意识,那也不是你,而只是一个有着同样记忆的另一个自我,是另一个人。你仍然只能存在于你之中。自我只能被复制,而无法被剪切,剪切意味着原本的自我的死亡。科技所能够制造的,只是一个分身而已,其本尊仍然只能被禁锢于生物学意义上的大脑之内。
 
不同历程之间、自我与自我之间的区分,其优劣成败,正在于感应并回应于宇宙的效能与元素震荡的频率。
 
笛卡尔说:“我思故我在”。但笛卡尔所谓我之这一概念,其实是虚假的,并无真实性。我们在寻找自我的时候,所能够找到的,只能是一张网。不同的自我,差异只在于被不同的元素编织出来的不同的模样。类似的思想,在维特根斯坦那里表达的更为明晰,无私人语言,意味着没有自我,自我只是我们自创的一个概念,而非真实存在。
 
宇宙就是无数故事的海量信息库,而被记录下的故事,已经不是故事本身。
 
哪怕是那些相信轮回的人们,仍然害怕死亡。以此生之我观下世之我及一切轮回前后之我,跟我观他人,有何区别?
 
我们害怕死亡,往往不是害怕生命的结束,而是害怕生前已经建立的人际关系体系及其记忆的崩溃。这种奔溃意味着自我的终结。生前已经建立的人际关系体系及其记忆,这才是自我的本质。
 
从遥远的未来看来,当初创造自我的一切元素,必将不复存在。
 
自我的永恒存在的意义,不仅仅是存在于回忆之中,而更多的是现在进行时的过程之中。
 
现在进行时的自我存在过程,只是一个自我被不断重构的自杀的过程。这样一种精神上的自杀,未必是坏事,因为从历史上看来,国家的和世界的统治者总是通过有着统一性的高层意图和有着组织性的方式,通过对决定何种知识、何种舆论、何种信息产生更大的社会影响力的选择权,通过对于构造自我的精神元素的过滤性控制,在所谓知识分子的自媒体和其他媒体的或主动或被动的配合下,在教育产业的规范下,以类似工厂模具的作用力,批量制造着适合于被统治的一代代被统治者,而精神上的自杀过程,往往助于发现反抗、反省和超越的方向。你以为你是你,你所以为的自我,其实不过是被有意图的制造出来的一个个平平无奇的可怜而又可悲的小小模本中的一个,不过是一个精神层面的囚牢。意识如此而进行的主动性的自我重构,是反抗、反省和超越的行为选择。生存就是自杀的理念,应当成为一种有着自我意志力量的口号、标语。
 
生命应该是一个管理自身、塑造自身的过程,而不是一个随波逐流、缺乏自省的过程。生命不只是一个体现于个体的进化的过程,更是一个体现于群体的进化的过程,这个过程,就是突破生物的、时空的等等的限制,并最终将人进化为同等于神的存在的过程。在个体层面的进化过程中,我们可以被动接收也可以主动获取构造自我的原料来源。
 
每每见人争论,而越发感到一个个自我的渺小,他们的争论,不过是被选择的观念与本质上同类型观念之间的,是一些有其原始传播点的范本与本质上同类型范本之间的争论。对此,佛教中有着对治的修行方式:止语。止语,是反省的起点,而所反省的,不过是两个字:我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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