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2811字，读完需要6分钟
本文主旨：“害人之心不可有”是警戒自己的人性，“防人之心不可无”是怀疑他人的人性。“莫信他们的”具有怀疑精神。性本善还是性本恶呢？对一个人、一句话、一个理论，是相信呢还是怀疑呢？ 安检是对每个人的怀疑，是怀疑一切思想的应用；电信诈骗受害者缺乏基本的怀疑意识和防卫理念。
1978年初春，空气中似乎有种特别的味儿。
周六放学回家，老娘要我去参加生产队的劳动，就在我们家----古树湾的门口，和舅妈、表姐们一起，妈说“既没有人挑剔你嫌弃你，又可以轻松挣两个工分”。
劳动主要是围绕离我们家约200多米的“拦冲堰”“起山沟”，就是把淤积在沟里的沙石、泥土或朽木等撮起、清除，大约有上十人，除了我这个小学生，都是女性，她们干干停停，嬉笑怒骂，我感觉奇怪的是她们只谈家长里短，而且大多与吃穿用有关，这次并没有中途休息纳鞋底、补衣服的印象。
不知怎么的就聊到农村及其未来，她们说农活累人，“双抢”时节更是忙死人，什么时候是个头的话题，我二姑父的大女儿---大表姐桂政调门比较高，颇有几分慷慨激扬，我看是表姐，趁机插嘴道：报纸上说要实现四个现代化，农业要机械化，那时就好了，就没有那么累了，我们老师也这么说的。
“兄娃（弟弟的意思），你看这个样子，从早到晚整天忙，又没有什么收成，耕牛就不够，还能实现机械化、现代化？莫信他们的！”表姐好像还说了不少，大约是大小干部宣讲政策的那些漂亮说辞和旦旦承诺都打了水漂，原话已经很模糊。
“莫信他们的”给我以极大的震撼！
回家就立即和老娘说了这事，老娘的意思是，表姐根正苗红，你表姐夫又是退伍军人，她娘家和婆家家都有当书记的，她这样说可以，没有人能揪住尾巴；千叮咛万嘱咐，你不能说这样的话，你爸戴着“反革命分子帽子”，你说我们就要都要跟着倒霉，说不定什么时候给你算总帐，人家的话不管你信不信只能放在心里，自己琢磨，烂在肚子里，不能说出去的。但这话到底对不对，老妈并没有明说，好像还举了19*8年吃大食堂的例子（这个不知给我说过多少遍），但她的主要意思是“说福不灵说祸灵”。
大约三年级的时候，徐校长给我们上政治课，内容是到本世纪末要实现四个现代化。这节课我记住了三个东西，一个是现代化的美好，二是在本世纪末要实现四个现代化，第三是实现现代化时我们多大了，他要求每个人算一下，本世纪末我们的实际年龄（教了计算方法，我也明白了什么叫世纪）和说说你想象的现代化的生活，并且要点名学生回答，气氛非常活跃，当有人说出“五十岁了”时，教室里哄堂大笑，我们几个小一点的是34岁-----那时我知道了有几个女生有婆家了就要做新娘子了（有个是随县红旗村的嫁到现在的京山县黄玉泉村2011年见面还聊过这事）。
虽然当时并没有真正懂什么是现代化，为什么要实现现代化，而且为什么是要在要本世纪内实现，但“莫信他们的”这句具有颠覆性的话不时涌上心头，这不就是不信吗？这就是怀疑呀？是相信呢还是怀疑呢？是先怀疑好呢还是先相信好呢？
1978年的初冬来了，学校里已经有货郎担来卖东西了，卖的有页数不多的小册子，什么《女儿经》、《三字经》、《治家格言》、《增广贤文》等，大约一本一角，我们嫌贵了，高年级的同学就和他讨价还价，结果是四本两毛，我买了四本，后来听说有的同学一毛五就买到了的，后悔了几天。其中《女儿经》这本我2014年搬家清理东西时还夹在一本《译林》里，可惜当时觉得太粗糙不值得保留连同那本书也一起当废纸卖了。
我为什么要买呢？我有个开刚老表会背《治家格言》和《增广贤文》，我很是羡慕，“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黎明即起，洒扫庭除”等等，一见面就来几句，滚瓜烂熟；老爸说增广贤文、三字经是好东西，他小时候在京山县贺畈读私塾时念的就有这些，“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人之初，性本善”等等随口也能道出不少。
