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求博之路:从一种执念到另外一种执念

韩雪亮 原创 | 2016-08-22 18:29 | 收藏 | 投票

      博士毕业,理应给自己一个交代,也给周围关心自己的人一个交代。看多了些许博士或博士生写的“自白书”,或是如封建时代老太太们的裹脚——又臭又长,或是如鼓舞士气的厥词豪放般满满鸡血——暖流正能量。我想也有必要把自己的感受如是记录下来,以供后来人参考。如果非要用一句话来总结一下,那么最近荧屏上比较火的“我已经用了洪荒之力”,或许是一个最为贴切的总结。

读博:命是注定的,运是可转的

我在读本科的时候,一位老师曾经说到:“命是注定的,运是可转的。”读博,对于我而言:既是我命中注定的一件事,也是我转运的开始。说是命中注定,是因为自读研究生起就有这个想法,只是长期以来没有契合的时机,更重要的是我长期以来对一帮没有任何实战经验的人在商学院里夸夸其谈的价值的怀疑;说是转运的开始,是因为重新开启学术之旅已经是在我工作一年后的事情,我不得不承认执行具体的实践工作和做学术研究之间存有显著的差异。如果你还不能够完全确定自己能否在这二者之间自由转换、或有塑造自己自由转换的勇气,我的建议是还是不读也罢。尽管我致力于做到“学而能用是真学,知而能行是真知”,但是站在几乎是平行的两条路之间望去却又是“横看山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

不管怎样,20139月,我还是和另外两位同门一起开启了求取博士学位之路。当时我们一致的目标就是:等到博士毕业的时候,希望大家还都还能做个“正常人”。可遗憾的是,在我们信誓旦旦的宣布自己的目标的时候,却忽视了对“正常人”下一个明确的定义。起码,我自己是这样的。现在,虽然我已顺利毕业,然而却也或多或少的发现自己也有些不正常了。在经历过“四重天”(即,扒皮、抽筋、刮骨、滚刀板)后,突然发现:在追求科学问题的道路上,“就算全世界的人都说我疯了,我却还是不能停止。”故而,我可以这么直言不讳的说:读博,曾经是一种隐藏于内心的执念;读了,又会造就自己另外一种执念;读后,完全彻头彻尾的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执念

求博之路:扒皮、抽筋、刮骨、滚刀板

尽管导师曾经告诫我“读博是要扒三层皮的”,可我依然带着那种执念行走在这条路上,并坚持到了最后。当我为自己关上一道门的时候,也为自己打开了另一扇门。我的答辩主席对我的评价时:博士3年,就完成了一篇令他也不得不佩服的博士论文。在我毕业谈起读博这段感受时,我将导师的警言延伸成了读博之“四部曲”或博士之路上的“四重天”:扒皮、抽筋、刮骨、滚刀板。

扒皮

所谓扒皮,我认为是要摒弃自己原有的思维定势、特别是在读博之前既有的一些研究。当然,有人也会说:只有在既有的基础之上,才更容易出好文章。的确,你可以一套理论、一种方法,吃遍天下。我更不否认,一篇好的文章没有几年的积累是根本无法完成的,除非是天才。3年下来,身边发生的“故事”也的确印证了这一点。尽管如此,我还坚持认为:博士应当博而精取。与通常意义上大家对博士就应当专精于一点的思想不同,我历来的观点是首先要“博”。这一点深受我老师的影响。坦白讲:在读博期间,我换了好些方向。当然,这些子方向也并非完全无关。我是经济学背景,硕士毕业论文采用社会经济学来研究中小企业融资(没什么建树),博士入学前遵照导师要求算是比较系统的看了一些社会情感财富的文献(有成文,至今没能发表),入学后开始涉足公司治理、产业园区商会创建与治理、社会建构、企业转型、组织创新与变革等相关内容。对于我个人而言,整个读博的前一大半时间都是在被扒皮,不断的褪掉原来皮,又重新捡起另外一副皮囊,不断地探寻自己到底想做什么、抑或是能做出来什么?

抽筋

所谓抽筋,我认为是要从被自己不断抛弃的知识点中抽取精华,很多时候读博要做的就是要忍痛割爱和反复咀嚼。有人会质疑:既然都是些被抛弃的东西,为什么还要捡回来?事实上,在我们看过的那些资料、文献中有超过90%的对于最终要完成博士毕业论文而言,都是毫无价值的。可值得我们注意的是,如果不是通过不断的抛弃,不断的反复咀嚼,不断地回味,我真的找不到该通过什么样的途径来发现其中的精华所在。我的导师向来很少具体的告诉我应该做什么,因此在指定的方向下我们门的博士都会自觉或不自觉地要去寻找和发现自己感兴趣的话题,进而融入自己的东西之后来试着、不断的尝试着说服导师。在这一阶段,不仅要忍受着知识带来的反胃,还要绞尽脑汁说服老师。故,我称之为抽筋。凭心而论,在“抽取精华”上,我远不及我下一届的师弟和以往的个别师兄。我善于观察和发现研究的点,却懒得去把它们做出来,或者说三年下来我的目标只不过是完成学校任务,广泛涉猎而不求精罢了。

