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熟悉=美(18)

戎小捷 原创 | 2017-11-18 17:39 | 收藏 | 投票

四、真品与赝品

在本章的最后,让我们顺便再讨论一下艺术的真品与赝品,也就是原创品与仿制品的有关问题。

一般来说,一件仿制品能否算得上是艺术品,或者说,它能否使观者产生美感,并不取决于其仿制是否逼真,而主要取决于观者是否看过原创品。

我们先来看一下观者曾看过原创品的情况。对于多数看过原创品的一般观者来说,仿制品由于陌生感的下降,已不能使观者产生很强的美感了,至多只能产生一些较弱的美感。而对于那些专门研究原创品的少数专家学者来说,仿制品往往还能引起丑感。原因在于,由于这些专家学者长期研究原创品,致使原创品在他们的头脑中形成了牢固的图式;而仿制品一般不可能百分之百地逼真,总会和原创品有或大或小的差异,这样,那些专家学者们就会在仿制品上发现“反熟悉”(反图式)的东西,从而引起他们或强或弱的丑感。其实,在我们一般人的日常生活中,也常会遇到这种仿制品会引起丑感的现象。如在某些文艺演出中,一些人爱模仿那些著名影星,如模仿卓别林或赵本山的动作。但这样做很少能使人产生美感,有时甚至能使人产生丑感。那么,用一位爱模仿明星者自己的话来说,“为什么卓别林模仿社会上的人就很美,而我模仿卓别林就很丑呢?”道理就在于,我们在观看卓别林的动作表演时,是要从其中发现我们所熟悉的社会上一般人的行为“模式”;而在模仿卓别林者的动作表演中,我们是要从其中发现具体的卓别林所特有的动作“图式”。“模式”不必在细节上千篇一律,而“图式”必须在细节上一模一样。从而,我们在卓别林的表演中,由于可以发现我们所熟悉的“模式”,因此能产生美感;而我们在模仿卓别林者的表演中,由于往往发现的是“反图式”(因为模仿者不可能模仿得和卓别林本人百分之百一样),因此常常引起丑感。这就是何以卓别林的表演能引起美感。而模仿卓别林者的表演常引起丑感的全部奥妙所在。

下面,我们再来看一下观赏者没接触过原创品,而只看过仿制品的情况。显然,这时仿制品是否能使观者产生美感,已经完全取决于它本身,而丝毫不取决于它和原创品是否相像了。20世纪80年代,曾有一们台湾歌手到大陆来谋求发展,虽然他所演唱的歌曲都是模仿台湾一些歌星的仿制品,但他却受到了大陆歌迷的狂热拥戴,以致红极一时。为什么这位被台湾的业内人士所看轻的“口水歌手”,在大陆却受到如此热烈的欢迎呢?原因就在于台湾的人士看过原创品,而大陆的歌迷却从未看过原创品。换句话说,大陆的歌迷是把他的演唱当做原创品来看待的。由此我们也就可以理解如下一种现象,即:某些长期接触仿制品而从未接触过原创品的人,一旦有一天他们接触到原创品,反而会觉得原创品很丑,不如仿制品美。道理就在于,他在大脑潜意识中,把仿制品当成“原创品”,而把真正的原创品当成“仿制品”了。

 

附:艺术与现实生活孰高孰低及艺术的功能

还有一个问题是人们经常争论的,即,到底是艺术高于现实生活,还是现实生活高于艺术?当然,我们这里是从娱乐欣赏的角度出发来考虑问题的。也就是说,到底是现实生活对人更有欣赏价值、更有吸引力,还是表达了这种现实生活的艺术对人更有欣赏价值、更有吸引力?

我认为,这个问题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没有绝对的、千篇一律的答案。对于不同的欣赏者来说,其答案往往是不同的。如果非要找出一个带普遍性的规律出来,那么,我只能说,艺术与现实生活,哪个对观者更陌生,哪个对观者就更有吸引力。

比如,对于一个在现实生活中整天和各种各样的花草打交道,而极少看过绘画花草的种花匠来说,那么,他显然更愿意去欣赏一遍那些绘有各种花草形象的艺术品,而不愿意再看一遍那些他天天与之打交道的真实的花草,因为艺术品中的花草对他来说更陌生。反之,对于那些经常看到有关花草的绘画作品,而很少有机会实际看到真实花草的人来说,现实中的真实花草就对他更有吸引力了,因为现实生活中的花草对他来说更陌生。由此我们也就可以来回答戏剧美学史上一个人们争论不休的问题,即:“究竟是戏剧舞台上的斩首场面对观众更有吸引力,还是现实生活中的斩首场面对观众更有吸引力?”(见《西方美学史》)显然,对一般的观众来说,现实中的斩首场面更难看到,更加陌生,因而更有吸引力,所以他们会涌出正在演出斩首场面的剧场去争看现实中正在进行的斩首场面;相反,对于一个整天都和现实中的斩首打交道的职业刽子手来说,则显然,戏剧艺术中的斩首场面会对他更有吸引力。

也许有的读者会问,既然对多数人来说,现实生活中的戏剧场面比艺术作品中的戏剧性场面更有吸引力,那么艺术品还有什么存在的价值呢?

我的回答是,正像有的论者所指出过的,因为现实生活中的戏剧性场面出现的概率极低,我们很难碰到,因此,艺术作品中的戏剧性场面对我们还是很有吸引力的。同理,现实中的英雄人物、英雄场面我们都很难实际碰到,因此,艺术中的英雄人物、英雄场面才对我们具有了独特的魅力。平常人们爱说的,“艺术源于生活,高于生活”,实际上就是艺术家们把那些在现实中有可能发生,但实际发生的概率极低的事件和人物搬到艺术中来,提供给广大观众欣赏。如果艺术家描绘的事情根本不可能发生,人们就会说它假(不熟悉);如果艺术家描绘的事情在现实中发生的概率极

高,人们就会说它没意思(不陌生)。

总之,我们可以说,不存在是艺术高于现实,还是现实高于艺术的问题,只存在是现实使人感到更陌生还是艺术使人感到更陌生;是现实使人感到更熟悉还是艺术使人感到更熟悉的问题。而这个问题又是因人而异的。

最后,再说一下同样是人们长期争论不休的另一个问题,即:关于艺术品的社会功能问题。我认为,从艺术品的本质是使人产生审美愉悦感这个角度来分析,也就是直接从艺术品的定义出发来分析,显然,艺术品的最主要也是最原始的功能就是它的娱乐作用。但正像我们在以前所分析过那样,描写社会生活的艺术品对青少年还有潜移默化的教育功能。除此而外,反映了某种特殊道德观念的艺术品,在同样具有这种特殊道德观念的人群中会产生强烈的共鸣,从而会进一步强化该人群中的这种特殊的道德观念。从这个角度看,艺术品又确实具有一定的宣传、鼓舞功能。当然,所有这些艺术品的教育、宣传、鼓舞等功能,都是从其主要的原始的娱乐功能中发展、派生出来的,它们的出现并不仅抹煞艺术品原有的娱乐功能。这就好比垒球棒在紧急特殊的情况下也能成为一种战斗的武器,但这并不能取消它在一般条件下是用来从事娱乐活动(打棒球)的这个最基本的功能。

 

 

个人简介
北京人,80年代毕业于河北师范学院中文系。长期担任教师及杂志社编辑。1995年辞去公职,专心研究、写作。爱思考,喜欢另辟蹊径,探究事物本质。作品文字浅显,观点独特,成一家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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