我曾下决心要和刚老表一样背下来，无奈有不少字我不认识，当时也没有字典查，而且不少读起来懵懵懂懂，很容易忘记，后来功课紧了，背诵这事就撂一边了；参加工作后我还把《增广贤文》（又买的正版）抄了大约两遍，也只能说会背一部分。《增广贤文》就是我那时的心灵鸡汤，不是速成的，不是催生的，而是那种躲过了狐狸和黄鼠狼偷袭在竹林和古树湾参天大树下长大的鸡汤。
再后来，我有印象的就是从肯定一切到否定一切、怀疑一切的思辨，从思考的一代到垮掉一代的的讨论，从看伤痕文学到追存在主义小说，虽然这一切我都并不真正懂得，留有有印迹的也只是读得并不多的小说，其余的只是记住了几个名词，概念的真正理解也谈不上，我只是以惊奇的疑惑的眼睛打量着这个“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世界。
但对怀疑一切的那场讨论思辨印象似乎更深一些，这和“莫信他们的”有关的，“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不就是怀疑人性吗？“莫信他们的”不就是在怀疑政ce、li论、纲ling、讲话吗？
表姐的“莫信他们的"，是凭借阅历和参加的阶级斗争体验得出的感悟，无疑是有怀疑精神的，虽然她可能并不知道怀疑主义；表姐1985年到了十堰二汽，再次见到她已经2010年了。后来我接触到了保守主义，去年和今年阅读了两本保守主义的著作，更让我把人性论和怀疑论联系了起来。
性本善还是性本恶呢？对一个人、一句话、一个理论，是先相信还是先怀疑呢？从“莫信他们的”震撼我开始，不断扭动，不断绞缠，拧成心结，植入我的心灵，生成我的底层代码。
岁月在增长，我也有变化，世界更在巨变：苏联解体，京山县宋河镇佘祥林杀人复活案，---
天涯，咫尺，后者离我们周店村（过去名胜利大队）过去走小路现在也是大路只有30余公里，我有霄壤之慨，但在我的成长和认识历程中，我牵强了杜撰了其中的一个共同点：就是怀疑精神。
在学习戈尔巴乔夫的新思维时，知道了弗里德曼.哈耶克（Friedrich August von Hayek，1899年—1992年，1974年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和他1944年出版的《通往奴役之路》（1944年3月10日在英国由Routledge Press首次出版）的一些内容，他对苏联最后命运的预测，我当时虽半信半疑，但到8.19事件发生时，苏联的崩溃就是必然之势了，我感觉他有点神一般的存在，令人惊奇的是哈耶克居然活到了1992年，亲眼见证了苏联的翻天覆地。读懂读完这本书一直是我的夙愿，直到2014年才读完，不敢说懂了，也不敢说理解了其中的逻辑关系，但对坚韧精神、怀疑精神、批评精神、逻辑链条还是佩服不已。
要合理正确判案，需要怀疑精神和严密的逻辑链条。“排除合理怀疑”（beyond any reasonable doubt）是英美法系国家采用的证明标准。当年佘祥林杀人复活案曝光时，我特别关注其中的疑点和逻辑证明，排除疑点则无死人复活，怀疑其中的逻辑漏洞并能否用证据证明之则无冤案半夜惊魂。
我们每个人都曾被当成坏分子或者恐怖分子，在车站机场安检中每个人都被严格反复检查，就是怀疑精神怀疑一切思想的具体运用。
我们很多人都知道笛卡尔，他提出的著名的哲学命题――“我思故我在”（Cogito ergo sum），就是成体系的有逻辑证明的怀疑主义，就是从他那四个著名原则中推出来的，充满了怀疑精神和怀疑主义，他用这种方法创立了解析几何。我认为“我思故我在”的思想是宝贵的，是目前稀缺的资源，值得研读和借鉴。
徐玉玉事件报道后有同学和同事问我是否可以写点东西（在此非常感谢你们！），我的回应是我国每年这方面的损失约3000亿元，我看了很多篇评论，各个角度的文章都有，但有两个无形的东西是电信诈骗受害者所缺乏的，一个是“防人之心不可无”的防卫理念和怀疑精神，一个是“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的成本意识和经济思想。
对一个人、一句话、一个理论、一个政客，是相信呢还是怀疑呢？是先相信还是先怀疑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