刮骨

所谓刮骨,我认为就是在开题之后完成自己博士毕业论文的阶段,也是成败最为关键的阶段。在高校,青椒苦,博士生其实也苦。在这一阶段,甚至需要牺牲身体以节约开支、把生活费都要投入到自己的研究上去。对于一个在读的博士生来讲,如果有项目的支持,做起来自然会好很多,可这毕竟只是一个“如果”。实际上,对于很多博士生而言不得不自己想办法完成自己的调研工作。就我个人而言,前期调研导师还是给予了很大的帮助,而后期也不敢再过于麻烦导师,毕竟事情终归还是自己的。另外,我一直说不想做实验,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在于:组织行为实验是很耗时间和精力,而且存在诸多未知的。除了生活上要刮骨以外,博士论文数据收集、分析,论文的撰写本身也是一个刮骨的过程。总之,这个阶段,大家都会很艰辛,但必须要坚信自己。我的博士论文初稿是在中部一个城市的出租屋完成的,外面每天充斥着叫卖叫买的小商贩,而我只能每天躲在床上裹个被子写论文。不要给我提什么暖气、空调之类,对于我而言,当时真的是连个电暖扇也用不起,每天能有口热饭,已经是很知足的事儿。所以对于大多数的博士生而言,时不时的出去做点儿兼职贴补自己的研究是一件非常有必要的事情。当然,要做一些有意义的,至少是有助于自己未来长期发展的兼职。不管学校和导师怎么要求,毕竟自己的事情只有自己最为清楚。

滚刀板

所谓的滚刀板,我认为这个阶段包括论文的预答辩、外审和正式答辩,是一个博士生携带着自己的成果被各类专家“炮轰”。外界讲究圈子,学术也讲究圈子,通常意义上认为圈子内都会给面子,不会刁难谁。实际上,这不是刁难不刁难的问题,而是一个博士生毕业论文的本身已经达到了应有的水平。否则,谁也不敢保证一定能够顺利通过。就个人感触来讲,外审相对还是比较公正的,当然有些外审专家很是谨慎,给出的意见也是相当保守。还记得在一个博士群里,有一位博士生就是因为外审意见被推迟答辩的,以至于这位博士生常常在群里发牢骚、抱怨。与其相比起来,我算幸运的。至少,在导师的指导下,通过自己的不懈努力还算顺利。在此顺便提一下:期刊论文发表我并没有这么顺利。有一篇文章在某期刊外审退修、返修通过后交付另外一位专家审阅时竟然提出诸如“影响系数小、没有意义”、“文章是截面数据、应选择不同时间点的数据”等令我啼笑皆非的意见。更令人吃惊的是,编辑部居然以此拒了、申诉还一直未果。对于此类专家,我也是无语。自变量对因变量的影响系数大小受量纲的影响,而我文章数据采用的是7年面板数据、且自变量已经做了滞后处理。故而,刀板能不能滚得过,不仅取决于“自己皮够不够厚”,还取决于“是遇到了专家,还是砖家”。好在自己并不指望这一篇文章毕业,而大文章还算顺利。对于任何一个人做任何一件事,我个人的建议就是:一颗红心,多手准备;尽善人事,各听天命。

师生情谊:如梦幻般难以捉摸

最近些年,有关师生矛盾的新闻层出不穷,在此不想赘述。其实,无论是在何时何地与何人,冲突总会有的,关键是如何化解冲突。曾有那么一段时间,我就想研究社会冲突。可忽然发现,这与主流研究显得是那么的格格不入,于是果断放弃。在求取博士学位的道路上,无论与导师的关系如何,都必须假定与导师之间是“亦师亦友”的关系。记得《笑傲江湖(第三季)》中有一期,一位评委问郭德纲先生:你们相声界是不是徒弟经常拿师傅开涮?(大致是这个意思)。郭先生的回答显得非常机智:除了师傅,说相声调侃其他人总不比前者合适(只领会到这个意思)!

我先前是我导师的一名硕士,工作之后又被老师招入门下。二次入门后的一次闲谈中,导师对我的评价仍然是“暴脾气”。想来在导师的印象中我一直以来都不是一个乖巧的孩子,可导师为什么偏偏又将我纳入门下呢?他后来讲到:自己认为有脾气的人应该能做成一些事情。有关这一点,我更相信他的另外一种说辞,那就是:已经在老师门下做了三年的硕士,再继续读博也算是知根知底。相对来说,可以缩短磨合期。近些年来,据我观察:博士生招生呈现这么一种趋势,越来越多的学校和导师喜欢招自己的学生,起码是相对熟悉的学生。这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从能力的角度而言,下定决心读博的人都差不到哪儿去。故而,招个不了解的,还不如招个知根知底的。随着各高校对博士生科研要求越来越高,更多的老师喜欢招应届生全职日的博士。事实证明,应届生全日制博士的确能够出更好的成果。虽然我一直以来都认为,国内博士培养方式过于功利、甚至走向了畸形,但是更多时候借用“存在即是合理”来安慰自己,毕竟这种模式下的长期效用还需要若干年后社会的检验。

博士生爱情:真的需要勇气

作为一个不曾有过孩子的男博士,自然无法知晓女人在产后的抑郁症是怎么一种情况。然而作为一个读博的过来人,我想应该有相当一部分人会有类似的感触:读博期间,总有那么一段时间,令人抑郁的不亚于女人产后。想来读博和怀孕或有些相似之处,宛如怀才和怀孕一样,都需要日子久了才能看的出来。先前的博士生多半是在职的,有那么相当一部分都已是成家立业了,其中有些孩子都已上学了。正如前文我所提到的,越来越多的博士生是从应届生直接上来的全日制生,对于这类博士而言:既渴望爱情,又煎熬于爱情,甚至是害怕爱情。爱情与学术犹如鱼与熊掌,对于博士生而言,似乎是不可兼得的。在此结合所见所闻,略谈一二。

抛开成家立业的,对于一个博士生来讲:在爱情方面莫过于曾经谈过的朋友,在自己读博期间不但不离不弃,甚至还能忍受自己的小脾气。倘若能有这么一个恋人,我想任谁都会倍加珍惜。我身边的确有这样的,女生不但支持着自己男朋友的学业,还在男生读博期间就陪其走入了婚姻的殿堂。当然,也见过很多恋人在一方读博期间与之分手的。对于前者,我只能说:缘分可遇不可求。对于后者,我认为:怪不得谁对谁错,只要无悔就好!博士生的爱情,真的是可遇不可求,同时也需要莫大的勇气。身边就有人在读博伊始牵手一直走着,我称之为学术型伴侣;当然也有开始之后戛然而止者,我劝其说缘分不到。当然,也有不少面对爱情面包,不但迟迟不肯下手、甚至还欲迎还拒。这也怪不得博士生们,因为负责任的讲:很难有足够的时间来经营自己的爱情。

落寞成就新的执念

在没有毕业的时候,每天两点(宿舍VS工作室)一线的模式,可以说是高度紧张,并没有闲暇时间来思考这些。真正到了“解放”出来,反而整个身心都有一种说不出的空荡荡的感觉。当我经过扒皮、抽筋、刮骨和滚刀板以后,突然发现:自己或多或少的也有些开始“不正常”了。抛开身体上的一些落下的“职业病”以外,更多的是精神上也出现了一些轻微的问题。虽然毕业典礼都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而且在最后的一段时间内和同门玩的也比较愉快,更有先前毕业的师妹还专门赶回学校给予庆祝,然而直到今天我的精神还没能够完全得以释放。

读博,曾经是一种隐藏于内心的执念;读博,又会造就自己另外一种执念。“就算全世界的人都说我疯了,我却还是不能停止。”这本是闵京勋《因为痛,所以是爱吧》中的一句歌词,然而用它来形容每一个博士生的生活,在我看来确实非常的贴切。无论是国内还是国外,对于大多数的在读博士而言:如果不能抱有“全世界都疯了,只有我一人正常”的执念,很难想象能做出什么新的东西、即使是能够拖上那么几年再毕业。我之所说是对大多数在读博士而言是因为:在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无法排除“是疯子,也是天才;是毁灭,也是绚烂”的存在;当然,任何人也都无法排除还有那么一簇很有“办法”的人存在。虽然在读期间,我常常以“正常人”自居,现在回想起来:对于“正常人”只不过是自己对自我的一种期许。也直到自己抑郁过之后才明白,当年自己读硕时那些博士生师兄师姐的痛苦。带着一种执念,守着一台电脑,伴着一份孤寂。读博,这是一段多么痛的领悟。最无奈的莫过于,读博需要一种执念,而读博又会造成另外一种执念

 

个人简介
副教授、硕导,管理学博士;主持国家项目1项,省级项目3项,公开发表论文20余篇、出版专著3部(含合著2部);IACMR联络员、论文评审人,省经济战略学会专家组成员,公开发表论文20余篇,Asian Business & Management等期刊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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